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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裏開始放棄「新零售」

2024-10-27科技

雖然阿裏方面並未有直接回應,但可以推斷的一件事是,曾被阿裏頗為看好的線下商超業態,如今也被擺在資本市場的貨架上,待價而沽。同時,曾被阿裏真金白銀押註的「新零售」戰略,也有了調轉船頭的可能性。

2020年,在追加最後一筆280億港元投資之後,總耗資超過500億港元,持股高鑫零售72%股權的阿裏巴巴,終於成為「零售之王」大潤發的實際控制者。

曾幾何時,業內對於這筆「強強聯手」的並購「聯姻」頗為看好,時任阿裏一號位的「逍遙子」張勇曾言:「大潤發因阿裏巴巴而不同,阿裏巴巴因大潤發而不同。」

僅僅不到五年,「線上支付+線下商超」攜手共進的「蜜月局面」,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跡象。

一個最為直接的證據是,在9月27日,高鑫零售(大潤發母公司)短暫停牌,隨後的公告提到,高鑫零售接獲一名有意要約人的接觸函。

雖然阿裏方面並未有直接回應,但可以推斷的一件事是,曾被阿裏頗為看好的線下商超業態,如今也被擺在資本市場的貨架上,待價而沽。同時,曾被阿裏真金白銀押註的「新零售」戰略,也開始有了調轉船頭的可能性。

「被出售」——從謠言到接近現實

在接近兩年的時間裏,曾被阿裏視作新零售「兩駕馬車」之一的大潤發,已經「被收購」了數次之多。

先是自去年開始,大潤發被阿裏擺上貨架的傳聞開始風起;而後在今年3月,中糧集團又成為大潤發的潛在買家;在此之後,擅長杠桿收購和產業投資的KKR集團、「時間的朋友」張磊執掌的高瓴資本,都曾成為這場收購緋聞中的潛在「男主」。

最有鼻子有眼的版本是,高瓴資本可能會與潤泰聯手進行此次收購。但所有的「流言」,隨著大潤發母公司——高鑫零售的一紙公告,瞬間具備了「假戲真做」的可能性。

公告釋出的另外一層背景是,歷經上一個十年的輝煌之後,如今的大潤發,其經營態勢早已今非昔比。

其一是盈利狀況。歷年財報顯示,被阿裏收購之時的大潤發,正值自身的高光時刻,全國門店總數達到數百家,2022財年,達到了最高點的602家。

但這也是大潤發首現虧損的一年。財報數據顯示,2022財年高鑫零售首次錄得凈虧損7.4億元。同時,整體營收也從2018年的993億,跌至2024年的726億,虧損振幅也擴大至16億。

在此期間,阿裏巴巴對大潤發的耐心仍然不少,甚至挖來大潤發早年與法國歐尚時期合資的老將沈輝。此舉與阿裏蔡崇信接棒一號位的舉措,如出一轍。但這根「救命稻草」,從每況愈下的業績來看,似乎也不再有「回春」之效。

更重要的是,阿裏「新零售」戰略的重要推手,張勇,離開了。這一變化的直接結果是,阿裏對大潤發戰略上的寬容,直接轉化為戰術上的耐心——而這顯然也是有限的。

將視角轉回阿裏,這或許是集團變陣最為頻繁的兩年——一號位由「逍遙子」張勇更換為「十八羅漢」之一蔡崇信,CEO則變成了吳泳銘。猶記得在第一次出售傳聞流出時,吳泳銘曾對外表示,阿裏巴巴的優先方向是,互聯網平台業務、AI驅動的科技業務、全球化的商業網路,將更堅決地投入,更果斷地取舍。

而在宏觀水溫愈加冰冷的當下,對於持續虧損的重資產線下業務,阿裏會做何處理,想必不難猜到。

「新零售」的皮與支付的嫁衣

必須承認的是,就阿裏收購大潤發業務的彼時,任誰都會說這是一筆好生意。

就血統和歷史而言,大潤發的母公司潤泰集團,於1997年進軍內地市場,開出第一家完全由中國人自行設計、規劃、營運、管理的大型現代化連鎖超市。

這不僅是「全國產」的噱頭使然。在沃爾瑪、家洛夫等外資商超的「強敵環伺」之下,開業第二年的大潤發,就實作了200億以上的營收。

2005年,大潤發首次進入中國連鎖百強名單的前十名,僅次於華聯超市、華潤萬家、物美等等。

由此可見,在電商方興未艾的時間節點,大潤發的線下規模,已經達到全國領先的水準。加之國民收入提升和消費升級的東風,大潤發在開業的前19年間,永遠在擴張,未嘗關過一處門店。

而從2015年開始,阿裏、京東等互聯網巨頭開始將業務觸手擴充套件到線下,「新零售」的概念開始在大廠們的強力推進下風行。

在零售行業老兵、連鎖折扣超市「巡物社」創始人朱誌勇看來,廣義的線下「新零售」,是借助於當下的基礎設施,符合當下的經濟環境,能夠讓消費者從場景上開始改變消費習慣,從技術端和價格段實作業態的叠代升級。

放在彼時的阿裏身上,即是以移動支付為代表的支付手段數位化。

個中緣由也並不難推測。

一位零售行業人士告訴陸玖商業評論,彼時未剝離的支付寶,仍然在使用者拓展期,需要大量的成交筆數以擴充套件使用者數量。客單價適中且成交量巨大的線下商超,是天然的使用者池與流量池。

同時,這些供應鏈體系,天生是開展供應鏈金融的沃土,在尚未受到監管的年月,賬期較長、現金流充沛的線下商超,是螞蟻、京東金融業務的「高凈值客戶」。

同時,不僅是大潤發,家洛夫、永輝這些傳統商超,透過接入支付寶、微信等移動支付體系,對於自身的數位化水平,同樣也會帶來快速的提升。

這一點從京東與永輝的「聯姻」也能發現。僅在2016-2020的4年間,接入京東生態的永輝超市,其營收從492億升至932億,業績近乎翻番。

但這裏的增長,有多少是透過「新零售」業態叠代而來,其實是存疑的。朱誌勇向陸玖商業評論分析,傳統商超最大的成本,實際上在供應鏈體系——他們通常由多級經銷商來供貨,一開始就會產生多達數級的渠道費用;而一個貨物成本在50元左右的商品,如果加上超市的水電、地租和進場本身所需的費用,其價格可能會比本身的價格,高出近一倍。

這也就是為何線下銷售「不翻倍賣掙不到錢」的根本原因。即使加上線上支付等「新零售」手段,其背後的供應鏈,本質上沒有根本改變。

告別「消費升級」

這裏也可以用近兩年異軍突起的折扣店零售業態來進行對比。

相比傳統商超,折扣店的貨物相對而言較為平價,起步客單價首先較低;且相對與此前多級供應商的貨品流轉模式,折扣店直接由零售終端網點對接生產廠家,剔除了多級經銷商的供應鏈體系,成本的降低是顯而易見的。

此外,無論是居民收入還是消費信心,均出現了振幅不小的回落。即便是異軍突起的直播電商,也在近兩年摸到了市場天花板。

因此,對於本就受到擠壓的大潤發等線下業態而言,囿於多級供應商帶來的渠道成本、地價上升帶來的營運成本上升,再疊加疫情以來的客流下降,在不改變供應鏈體系的根本前提下,面對線上直播電商、線下折扣業態的沖擊時,是絕難抵擋的。

或許對於擴張期的阿裏而言,加入移動支付和人臉辨識、無人零售的線下商超,是「新零售」,但在面對剔除經銷商的折扣店業態時,曾經的改革者,已經「淪為」舊時代的殘黨。

以往屢試不爽的供應鏈金融,也在2019年後被規範管理,這塊超額收益也隨之不復存在。在此基礎上,原先的多級供應鏈體系,也成為實際意義上的「拖油瓶」。

基於此,近幾年的電商大廠,都不約而同地選擇收縮戰線,回歸主業——京東將永輝8.3%的股權套現,回籠資金17.7億元。

需要指出的是,在張勇時期的「1+6+N」規劃中,盒馬、銀泰、大潤發等線下業態,本就歸於「N」的序列,即便上市融資,也在相對靠後的排位。

阿裏巴巴集團主席蔡崇信在2024財年第三季度財報會上表示,阿裏將有計劃地逐步結束傳統實體零售業務;而在張勇離去,「1+6+N」戰略被實質性放棄之後,寄希望二級市場回血的諸多阿裏系線下業態,也失去了最後一次翻盤的希望。

還記得在高鑫零售被阿裏收購的當口,大潤發創始人黃明端說過一句後來廣為流傳的話:「我贏了所有對手,卻輸給了時代;時代拋棄你時,連一聲再見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