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暉
編｜園長
1.1億元，這是一代人的情懷清倉價。
今年5月，大宇資訊股份有限公司釋出一則公告，表示有意出售集團持有的【仙劍奇俠傳】及【軒轅劍】IP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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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一出，沈寂許久的「雙劍」粉絲社群頓時再起波瀾。盡管老玩家們對此多少有所預感，但當局面真到了這一步時，大夥依然不免唏噓。
4個月後，伴隨著或感傷或憤怒的使用者輿論，大宇資訊終究還是完成了這樁焦點交易。不久前，大宇方面釋出公告稱，確認處置【軒轅劍】全球智慧財產權和【仙劍奇俠傳】全球除中國大陸以外的智慧財產權。
數據顯示，「雙劍」IP最後以約5億新台幣（約合人民幣1.11億元）的總價宣告成交。 而那些曾給無數國人留下深刻記憶的仙俠故事，就這樣在爭議聲中翻開了新的一章。
「國產三劍」的易主之年
在遊戲圈，大宇旗下的【仙劍奇俠傳】【軒轅劍】與燭龍的【古劍奇譚】常被玩家們並稱為「國產三劍」。
從上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這三大遊戲系列接連嶄露頭角，如同初入江湖的持劍少年般意氣風發。 它們均立足於古典的仙俠背景，憑借獨樹一幟的東方故事吸引了大量追隨者，甚至一度被視作國產單機遊戲的希望。
隨著遊戲爆紅，「國產三劍」的影視化改編也紛紛跟進，並幸運地成就了中國影視行業IP開發的早期範例。比如，【仙劍奇俠傳】系列劇整合了不少觀眾心中的「童年白月光」，【古劍奇譚】【軒轅劍之天之痕】也分別斬獲了頗為亮眼的熱播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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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改編作品不僅開拓了國產仙俠劇的品類疆界，而且貢獻出眾多深入人心的熒幕形象，時至今日仍然能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懷舊浪潮。
毫無疑問，對「雙劍」IP持有方大宇資訊而言，國民度傲人的【仙劍奇俠傳】和【軒轅劍】始終是高懸頭頂的金字招牌—— 直到今年9月，這塊招牌被大宇親手摘下，而後擱在秤上。
據大宇資訊公告，【軒轅劍】全球智慧財產權擬轉讓予歡動（香港）科技有限公司，交易金額為1045萬美元，【仙劍奇俠傳】全球除中國大陸以外智慧財產權則被擬轉讓給中手遊子公司，交易金額為1830萬元人民幣，以及中手遊新發行普通股股份3800萬股。
值得註意的是，買下【仙劍奇俠傳】全球版權的中手遊，本就是該IP大陸地區版權的持有者。
早在2018年，中手遊就曾斥資2.13億元人民幣入股大宇子公司北京軟星，持股比例為51%。此後，中手遊又於2021年買下北京軟星剩余的49%股份，花費6.4184億港元拿下了【仙劍奇俠傳】IP在大陸地區的全部控制權。
換句話說，如今的中手遊終於補全了這張耗時6年的IP拼圖。 【仙劍奇俠傳】與【軒轅劍】一樣，真正迎來了全面作主的新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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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是，除了被大宇資訊拋售的「雙劍」IP， 作為「國產三劍」最後一劍的【古劍奇譚】，其實也在相近的時間點悄悄隱入了「豪門」。
今年2月，【古劍奇譚】IP及其背後的北京網元聖唐娛樂科技有限公司完成了一次低調的易主。
作為網元聖唐的最大股東，東台雲鵬文化有限公司的持股者由網元聖唐創始人孟憲明變更為廣西騰訊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持股比例達100%，網元聖唐的實際控制人就此由粉絲口中的「老孟」變成了業界巨鱷騰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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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中手遊三步拔「仙劍」的歷程相似，騰訊曾多次向網元聖唐丟擲註資的橄欖枝。
2020年至2023年，騰訊不止一次增持網元聖唐股份，累計持股比例超過43%。今年一舉將東台雲鵬收入囊中後，騰訊對網元聖唐的總持股比例超過90%，實際控制權不言而喻。
至此，曾經領跑行業的「國產三劍」都走向了IP易主的共同結局。
大宇資訊的漫長告別
「雙劍」IP傳出變賣訊息時，有不少玩家對大宇資訊的決策感到失望。人們在互聯網上宣泄不滿，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總結陳詞：「雙劍已死。」
面對這四個字，大宇新任總經理陳瑤恬無意否認，他甚至能夠以調侃的語氣公開承認：「早在我們來蹚渾水的很多年前，（雙劍）就被當年的人玩死了。」
只不過，「雙劍之死」從來都不意味著大宇的衰落。 相反，在如今的大宇高層看來，出售兩大舊日IP其實是一個積極的轉折點。
時間撥回到5月，當出售訊息最初引發滿堂嘩然時，大宇資訊董事長塗俊光曾在社交平台上發表一篇長文，以此回應外界的普遍質疑。
塗俊光在文中回憶道：「軒轅劍3跟天之痕、仙劍四、仙劍五，那個都是快20年前的事了。所以我從（2014年）接掌公司就沒有看過什麽雙劍榮景，我沒有經歷過雙劍遊戲發行的時候有粉絲期待、市場熱議、好評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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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塗俊光這一時期的管理層眼中，往昔的成就與情懷既是大宇的財富，也是大宇的枷鎖。
一方面，大宇並不那麽依賴遊戲業務。
要知道，當下的大宇資訊已成長為一個主營業務十分多元的綜合集團，遊戲、電子產品、網路裝置、支付、機械制造等諸多領域均有涉獵。2023年第三季度，大宇財報顯示公司總營收為6.37億台幣（1.43億人民幣），其中遊戲業務收入7654萬台幣（1720萬人民幣），占比僅為12%。
至少從商業化角度看，大宇的遊戲公司內容恐怕並沒有外界想象中那麽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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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正如塗俊光在長文中所指出的，近年來大宇並非沒有投入努力重振「雙劍」，但結果只是徒勞。
結合財報來看，2023年第三季度大宇共錄得2.68億台幣（0.60億人民幣）的總虧損，尷尬之處在於，收入比重不大的遊戲業務居然一口氣「貢獻」了多達2.1億台幣（0.47億人民幣）的虧損，占比高得驚人。
換言之，大宇的遊戲業務賺少虧多，象征意義已經遠大於實際價值。更何況，即便大宇不肯「忘本」，要死磕所謂的遊戲業務，也有更多遠比「雙劍」更實際的發力方向。
「這兩年大宇自研遊戲唯一一款受市場認可的是【女鬼橋】，而【女鬼一】的開發經費是不到2500萬，賣出超過15萬套，制作人老吳是以前做影片剪輯的，沒當過專案制作人，團隊也都是新人。【女鬼二】我們預算提高到4200萬，可以看到作品比第一代好很多，銷量也比一代好，那大家可能會問：6年8.5億的研發，【女鬼橋】0.25億，其他的8億多錢花去哪了？花在所謂的情懷遊戲、老IP重建、續作開發……」塗俊光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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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劍」投入產出長期不成正比的情況下，明眼人都看得出， 加碼開發以【女鬼橋】為代表的、相對輕量化的型別遊戲，才是更適合大宇資訊的布局策略。
事實上，大宇的確決定針對這一賽道投入更多精力。據塗俊光透露，公司已經向日本恐怖大師伊藤潤二取得授權，【女鬼橋】系列遊戲的制作團隊將負責開發相關作品。
此時回頭再看，「維持情懷」註定是一場看不到終點的燒錢之旅。與其讓老IP在「拖累公司」和「明珠蒙塵」之間來回搖擺，倒不如放手套現、決然轉型，將復興的可能性交給更有雄心的後來者。
告別「雙劍」，是大宇資訊苦熬多年後的最終解脫，也是這家公司錯過時代浪潮後，能留給兩大傳奇IP的最後一點轉機。
高規格競爭的必然分化
倘若我們把視角從公司層面轉移到使用者端，能看到許多更具體的問題。
比如，為什麽大宇高層口中「6年8億投入」的努力始終得不到良好的市場反饋？為什麽【仙劍奇俠傳】和【軒轅劍】系列的後續作品難以復刻早期的輝煌？
問一百個玩家，我們可能會得到一百另一種回答——或者說一百零一種對續作品質良莠不齊的抱怨。
歸根到底，將大宇逼到出售「雙劍」的核心原因，是其研發實力已經不足以滿足使用者需求，尤其是在本土遊戲行業加速開啟高規格「軍備競賽」的當下。
對此，那位直言「雙劍」被前人「玩死」的大宇總經理陳瑤恬曾經總結：大宇既有的研發團隊實力已經與時代脫節。
平心而論，落後於大陸頭部廠商的自研水準或許能應對【女鬼橋】這樣的小品內容，但放在大IP單機遊戲的領域內，就實在有些捉襟見肘了。
時至今日，玩家們熟悉的單機作品座標系裏滿是來自歐美的成熟3A大作，本土單機遊戲要想征服使用者，就必須拿出比肩國際的工業化能力，砸出足夠紮實的體量與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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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麽做所需的人才與資金成本，對於一家會任命影片剪輯師當遊戲制作人的公司而言，註定是難以承擔的。 所以廠商與IP的錯位搭配，終究還是要依靠市場手段解決——透過交易重新配置行業資源。
比如全面接手【仙劍奇俠傳】IP的中手遊，看上去至少比大宇有抱負得多。今年之內，中手遊旗下的開放世界跨端遊戲【仙劍世界】有望上線，目前該遊戲已經經過了數次測試，預約人數達500萬量級。
接下來，隨著仙劍IP全球版權盡數歸攏，中手遊表示將推動【仙劍世界】的全球發行，順應國產遊戲的出海大勢，也用作品將仙劍IP送往世界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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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古劍奇譚】所依傍的網元聖唐則選擇了一條相對緩和的路徑： 在維持研發獨立性的情況下，引入外部投資和發行力量，以此應對高規格競爭下的重重壓力。
在【黑神話：悟空】問世前，【古劍奇譚三】可謂國產單機圈最受矚目的大作之一。可想而知，奮戰於一線的網元聖唐應當最能直觀體會到競爭形勢和開發需求的升級。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當【古劍奇譚】續作提上日程後，網元聖唐處理外部投資的態度趨於開放，並最終選擇融入鵝系全家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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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的收購完成後，據接近網元聖唐的人士透露，騰訊承諾仍將保持核心研發團隊的獨立性，延續網元、燭龍的獨立廠牌，並幫助【古劍奇譚】經典IP繼續做大。
該知情人士表示：「騰訊之所以連續增資，正是由於看好網元聖唐在單機遊戲上積累的寶貴經驗，以及研發團隊在審美、人文、敘事等方面的潛力。這次資金上的加持，也給網元在當下多條產品線的並列研發上提供了實實在在的幫助，其中受古劍粉絲們期待的【古劍奇譚四】正在持續研發中，不受影響。」
總的來看，「國產三劍」的連番易主並不見得是純粹的消極訊號。 經歷過【黑神話：悟空】的夏日之後，中國單機遊戲市場的想象空間已經被開啟，另起爐竈的「國產三劍」未必不能為這股熱潮添柴加火。
我們願意相信，舊時代落幕之日，正是新時代的啟航之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