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雜誌全媒體記者 李韻石
一般而言，人們對四川男人的總體印象是「性格火辣，直來直去」。但熊曉軍卻不然。「法庭上，盡管他的語調不高，語速不快，但思維很清晰，邏輯性也很強，給人一種‘力量感’。」律師圈裏，談起熊曉軍，這樣的評語絕對是主流。
▲熊曉軍 受訪者供圖
由於時間及時空關系，采訪熊曉軍不得不用手機來完成。4月2日23時20分，【法人】記者的手機鈴聲劃破寂靜的夜空。「現在，我們可以進行采訪的‘下半場’了。」盡管夜已深，但電話那頭，熊曉軍的聲音沒有絲毫疲態。
忙碌而執著
1999年，熊曉軍大學畢業就進入律師隊伍，2014年加入德恒律師事務所。現在， 擔任廣東省律師協會合規與風控法律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深圳市律師協會企業合規管理專業委員會主任的熊曉軍更加忙碌了。自3月底記者和他確定采訪，每次聯系都會被「無情」地打斷，一句「稍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給您回」就「杳無音信」了，不是夜晚再通電話，就是第二天回復資訊：「不好意思，昨天太晚了，您今天什麽時候方便？」原本要來北京接受采訪的計劃，也由於種種原因不得不改為電話采訪。
熊曉軍的微信朋友圈有這樣一段話：「風雨已八載，情誼可百年。時光匆匆去，少年心依然。我們習得了克己，領會了內斂，卻不願失去率真，純凈，理想主義。為往事幹杯，為幸與不幸幹杯。歷久彌新的情誼，驗證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俗語。」談到此，熊曉軍在電話裏笑了一下，解釋說：「幾位老友，彼此都很忙，幾年未見，再見時都已變了樣子。其實就是我忙，沒有時間和大家聚。」
他在忙什麽呢？熊曉軍說：「我們剛辦結了一宗纏鬥四年多的對賭案件，達成勝訴目標。案件起因是在上市公司並購重組交易中，標的公司原股東未完成業績承諾與上市公司產生的業績補償糾紛。」近年來，該類爭議頻發，案件標的動輒過億元，甚至數十億元，且法律關系極為復雜，審理結果牽連上市公司、標的公司及原股東的發展甚至存亡。本案案涉業績補償金額巨大，任何一方敗訴均將遭受巨額經濟損失。
這個案子的當事人幾乎窮盡民事訴訟程式，如管轄異議兩審、原審兩審、重審兩審、再審等程式，同時包括本訴和反訴，還涉及刑民交叉內容，案涉幾千頁證據材料，大大增加了律師應訴難度及法院審理難度。
「代理期間，我們檢索的司法裁判案例、並購重組交易計畫檔高達7000余個，送出的代理意見、類案檢索報告、案例比對分析報告、訴訟視覺化圖表總字數近30萬字。幸而審理本案的三級法院均高度認可我們的專業及敬業精神，接納並認同我方觀點，最終我們成功為客戶即標的公司原股東極大減輕了業績補償責任，為客戶減損超1.5億元。」說到此處，熊曉軍的疲憊仿佛被夜晚的風吹走，換來了一身輕松。
對於企業合規，熊曉軍說：「企業是國民經濟及社會財富的重要組成部份和創造者，提供企業合規法律服務的律師應當站在依法治國的高度上，為促進國民經濟健康發展、社會財富有序增長、法律秩序穩健有效作出自己的貢獻，維護誠實信用，追求公平公正，實作國家、社會、企業、法律服務提供者多贏的局面。」
偶然但很熱衷
接觸合規，源於一個偶然的機會。「2013年，我在東北接了一個案件，當事人是一個企業的老板，因為在與某央企開展交易的商業活動中涉嫌犯罪被關押在看守所。我當時對這個案子進行了深入調查，用今天的話來說就叫刑事合規審查。」熊曉軍回憶。
他每說一句話都會思考幾秒鐘，節奏舒緩，思路清晰，中間從沒有重復的話語和口頭語。「我透過實地走訪，收集到了1000多頁的證據材料，全面梳理了他們的經營活動，得出的結論是，這個老板不涉嫌犯罪，企業經營管理活動雖然不夠完善，在財務管理，工程計畫管理，合約約定的權利義務與實際情況存在重大誤差。但是，這些缺陷、不足、不合規之處均處於民商法調整的範疇，當事人的行為並不構成犯罪，不應當被追究刑事責任。」
「最終，當事人獲得無罪結果，重返社會，迄今活躍在北方大地，繼續著自己的事業。」熊曉軍補充道。
熊曉軍回憶，當時，這個老板被指控兩個罪名，都非常嚴重。這引發了熊曉軍的思考：有什麽辦法可以加強企業的管理，完善經營活動的各個動作，使經營者能免予承擔刑事責任。除此之外，是否能夠從企業經營管理角度去思考，如何規範和完善，避免一些處罰和違法行為發生。帶著這種思想，熊曉軍參加了許多國內高校、專業機構組織的法律風險防控、企業合規論壇和專業培訓，聆聽知名教授、學者的前沿理論，閱讀了大量論著，將此前的工作和企業合規相結合，對企業合規管理進行了系統的學習和研究。
為了更深刻地理解企業的經營管理活動，以便將法律風險管理、合規管理融入到企業合規管理工作中，熊曉軍在2016年至2018年攻讀了工商管理碩士，夯實基礎。近年來，企業合規管理逐漸興起，基於此前系統的學習和對合規業務的鉆研，熊曉軍很快就在該領域嶄露頭角，被社會各界熟知。
開啟德恒律師事務所官網，記者看到，近兩年，熊曉軍所參與的合規類代表性法律計畫近百個，其中標的最大計畫涉案金額2000多億元，未兌付金額1000多億元。
「去年，我們團隊為四川某高新技術企業提供刑事合規審查服務。該客戶是當地引進的重點企業，在當地的營業額、納稅額均位居前列。客戶正處於高速發展期，在此前多輪融資階段與投資人簽署了金額巨大的對賭協定，如若本案不能妥善處理，客戶極有可能面臨破產的嚴重後果。本案的特殊之處，在於它由國家稅務總局交辦，督辦層級高，當地有關部門高度重視，被列為重大稅務案件。」
接受委托後，熊曉軍團隊摒棄了傳統的刑事訴訟辯護方式向辦案機關發表辯護意見，而是采取了刑事合規審查這一「非訴」工具，對涉案企業的經營活動開展了全面、深入的合規調研，從海量經營資料中提取了關鍵證據，補充了辦案機關尚未掌握但足以證明涉案企業及其董事長「無罪」的證據。
隨後，熊曉軍團隊向辦案機關送出了涉案企業【刑事合規審查報告】及工作底稿，在此基礎上發表了涉案企業及其董事長不構成犯罪的辯護意見，被辦案機關采納。
對此，熊曉軍說，「這是我們嘗試將合規工具化並運用於商業犯罪刑事案件的創新成果。這個案子的辦理也讓我意識到，刑事合規審查服務能夠幫助企業經營者和辦案機關擴充案件基本事實、厘清案件真相，對經營活動合規性予以更加客觀、真實、準確定性，進一步堅定了我秉持的合規創造價值的信念。」
經過10年在合規領域的不懈努力和探索，熊曉軍的能力逐步得到同行認可，他先後擔任德恒全國合規委副主任、德恒深圳合規中心主任、深圳律協合規委主任等職務，同時還被珠海市企業合規促進會、廣州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廉潔與合規管理聯合會等單位聘為專家顧問。
珠海市企業合規促進會會長張文京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我和曉軍認識很久了，他和我亦師亦友，經常就一個合規問題激烈辯論。他對任何事務力爭精益求精，他的敬業精神和專業素養給珠海合規促進會的合規工作提供了許多幫助。」
努力仍需加強
「目前涉案企業合規工作開展正漸入佳境，我們也辦理了很多這類合規業務。我認為，透過建立合規機制，推動企業刑事合規計劃，能夠有效抑制民營企業和企業家犯罪，節約寶貴的司法資源，更精準地懲罰犯罪，保障民營企業健康、有序發展。但在刑事合規領域外，我們同樣需要將目光投向企業行政合規領域。」
熊曉軍說，中國每年發生的行政處罰案件數量遠多於刑事案件數量，在行政執法程式中引入「合規整改」，爭取免予處罰機制，存在一定的必要性。在他看來，有效合規建設是企業良性發展的剛性需求與核心優勢，行政機關如能將輕罰或者免罰作為合規激勵條件，可以激發違法企業開展合規建設的積極性，督促其建立有效的違法預防體系，增強企業的現代化治理能力；亦能避免企業在承擔行政責任後產生重大不利影響，導致無力經營或者無法經營，造成企業、員工和社會多方損失的不利後果，實作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有機結合。
熊曉軍常說，他的定位是商業律師，服務於商業組織及其經營者，為其在營運、管理、交易、投融資等方面提供辨識各類合規風險、避免重大經濟損失、減少商業犯罪和行政違法行為的服務，致力於協助商業組織和經營者健康合規發展，同時維護其權益，保護其免予被錯誤地追究法律責任。
「未來，我們將進一步加強團隊在企業內部營運管理中的專項合規建設工作。針對企業和經營者已經意識到的重大風險和重要領域，為其提供專項合規審查，全面辨識經營合規風險，並提出合規整改建議，協助他們開展合規整改工作。我們也將敦促企業在重點領域、部門的工作人員依法合規經營，透過合規工具為企業、經營者和社會創造價值，促進法治進步。」此時，熊曉軍的聲音已有些沙啞，但依然鏗鏘有力。
編審｜渠 洋
責編｜惠寧寧
校對｜張 波 張雪慧
來源｜【法人】雜誌2024年04月總第24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