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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給父母上過香後我回家去看三叔,三代人的接力不能斷了

2024-02-21三農

(本人原創,抄襲必究)

朗讀程式:楊寶榮

我父親兄弟五人,爺爺是生產隊隊長。

家裏孩子多,爺爺是個小領導,一心都撲在帶領大家幹活上。

我父親排行老三,過了12歲,就跟著爺爺一起下田。

父親說四叔10歲那一年秋收的時候,四叔正好發燒了。大家都去地裏幹活,回到家裏才看到四叔躺在炕上。

奶奶看四叔的雙臉通紅,摸了一下四叔的額頭,發現四叔發燒了。

奶奶著急的命令父親去院子裏擰了濕毛巾給四叔敷額頭。那時候孩子生病,只要不是大病,家裏人都是自顧自忙著,讓生病的人躺上幾天,病就好了。

大家各忙各的,到了晚上,奶奶摸了摸四叔的額頭,覺得溫度好像下來了一點。給四叔餵了溫水和一些米湯,一家人就休息去了。

父親說,當時大家以為四叔的燒第二天就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父親在摸四叔額頭,發現又發燒了。

這下奶奶有些著急,就對爺爺說:他爸,要不帶孩子去看一看。

爺爺看了眼睡著的四叔,低頭沈思了一下就說:這兩天正是秋收的時候,不能耽誤了工作。要不再等兩天。

爺爺帶著父親他們去了地裏,讓奶奶留下來照顧四叔和五叔,奶奶只能不停地給四叔換毛巾敷額頭,用溫水給四叔擦洗。

到了下午,好像燒退了一些,奶奶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但是到了後半夜,四叔再次發燒,父親說奶奶後半夜沒睡覺。

一直到天亮,爺爺還是說在等一天,要先搶收。奶奶坐不住了,第三天的下午,自己背著四叔走了十幾裏地去了鄉上衛生院,找大夫給打了一針。

當天晚上四叔就退燒了,但是自從退燒後,四叔留下了一個後遺癥——神經性頭頸抖動。

除了睡覺,他的頭和脖子會一直抖動。

四叔過了二十歲後,奶奶張羅著給四叔介紹物件。

四叔的情況特殊,正常人家的姑娘,沒有人願意嫁給四叔。奶奶方圓十幾裏托人給四叔說媒,說了兩三年都沒有成。

後來就放棄了,村子裏的一個嬸子介紹了鄰村的一個寡婦,男人出了意外,家裏兩個孩子,讓四叔去當上門女婿。

奶奶心疼四叔,有些不願意,覺得自己還能養四叔幾年。但是爺爺不願意,爺爺說不能養這個兒子一輩子,要早給這個兒子做打算。

四叔人不傻,只是從小的疾病讓他和別人疏離,看起來有些木,不喜歡說話。

媒人帶著奶奶和四叔去了鄰村的寡婦家,奶奶看見院子有柴火,就給四叔使了個眼色,四叔主動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開始劈柴。

奶奶和媒人在和女方聊天,不大一會四叔劈完柴火,奶奶當著女方的面笑著對四叔說:兒呀,你去把甕裏的水挑滿。

四叔聽話的去村口的井裏挑水,他用扁擔挑了兩個來回,才挑滿了一甕水,或許是那天四叔表現的勤勞和順從,讓女方非常滿意,沒過多久,四叔的這門婚事就定了下來。

過了一個月,父親說四叔去了女方家裏上門,爺爺奶奶雖然不舍,也知道這是為了四叔好,他們不能照顧四叔一輩子。

四叔自從去上門後,就很少回來,爺爺奶奶總是不放心,就總是派父親去看望四叔,有時候拿點糧食,有時候拿點饃饃。

四叔去女方家裏第三年,生了一場病,女方的兒子把四叔送回了家裏,那場病四叔在家裏躺了有半年時間。

四叔的病治好後,奶奶就不讓四叔去女方家裏了,說是一場病都能把人送回來,就別指望讓別人養老了。

四叔再次重新回到了我們這個家庭裏。

那時候父親跟著別人學了泥瓦匠的手藝,別人幾要是蓋房子,父親是大工,就會帶著四叔當小工,拉土、和泥、遞磚。

父親走到哪裏都帶著四叔,一下讓父親和四叔成了方圓村子裏的名人。都知道邀請父親去蓋房子,父親一定會帶著四叔。

那幾年,大伯、二伯成家後就分了出去。爺爺奶奶單住,四叔一直跟著爺爺奶奶,小叔結婚後,爺爺奶奶要分家。

看著四叔爺爺嘆了口氣說:我和你媽也沒有什麽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們去誰家,你四弟就去誰家。

爺爺有三間瓦房,爺爺的意思,他去誰家,房子就給誰。但是沒有人吭聲。

大伯和二伯一直不吭聲,爺爺抽著他大的旱煙,父親說他看沒人吭聲便主動開口說:爸,四弟一直跟著我幹活,你們就來我們家吧,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四弟一口。

在爺爺的嘆息聲中,四叔來和我們一起生活。

分完家沒有幾年,爺爺就去世了。我記得那年我剛上初三,國慶日放假前一天的晚自習,老師說父親來接我,我轉頭就看到父親站在窗外沖我招手。

我跟著父親回家,見了爺爺最後一面。一大家子二十幾口人都站在地上,爺爺的眼神一一掃過,最後留在了四叔的臉上。

最後爺爺向著父親的方向轉過臉伸出手,父親走上前抓住爺爺的手說:爸,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四弟的,你放心吧。

奶奶在一旁不停的無聲抹眼淚,我懵懂地站在母親身邊,看著爺爺最後戀戀不舍的眼神盯著四叔。

那時的我不是很懂這種家人之間感情的傳遞。

爺爺去世後第三年,我上高三的時候,奶奶也去世了。因為上高三,我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家裏。

聽別人說,奶奶後面話都說不出來了,拉著我媽的手一個勁的不閉眼。後來還是我媽媽趴在奶奶耳朵邊說了一句話,奶奶才不舍的閉上了眼睛。

我那時候就十分好奇,到底我媽媽在奶奶耳朵邊說了什麽話。

奶奶葬禮的時候,全家都在忙,我沒有機會找母親問她在奶奶耳邊說了什麽話。奶奶葬禮結束後,我就回學校學習了,自然也就忘記了這件事。

直到我高考結束,考上了大學後,家裏的房子也蓋好了,在大一的那個暑假,我們家準備喬遷到新房裏去。

東西陸陸續續搬了一個禮拜,在喬遷宴的前一天,四叔執意要睡在老房子裏,我們都以為是四叔不舍得老房子。

直到第二天,母親喊著四叔搬東西,四叔就是不動。那時候四叔才吞吞吐吐地說:嫂子,你們去新房住,我住老房子就行了。

我媽一聽反而不高興了,她有些惱怒地說:四弟,咱媽走的時候,我親口答應她的,沒有了父母,哥嫂就要照顧你。

我在咱媽床前答應了她,你的下半輩子就是我們來照顧。咱們都搬新房了,你留在這裏,不是打我的臉嗎?

四叔聽了我媽媽的語氣,猶猶豫豫地說:嫂子,我住老房子挺好的,我一個人能照顧自己。

我媽生氣地說:咱們是一家人,互幫互助是應該的,你就心裏不要有負擔了,新房子本身就給你留了房子。

說著,我媽媽指揮我們幾個孩子,連拉帶推,把四叔領進了新房子,那房子是兩進,我們住後面,四叔住前面。

看著我媽換好的床單被罩,四叔小心翼翼地摸著那嶄新的炕沿,他哽咽地說:嫂子,不用特意換新的。臉上卻掩飾不住的高興。

我媽這時候反而笑了,她說:家裏都換了新的,你也是家裏一份子,都得換。

那時候我大概猜到了,母親在奶奶耳邊說的是什麽話。

我大三的暑假,父親和四叔去幹活,父親不小心從二樓摔了下來,把腰摔傷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沒掙錢還花了不少錢。

父親病了後,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成了問題。那年開學,家裏一時湊不齊學費,母親就讓我去舅舅家借錢。

我的學費和住宿費一共是6000元,加上一學期的生活費要7000多元。舅舅說好了借我們5000元,等我去了,卻說臨時有用,只能借1000元。

我拿著那1000元垂頭喪氣回去了,母親看到我的錢垂頭喪氣,我坐在房檐下想著不行我就休學,大不了掙了錢再回去讀書。

那幾天,家裏氣氛壓抑,大家都不說話。我臨走的前幾天,四叔突然拿來了一個信封,裏面是一萬元。

他抖動著頭說:這錢是給小榮上學的,我攢的。

四叔說完,我和我媽都楞了。四叔的工錢,有一半給了父親,當作生活費。還有一半父親說讓四叔自己攢著買東西。

其實一個小工掙不了多少,尤其是冬天經常連著好幾個月沒有工作。看著那一沓錢,父親說他本能的想拒絕,但是一想到我的學費,他還是收下了。

後來這錢,我畢業後一度想要還給四叔,四叔沒要。

我畢業後的第四年有了孩子,就接母親去城裏帶孩子,家裏就剩四叔和父親。

母親幫我帶了六年的孩子,期間父親查出來胃癌,第一次治療後好了三年,再次復發後不久後人就去了。

父親去世後,四叔一個人在家裏,母親看著孩子大了,就說自己想回老家去,不放心四叔一個人在家,關鍵年紀大了。

城裏房子小,實在是沒有地方住,我也不能把四叔接過來。

再後來母親病了,病好後就一直喊著要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母親心裏有感覺,回到老家的下半年,母親身體就不行了。

我記得母親走得前幾天,打電話說讓我們兄妹幾個回家,有事情要宣布。

我因為有事就不想回去,母親嘆了口氣說:不知道媽還能見你幾次,見一次少一次。

母親這樣一說,我自然不敢推脫。

我請了假,匆匆回了一趟家,回到家才發現,哥哥和妹妹都回到了家裏。母親突然說:你爸去世的時候,我答應你爸,要照顧好你四叔。

媽總感覺自己時日不多,我就怕我走了你四叔沒人管,我想來想去還是趁著有精神和你們交代交代。

要是媽先走了,你們誰照顧你四叔呀!

哥哥和妹妹都沈默了,哥哥、妹妹都在鄰市,我只好說:媽,我離得近,我經常回來看四叔。

母親看著我說:你四叔不能動的時候,你得養他,再說也該你,當年你四叔給你出了上學錢。

妹妹開口說:媽,你一天想得太多了,我們有時間都會回來看四叔的,你匆匆忙忙就這事呀!

母親說完後,我們匆忙的都走了。只是在接到老家的電話的那一刻,才知道我們竟然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母親和我們兄妹幾個的談話,竟然成了最後一次見面。母親去世後,我們回村裏辦理了後事,又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忙著生活忙著工作。

我答應母親照顧四叔,但是四叔身體硬朗,我也沒打算接他去城裏,只是逢年過節會去看看四叔。

今年春節前,我特意回家去給父母上墳,回家裏匆匆看了一眼四叔。他也老了,頭發白了不少,腰都彎了。

看完四叔我就回城裏了,只是那天晚上我模模糊糊地好像夢見了母親,夢見了母親生前和我們兄妹坐在一起說話,我們說起了四叔。

夢醒後,我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想起母親的話,我心生慚愧。因為計劃好了,要去丈人家過年。

大年初五,我們從老丈人家回來後,回家在父母的遺像前上了香後,我就開車回了村子去看望四叔,我一進門四叔看到我一下楞住了。

好半天才說:小榮,你這回來也不打招呼,吃飯沒有?

我笑著說:中午飯還沒來得及吃。四叔拌了兩個涼菜,一個是熟肉,一個是皮蛋,都是半成品,又炒了兩個菜。

看著那簡單的飯菜,我心裏一時愧疚不已,答應母親的話我一直沒做到。

我和四叔簡單的吃了一頓午飯,就拉著四叔地手說:叔,我爸媽都不在了,以後我給你養老送終,你一個人住鄉下我也不放心,要不你和我去城裏住。

四叔一聽笑著搖頭說:不去不去,我住不慣,你這孩子孝順,就是四叔沒那福氣,我在鄉下慣了。

我還想開口勸,四叔笑著拒絕:你別擔心了,我還得替你守著這院子,你有時間回來看看我就行了。

我說:我不放心呀,要不我給房子裝個監控?

四叔一開始拒絕了,不過還是被我說服了,說好監控我年後回去裝。我在家裏住了兩天。臨走的時候,我說讓四叔別送了。

他站在門口沖我揮手,我開車走到了街口,拐彎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四叔的身影越來越小。

我心裏一時難過,我怎麽就忘記了,家裏三代人的接力,照顧四叔這事,不能斷了,我得替父母照顧好他的兄弟。

我心裏默念著,以後一定要多去看看四叔,也要提前準備,或許過幾年還要接四叔去家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