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那是一個充滿泥土香氣和炊煙的年代。
我叫張勇,繼承了祖輩的手藝,成為了村裏唯一的獸醫。
這門給母豬配種的本事,說起來雖不是什麽高貴技能,卻關乎鄉親們的生計。
在那個年代,豬崽多,家庭的收入才有盼頭。
我年紀不大,22歲,但對於鄉裏鄉親來說,叫我「張獸醫」的人卻已經不少了。
一天下午,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娘親喊我,「小勇啊,鄰村劉寡婦家的母豬沒配上種,趕緊去看看。」
娘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告訴我她家的情況。
「劉梅?」我不禁楞住了。
劉梅,是我的同桌同學。
那時,我們倆關系很好,我對她印象很深。
我記得她喜歡紮著兩個羊角辮,笑起來像像田野裏的油菜花。
小學畢業後,她好像去了外地讀書,我們倆也失去了聯系。
她命運多舛,聽說兩年前她丈夫出了意外,車翻掉進河裏,再也沒能上來。
她一個人扛起家裏所有的重擔,這兩年過得很不容易。
聽說她家母豬沒配上種,我一時間有點復雜,既同情她的遭遇,又有點羞澀,畢竟我們倆多年沒見面了,而且她現在還是一個寡婦。
我收拾好工具,牽著配種用的大黑公豬,沿著坑窪的土路,緩緩往鄰村趕。
雖說是鄰村,可有十幾裏山路,可能是天氣太熱的原因,公豬有些不配合,我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趕到。
劉梅家住在村頭,一進她家院子,我就看到她正在院子裏晾衣服,陽光落在她的肩頭,像是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看到我牽著大黑公豬走進來,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勇哥,你來了啊。」
她的笑容溫暖而幹凈,仿佛春天的風吹過。我點點頭,擡眼望她:「是啊,聽說你家母豬沒配 上,我來看看。」
她擦了擦手,領著我往豬圈裏走。
母豬在圈裏哼哼著,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大黑公豬倒是精神抖擻,瞧見母豬便開始來回踱步,顯得躍躍欲試。我檢查了一下母豬的狀態,覺得沒什麽問題,於是就準備開始配種了。
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黑公豬幾次嘗試都失敗了。母豬似乎並不合作,幾次都站不穩。
忙活了一個小時,公豬累的夠嗆,趴在地上休息,我怎麽叫喚它也不肯起來,眼看就天黑了,我有些著急起來。
劉梅在旁邊也有些焦急。
劉梅說,這頭母豬可是她家最重要的財產,若是母豬不能懷上,沒有豬崽子,接下來她的生活不知道怎麽辦?
「勇哥,要不你先別走了,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再說了,最近附近一到夜裏就有野狗出沒,路上不安全……」劉梅一個勁懇求道。
公豬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來,我沒有辦法,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劉梅見我肯留下,臉上的愁容似乎一下子散開了。
她把我帶到她家空出來的小屋裏,收拾了一床幹凈的被褥給我鋪好。夜裏,我一個人躺在那床陌生的床鋪上,透過窗外月光灑在地上,竟有些難以入眠。
晚上,她做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還加了不少肉片。看她忙碌的身影,我心裏莫名有一股溫暖在蔓延。
農村的日子,柴米油鹽,粗茶淡飯,卻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
吃完晚飯,我擔心被誤會,早早地進屋休息。
正準備躺下,我聽到了敲門聲,是劉梅在叫我。
不知為何,我心跳加速,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起身去開門。
誰知,我一開啟房門,見到她頓時就楞住了。
可能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劉梅衣著清涼,她見我轉過頭去,笑了笑:「勇哥,你這是做啥,我怕你屋子熱,給你端了一盆涼水,裏面放了一點清涼油可以驅蚊,你把放在床邊,這樣睡覺會涼快些。」
我聽了尷尬笑了笑,對劉梅感謝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來去了豬圈。
我發現這頭母豬似乎精神狀態不好,總是有些萎靡。
我開始考慮是不是因為某些營養不足或者是其他原因。為了治好這頭母豬,我叫劉梅去鎮上拿點藥放在飼料裏。
叮囑我我準備離開,然而劉梅叫住了我,「你先別急啊,天氣太熱了,你這來回一趟得費多少功夫,不然先等我回來再說。」
劉梅似乎有意留我,見外面的太陽很大,我只得點點頭。
劉梅很快拿了藥回來了,母豬吃下後似乎好了些,但是仍沒配上種,劉梅又留我住下。
第二天晚上,我們之間的尷尬少了些。
我們倆坐在門口聊天,她講起了她和丈夫過去的點點滴滴,雖然眼中有淚光,但更多的卻是釋懷和對未來的期待。
我則講起了我小時候和村裏人學獸醫的趣事,還有一些我見過的各種奇怪的農村故事,有時她會笑得前仰後合,那笑聲仿佛能沖散這些年的陰霾。
第三天,母豬繼續吃藥終於恢復正常,配種成功了。劉梅為了感謝我,硬要留下我吃飯。
吃飯時,劉梅忽然看著我,一臉含羞道:「勇哥,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
不知為何,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我有種莫名的緊張。
「我……其實一直覺得你特別好,上小學時,你就對我很好。」她有些靦腆地低下了頭,聲音輕得像是在夜風中飄散的敏督利。
「這些年,我一個人生活,雖然說不上苦,但有時候……真的挺難的。我總覺得,如果你在我身邊,日子會變得不一樣。」
我楞住了,心裏掀起了滔天的浪潮。
劉梅的眼睛濕潤,裏面有期待,也有些許的膽怯。我看著她,感覺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也不知道我哪裏來的勇氣,我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擡起頭,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是喜悅和一抹柔情。
「劉梅,我……」
我喉嚨有些幹澀,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心中的情感。
她卻笑了,眼角彎彎的,像是舒展的花瓣。
從那天起,我明白了劉梅的心意,此後只要有空我就來看她,幫她做一些農活。
我們一起去地裏幹活,一起餵養家裏的牲畜,一起聊著未來的日子。
村裏的人慢慢知道了我們的事,有人笑著祝福,也有人搖頭嘆息,但我們並不在意。
劉梅說,她喜歡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因為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和溫暖。而我也覺得,這些日子像是被填滿了一樣,日子裏有了她,似乎每一天都充滿了期待。
冬天來了,北風呼嘯,村子裏的夜晚更加寧靜。院子裏,我們圍著一堆火,烤著紅薯取暖。我看著她的側臉,忽然有了一種想法。
「劉梅,我們……一起過下去吧。」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話。
她擡起頭,看著我,眼睛裏充滿了淚光,然後她笑了,淚水順著面頰滑下。她點點頭,把頭輕輕靠在了我的肩上,那一刻,我覺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心跳聲。
1986年的冬天,我們決定一起面對生活的風霜雨雪。
雖然未來的日子仍然有種種不易,但有了彼此,我們不再感到孤獨。我和劉梅攜手走進了新生活,心中滿懷希望,就像即將迎來新年那樣,期待著新的開始。
我們的日子從簡單的相依到逐漸變得豐富起來。
劉梅很勤勞,他把家裏的一塊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條,春天種上了各種蔬菜,西紅柿、黃瓜、豆角,秋天豐收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是新鮮的蔬菜,散發著泥土的芳香。
每次豐收時,看著一籃籃新鮮飽滿的蔬菜,我都覺得日子特別踏實,仿佛每一分勞作都化作了實實在在的果實。
我仍然是村裏的獸醫,背著一個舊藥箱,走村串戶,給鄉親們家的豬、牛、羊看病。雖然忙碌,但每次回到家,看到院子裏劉梅忙碌的身影,疲憊總是會被一股溫暖所取代。劉梅也學會了不少獸醫的技巧,有時候她還會跟著我一起去鄰村幫忙。
有她在我身邊,我的工作變得不再單調,我們一起迎接每一個清晨,也一起在黃昏分時牽手回家。
那一年,劉梅家的母豬成功產下了一窩小豬崽,個個肥嘟嘟的,劉梅看著這些小豬,臉上滿是笑意:「你瞧,小家夥們可真精神。」
我也笑著點頭,看著這些小豬東跑西竄,心裏充滿了成就感和希望。我們不止一次坐在院子裏看著這些小豬,一邊吃著劉梅烤的紅薯,一邊聊著以後的日子。
劉梅說,她要繼續養好這些豬崽,讓它們快快長大,而我也開始打算著,要多學一些新的養殖技術,改善我們家裏的生活。
村子裏逐漸有了改革開放的風聲,鄉親們都在謀劃著新的出路,有人辦起了小作坊,有人跑到鎮上做起了小買賣。
經過一番考慮,便決定在村裏開一個養殖場,不只是養豬,還可以養一些雞鴨。
村裏人得知我們的想法後,說我瘋了,只有劉梅一臉柔情望著我,說她支持我。
為了這個養殖場,我們花了不少心血。我開始向鎮上的一些養殖大戶請教,學習如何養殖雞鴨,如何控制成本、增加產量。
劉梅則負責在家裏照看小豬崽,還得操心雞鴨的孵化。
白天忙完農活和養殖場的事情,晚上我們還會在油燈下算賬,看看今天賺了多少錢,花了多少。
日子雖然苦,但我們的心裏卻是滿滿的幸福。
冬夜裏,我們坐在火爐旁,一邊烤著暖暖的火,一邊聊著將來的打算,想象著等養殖場越做越大,日子越過越好,我們可以去鎮上買輛自由車,方便進出,也可以給家裏再多買一些家具……
經過幾年的努力,我們的養殖場終於步入了正軌,生活越來越好。
歲月的流逝沒有帶走我們的熱情,反而讓我們對生活有了更多的理解。
我們知道,幸福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而是靠我們一點一滴,用心血和汗水換來的。這些年,我們經歷了風風雨雨,但正是這些經歷讓我們更加珍惜彼此,更加懂得生活的真諦。
劉梅用她的溫柔和堅持陪伴著我,而我也用我的肩膀為她和我們的家庭擋住風雨。我們不富有,但我們彼此相愛,彼此扶持,一起努力把每一天都過得好一點。
我們的生活,正如我們養的那些小豬崽,從最初的艱難,到一步步成長為健康肥壯,最終成為我們幸福的源泉。
那些曾經陪伴我們的風雨,如今成了我們共同的回憶。而未來,我們也會像這樣繼續相伴下去,過著屬於我們自己的幸福生活。
註:本文為小小說,望理性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