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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燕園的「鴉族大佬」

2024-08-26科學

文/馬超(北京大學綠色生命協會)

北大燕園的天空常年被喜鵲和灰喜鵲這兩種「鴉族大佬」統治著。

午後,我在辦公樓前跳繩時,經常遇到周圍的灰喜鵲集體報警, 那突然炸裂的鵲響能把人嚇一跳。只聽那聲勢由遠及近,壓迫感越來越強,猶如一支古代騎兵團搖旗吶喊著奔騰而來。我腎上腺素飆升,立即停下來擡頭仰望,不願錯過「天空之主」劃過頭頂的矯健身姿。

灰喜鵲是校內預報和驅趕猛禽的主力,在群體覓食時,會有專門的成員負責站崗放哨。「哨兵」立於枝頭監視著來自地面和天空的潛在威脅,一旦發現敵情,立即發出警報聲,隨後整個群體都會飛上枝頭一起大聲報警。 因此,它們被綠協愛鳥的同學視作尋找猛禽的「工具鳥」。

對於小型鳥類,灰喜鵲是「天然報警器」,它們對灰喜鵲的警報尤為敏感。有一次,我在未名湖南岸拍攝幾只地面覓食的大山雀。它們突然飛上灌枝,在枝間不停跳躍,並行出急促尖銳的鳴聲,顯得非常不安,然後全都消失不見了。我一頭霧水,莫非有警情?!接下來便有一只雀鷹飛過頭頂上空,腳爪還抓著一只被它殺死的烏鶇,引得原生的灰喜鵲和喜鵲炸開了鍋。我這才明白過來,剛才雀鷹來臨前,應該是遠處灰喜鵲的警報聲激發了大山雀的警覺行為。

鴉科鳥類與猛禽向來水火不容。它們具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對於闖入其領地內的猛禽,它們仰仗著著「鴉多勢眾」,會合力進行騷擾和驅離,這也間接保護了領地內的其他小鳥。

今年春天的某日傍晚,鏡春園一處貓糧投放點聚集了不少前來蹭吃蹭喝的校園常見鳥,包括灰喜鵲群、灰椋鳥群、珠頸斑鳩和灰頭綠啄木鳥。它們競相搶食,甚至為此而爭鬥,有的站立於碗沿,使碗搖晃,不停發出叮當聲。就在群鳥吃意正酣之時,灰喜鵲的「防空警報」驟然響起,聚餐的眾鳥聞聲四散,但與此前不同的是,短暫的報警之後,灰喜鵲全員迅速鉆入茂密的柏樹或灌叢中,一聲不吭地藏了起來,灰椋鳥群消失了,灰頭綠啄木鳥朝西方逃去,連附近烏鶇的哨音也戛然而止。

短短數秒內,眾鳥飛絕,萬籟俱寂,四周靜得詭異,讓人心頭發毛。潛意識告訴我,肯定有什麽猛禽要來了!果不其然,一只雀鷹出現,它貼樹冠,由東向西慢速飛過,又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隨後避難的灰喜鵲紛紛飛出樹叢,我又聽到清脆的鳥嘴敲碗聲,群鳥的聚餐又開始了,烏鶇也亮起了歌喉,一切回歸如初。

一般灰喜鵲群只會對已經棲落的猛禽進行組團挑釁、圍攻和追擊,而絕大多數情況下,猛禽只是在校園上空徘徊或是飛過。因此灰喜鵲不會出擊,僅僅持續報警,直至危機解除。所以校園裏的「鵲—猛」沖突主要以灰喜鵲集體報警為主。

除了灰喜鵲和喜鵲,校園裏較常見的鴉科鳥類還有大嘴烏鴉和小嘴烏鴉。

大嘴烏鴉體型較大,能長到50厘米左右,嘴甚粗厚,力大兇猛,屬終年留鳥;燕園棲息著2至3對大嘴烏鴉,在紅湖一帶的大楊樹上穩定繁殖,夕陽時分它們喜歡棲落在高聳的訊號塔上,俯瞰校園,那深沈悠長的叫聲劃破長空,仿佛在宣誓著其對燕園領空的絕對統治權。

小嘴烏鴉是燕園的天際過客,其活動節律與太陽緊密關聯,太陽剛一落山,就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小嘴烏鴉自西向東從燕園上空飛過。它們有時在園子裏的大楊樹上短暫停留,讓枯瘦裸露的枝幹瞬間掛滿黑色「鴉果」,迎風搖曳。小嘴烏鴉體型比大嘴烏鴉稍小,嘴形相對尖細,是北京地區的冬候鳥,每年10至11月飛到北京城越冬,次年3月遷回更北方的繁殖地。它們結成大群活動,夜晚在城區特定區域集中夜宿,白天飛到郊區覓食,像地表打工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2021年11月9日,北大綠協鳥類調查時,在鳴鶴園發現一只雕?。雕?是世界上現存體型最大的貓頭鷹,作為自然界頂級獵手,其捕食能力可想而知,它們甚至會捕食猛禽和狐貍。被我們發現時,這只暗夜大魔王停落在一棵大榆樹上養精蓄銳,等待入夜後大開殺戒。傍晚時分,它的存在不巧被「剛下班路過的黑衣軍團」發現,小嘴鴉軍將其團團包圍,並輪流飛上前騷擾挑釁,最終雕?被驅逐出境。

大嘴烏鴉與灰喜鵲之間的關系頗為復雜,亦敵亦友。二者共居同一方天地,卻總是摩擦不斷,有一年冬天我看到它們為爭搶一塊肉皮而相互追逐。初夏,一群灰喜鵲占據綴滿果實的桑葚樹,它們只容許各種小型鳥雀來吃,大嘴烏鴉如若出現,必將遭到驅趕。但猛禽來襲時,雙方又會摒棄前嫌,共禦外敵。有時它們還會一同享用人類丟棄的剩飯。

有人把大嘴烏鴉與灰喜鵲、喜鵲並稱為「三大地頭蛇」,這三種鴉科鳥類是燕園猛禽預報與防禦的中流砥柱。

責任編輯:樸添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