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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定祥收藏記(1)——「駐京辦事大臣」王希賢

2024-02-04收藏

馬定祥先生(1916~1991年)是中國20世紀40年代初中國泉幣學社的創辦人之一,也是該社12個創辦人中最後一個辭世的老人。馬老從事錢幣收藏和研究60年,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見證了20世紀30年代至90年代初半個多世紀以來,中國錢幣收藏和研究從輝煌到衰落、從衰落到重鑄輝煌的滄桑歷史。他與中國第一流的錢幣收藏家如張叔馴、方藥雨、羅伯昭、李偉先、陳仁濤、孫鼎、沈子槎等,以及泉幣業內的著名人士如王希賢、戴葆庭、李慶裕、駱澤民、崔家平等均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有的堪稱患難之交。馬定祥激蕩方圓乾坤60年的傳奇生涯以及與泉界前輩的交往故事,無疑與中國珍稀錢幣的流傳聚散及社會的變遷交織在一起,雕刻出了一代錢幣大師的跌宕人生和獨特情懷,以及中國錢幣收藏、研究及發展的坎坷歷程。

方圓乾坤結奇緣鐵鞋踏破不辭難。

馬定祥16歲涉足錢幣業,漸漸學著前輩古玩商的樣子,常常往北方走走。從1938年到1956年期間,他幾乎跑遍了北方所有歷史文化名城,像北京、天津、西安、洛陽、濟南、沈陽、大連、太原、保定、青島…當然,跑得最多的還是北京和天津,因為當時京津一帶是中國古代文物最大的集散中心。

他業務上肯鉆研,尤其做買賣從不與人家討價還價,所以人緣挺好。更重要的是,他做錢幣生意除了要養家糊口外,也把它當作自己一生的事業來做,所以「牛勁」十足,廢寢忘食。看到珍稀錢幣,身上沒有錢就借錢,借不到錢就借高利貸,有時甚至把夫人的首飾也搭上了…

他在北京的「奇緣」之一,就是結識了北方錢幣收藏家、晚清吉林機器制造局(即吉林造幣廠)領監王茂田的兒子「駐京辦事大臣」王希賢。那時玩近代金銀幣的風氣國內尚未開始,王希賢慧眼獨具,是第一位玩近代金銀幣的大家。

吉林機器制造局

王希賢家住在北京北新橋南香餌胡同新安12號,鄰居中住5號的一家是號稱「瑞府」的大戶,是一家皇親。這戶人家五兄弟當中,有一個是當過晚清戶部尚書的大官,所以家中聚斂的財富可謂山堆海積。所謂光緒年間的「大清金幣」(又稱金大洋),諸如現在拍賣市場上拍到20多萬元一枚的「丙午年造」(1906年)、「丁未年造」(1907年)的庫平一兩金幣,那時他家裏多的是。這種金幣是當年袁世凱當政時所鑄,是專門供奉給慈禧太後作為歲末賞賜用的,據說當時兩種金幣由天津戶部造幣總廠各鑄造了一千枚,共兩千枚。袁世凱雖有千慮,也有一失。他指使鑄造的「大清金幣」上面只有漢文,沒有滿文,慈禧看後當然不高興,就把「大清金幣」否定了。事隔不久,袁世凱也被攝政王宣布「回家養病」到河南老家「釣魚」去了。如此一來,「大清金幣」一時沒了身價,是一種被「槍斃」了的貨幣,大家只好權當一兩黃金來使用。當時北京有一家銀樓叫寶源金店,在東四牌樓北大街,倒也願意收購,為的是這種金幣的用料比較講究,純度好,收購來後就當成金塊投入化金爐,化了後再打造首飾。這樣一來,也加速了大清金幣的被毀失。

當時國內收藏界的註意力都在年代久遠的古錢上,還沒有人把金銀幣當成一種門類來收藏,讓別具眼光的王希賢獨占了鰲頭。王希賢眼看「瑞府」一天天沒落,家裏的東西不斷被賣掉,他就專門挑選「瑞府」的錢幣,尤其關註那些金銀幣。他對付「瑞府」很有辦法,他們要是拿出五枚金幣,他就給六兩黃金;要是拿出十枚金幣,他就給十三兩黃金,加三成。久而久之,「瑞府」裏的金銀幣及其他珍貴古錢,都成了他的櫃中之物。

除了金銀幣,馬定祥在他家還見識了很多過去聞所未聞的珍稀錢幣,如清代歷朝各鑄錢局的大小雕母錢、母錢、樣錢,還有被視為清朝始錢的「順治通寶背寶原」,及「鹹豐重寶寶德局當五」等祖錢、「祺祥通寶寶鞏局小平錢」「戶部官票鹹豐三年伍拾兩」手書面值票、光緒重寶合面大型牙雕樣錢,其中有一枚鮮為人知的、號稱「光緒元寶戶部當制錢十文」 銅元之祖黃銅雕母…

這些稀世珍品後來不少經馬定祥之手,歸上海收藏大家李偉先、羅伯昭、孫鼎、陳仁濤。還有一枚錢局恭呈朝廷的「同治通寶寶泉小平」牙雕樣錢,是用活殺大象的象牙雕成的,古樸溫潤,存世孤品,據說同治皇帝還曾把玩過,馬定祥特別喜愛,從王希賢處獲得後,一直珍藏著。

最令馬定祥吃驚的是,王希賢的收藏室裏還藏有世上僅有的兩棵清代「祺祥錢樹」,分別是「祺祥通寶寶源小平錢樹」和「祺祥重寶寶源當十錢樹」。這種「錢樹」是當時喜愛錢幣收藏的官員私自從「鑄錢局」帶出來的,連皇帝也不曾見過。慈禧太後當年發動北京政變時的「祺祥錢」,鑄造數量很少,頗為珍罕,歷來被藏家所珍視。而王家居然有整整兩棵!遺憾的是,這兩棵「錢樹」現已流失海外,現藏紐約美國錢幣博物館。

王希賢不僅給馬定祥觀看自己收藏的錢幣,還帶他欣賞北京其他泉友的收藏,有時還結伴逛琉璃廠和「鬼市」「曉市」,告訴他哪些錢是假的,作假的人往往在什麽地方做手腳,作假的破綻在哪裏…馬定祥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希賢在北京古玩界很有影響,圈內人喚他「王大爺」。他曾對家人說:「我玩古錢這麽多年,在北京沒有真正的知音,而在上海卻有馬定祥這樣一個真正的知音。他對於錢幣的研究不同於一般人。」可惜,由於王希賢抽大煙,抗戰爆發後不久就開始走下坡路了,經濟日益窘迫,不得不將家中的寶貝收藏出以易米。從「瑞府」裏流到他家的東西,漸漸又從他手裏流了出來,有相當部份就成了馬定祥的櫃中之寶。最後,王希賢手裏的金銀幣,以及大量的清代珍稀古錢,尤其是鹹豐年間大大小小的古錢,十有八九都由他購得。這在王希賢,是不得已而為之,在馬定祥,則是求之不得,錢幣到了他手裏便有了使命感。

果然,數十年後,馬定祥編的一部厚重的【鹹豐泉匯】由其子馬傳德設法出版了。鹹豐年間鑄造的錢幣又多又雜,鑄錢的地方又遍及各省,被認為是錢幣研究的復雜難題。馬定祥天生愛啃硬骨頭的性格,由這本書所收集資料之豐富、研究之深入充分體現了出來。【鹹豐泉匯】的出版了卻了他生前的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