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視訊版：2024梅毒為何大爆發？
70年新高
夏天，性病的高發季節。
1967年夏天，在美國被稱為「愛之夏」。
這個為了「讓世界更美好」的活動，也伴隨著不美好的副產品，變成了毒品和性病泛濫的溫床。
淋病在美國快速蔓延，甚至超過二戰時期，創下歷史新高。
盡管1967年的「愛之夏」很快走進了歷史，但那個夏天的遺產，卻一直流傳到今天。
2個月前，世衛組織發出警告， 性傳播疾病正在全世界快速蔓延，每天超100萬人感染4種可治愈的性傳播疾病。
梅毒感染的快速上升尤其令人擔憂， 2022年，（15-49歲）新增梅毒感染者增加100多萬達到800萬，23萬人死於梅毒。
部份國家的增長尤其明顯，日本、英國、美國的梅毒感染率/例，紛紛創下數十年新高。
其中美國的梅毒感染率，又高達英國和日本的4-5倍。
這篇文章我們來挖一挖，美國梅毒為何再次大爆發？
不再致命
1939年，2萬美國人死於梅毒。
隨著二戰的爆發，美國士兵和民眾，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感染、並死於梅毒。
在當時，梅毒是致死率堪比肺結核、比癌癥還要恐怖的疾病。
梅毒致殘致死的方式也足夠令人恐懼：
鼻子潰爛、精神錯亂、心力衰竭……
1940年代中期，每年有約60萬美國人感染梅毒。
但在40年代以後，隨著青黴素的廣泛套用，美國梅毒感染率和致死率快速下降。
青黴素治愈了梅毒，也為後來的「性革命」創造了條件。
60年代之後，在社會觀念變化疊加毒禍泛濫的背景下，淋病感染率創下歷史新高，美國不得不在全國範圍內，實施淋病控制計劃。
盡管感染率驚人，但「還好」，都是（及時治療）可治愈、不致死的疾病。
然而當淋病逐漸結束舞台，另一種致死率極高的性傳播疾病，又開始在美國肆虐。
80年代後，愛滋病在美國大規模爆發，致死率堪比當年的梅毒。
驚人的致死率，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美國人的行為方式——減少甚至杜絕任何高危行為。
1995年，當愛滋病一年奪走5萬多美國人的性命後，淋病、梅毒的感染率也隨之下降，創下歷史新低。
不過美國此時的歷史新低，依然遠超其他國家。
1995年，美國的梅毒感染率，是加拿大的16倍，臨病感染率是瑞典的50倍。
而且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而是開啟了新的迴圈。
當梅毒可以被治愈後，淋病擡頭，而當有了有效的治療藥物和暴露前預防等手段，愛滋病不再那麽迅速致命時，梅毒和淋病，再一次擡頭。
梅毒危機
2022年，美國的梅毒病例，已經上升至1950年代以來的最高水平。
然而梅毒在美國不同群體和不同地域間的傳播步調並不完全一致。
透過分性別的整體趨勢可以清楚看到， 2000年以後，美國男性梅毒感染率先上升，女性感染率直到2013年之前還是基本持平的狀態。
即這一階段梅毒主要在美國男性間傳播，男女感染梅毒比例最高上升到10:1左右。
但在2013年之後，女性感染率快速增加，到2022年男女感染比例已經從10:1降至3:1。
青黴素問世多年，梅毒對成年人的威脅已經大幅降低，但對新生兒來說，先天性梅毒卻能夠快速致命。
梅毒擴散的代價，首先落在了新生兒身上。
隨著女性梅毒感染者的快速增加， 美國新生兒患先天性梅毒的數量，10年增長了10倍，是愛滋病危機最嚴重時期，母嬰傳播愛滋病毒病例的2倍多。
因梅毒死亡的嬰兒數量，也增長了10倍。
進一步按照梅毒感染者的性別及性伴侶情況細分，2013年以後，新增梅毒感染者中MSM（男男性行為者）增速放緩，而MSU（性伴侶性別不明的男性）、女性、MSW（僅與女性發生關系的男性）以年均20%甚至30%的速度增長，10年間分別增加了3倍、9倍、5倍。
從不同區域的傳播來看，2013年，美國只有 3個州 （加利福尼亞州、路易士安那州、喬治亞州及華盛頓特區和一個美國領地）的梅毒感染率，達到8.8例/10萬人口。
到2022年，已經有 42個州 （及華盛頓特區和一個美國領地）的梅毒感染率超過8.8例/10萬人口。
梅毒在美國開始跨性別傳播的2013年，也正是美國如今最大的約會軟體橫空出世，使用者開始快速增長的時間點。
而在此之前，就已經出現了各種匿名約會軟體。
這些軟體開始流行後，受到美國各州衛生官員的批評，因為這些 匿名約會軟體不但可能促進匿名接觸和高危行為，還會導致對潛在感染者的追蹤更加困難。
當時一位美國流行病學家對此的評價是：
性傳播疾病的「完美風暴正在醞釀」。
約會軟體流行加上各種疾病泛濫，還帶火了新的需求——可用於證明個人未感染性傳播疾病的軟體。
觀察近年來美國的數據也能清楚看到，有過「匿名伴侶」，正是梅毒感染者最顯著的特征之一。
2019年，美國梅毒感染者有匿名伴侶的比例，一度高達50%以上，盡管在新冠疫情爆發後略有下降，但2022年依然高達43%，是梅毒感染者的最顯著特征。
不同群體有過匿名伴侶的比例，分別在20%-60%之間。
梅毒與毒
1991年到1992年，德克薩斯州爆發了一系列梅毒疫情。
第一次疫情的全部26例病例，都與一名「性工作者」有關；
第二次疫情的34例病例，都發生在經常光顧毒品窩點的人群中，其中3人是「性工作者」；
第三次疫情中，50%的感染者用性換取毒品或金錢。
類似的大量案例和研究表明，醉酒或吸毒後個人認知遭到大幅削弱，更容易導致高危行為，「性工作者」和吸毒者等群體面臨著較高的感染風險。
這也是當前美國梅毒擴散，除匿名伴侶之外另一大顯著特征。
2022年美國新增梅毒感染者中， 吸食各類毒品的比例非常高，且35%的梅毒感染者有過醉酒或吸毒後的關系，10%與使用註射毒品者有過關系。
而且近年來這兩項的占比都明顯上升，表明毒品泛濫在梅毒擴散中的作用可能越來越顯著。
女性梅毒感染者受毒品、性交易的影響尤其明顯，無論吸毒比例、醉酒或吸毒後關系的比例、還是以性換取毒品或金錢的比例，女性梅毒感染者都明顯高於男性。
以性換取毒品或金錢的比例
除此之外，囚犯或有過監禁經歷者、無家可歸者、移民工人等群體，也往往由於社會邊緣化和資源獲取困難等原因，面臨較高的感染風險。
梅毒感染者中有過監禁經歷的比例
所有這些都表明，梅毒並不只是單一的公共衛生問題，而是與社會變遷以及貧困、醫療不平等、濫交、毒品等各種問題交織在一起。
實驗內外
1943年，當美國的大多數梅毒患者迎來解藥時，塔斯基吉實驗中的約400名梅毒患者卻依然在遭受梅毒的折磨，因為這場實驗的全稱是：
塔斯基吉 不予治療 梅毒實驗。
盡管當時明明已經可以治愈他們的梅毒，但為了觀察 不受治療的梅毒的影響 ，這項實驗又繼續進行了30年。
而在實驗之外，盡管已經有了有效的治療手段，但梅毒也並未就此被徹底消滅，而是潛伏下來，伺機待發。
之後的幾十年間，新的勝利，總是伴隨著新的失敗，不同性傳播疾病輪番爆發，一浪蓋過一浪。
在愛滋病大爆發的1995年，淋病耐藥性菌株占比已經達到了30%。
而現在，淋病更是已經演化出超級細菌，各種性傳播疾病並行感染、齊頭並進，紛紛創下數十年新高。
淋病
梅毒
衣原體感染
2024年，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宣布又有了新的「解藥」，但在有了解藥卻無法根除疾病的現實背後，不只是病原體的狡猾與頑固，還有社會的失序與不公，人的反復與失控。
如果「自由」只意味著權利而不伴隨責任，如果「自由」只代表選擇的權利而沒有選擇說不的權利，這樣的「自由」終會走向無序，「解藥」也可能成為新的毒藥。
正因如此，性病還將繼續創造屬於它們的歷史，而人們總有辦法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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