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劉全新
我小時候,村子裏沒有自來水,沒有自流井,只有數眼豎井,家家一個大水缸,吃水需要從井裏挑水,挑水生活的日子裏,發生了許多和井有關的故事。
村裏的井都蓋有井房,井口設壘有方形井台,四周石塊鋪地,台口設有排水渠,多余廢水經小水渠排入附近水渠。
我們村的地下水位高,水井水面距地面也就二三米,季節不同略有變化,水位最高時,用水瓢就可以舀水。
水位低的村莊都使用轆轤取水,我記得縣城北關村路西有一轆轤取水的水井,我們兄弟進城時,還專門跑到井邊,去搖動轆轤,體驗一下轆轤取水的感覺。
村裏每家都有一副水桶,水桶閑時倒扣檐下,鉤擔掛在墻上,人們習慣早晨擔水,兩擔水一缸,一般足夠一家人一天日常生活使用。
清晨,天剛蒙蒙亮,街上就響起了「吱忸、哎忸」的搖動水桶聲音,伴隨著早起人們打招呼式的問候,井台旁開始忙碌起來,挑水人放下一只水桶,另一鐵鉤掛著另一只水桶伸進水井,往側向一擺,井下水桶側向傾倒,水漫入水桶,借水和桶向下的重力,胳膊向下一伸,水桶灌滿,上下一倒手,一手抓扁擔,另一臂一彎,伸入扁擔下面,腰背一挺,水桶借勢出井,放到井台之上。撤鉤掛上另一只桶,如法炮製,灌滿兩桶水,彎腰擔在肩上,邁著有節奏的步伐,顫顫悠悠輕松回家。
挑水人回家操作十分嫻熟,放下扁擔,提起水桶,倒入水缸,掛桶轉身,又走向井台。年輕人幹活利索,經常擔水回家後,扁擔不落肩,直接抓捅梁倒水入缸,轉身又去挑水。缸滿水清,一瓢涼水倒入口中,沁人心脾,渾身舒爽,農村人自有一付好肚量。
冬天井台結滿了冰,大人會告訴孩子們不要靠近,以免出現意外,大人依舊每天站在光滑的井台上提水,為家忙碌著。
村裏有一位盲人,身材高大有力氣,每天都要到井台上挑水,孩子們好奇他怎麽能知道井台到了,怎麽能準確取水,把水挑回家,在街上看到他走路大步流星,臉上一成不變的笑容,還應答人們的問候,走到井邊,準確站在井台取水,分毫不差。我曾一直盯著看他取水,他走向井台邊的時候,我的心也懸著,生怕他多邁一步掉下去,看著他嫻熟地提上水桶,微笑返家,自己才放下心來。我與夥伴也曾討論,他為什麽能做到準確取水,討論的結果是,他從家裏就開始數著步數,知道多少步拐彎,多少步到井台,一切都有固定的步數,現在想起來有點可笑,但那時候認為這是他最好的辦法。
我也用稚嫩的肩膀去挑水,沈重的擔子壓的肩膀生疼,看到我的樣子,人家告訴我,用雙手抓緊前後兩個鉤擔鉤,使勁往裏收,挑擔走路就會穩當許多,我一試果然如此,擔子也變得輕快多了。
後來,村裏打了自流井,井水日夜流不停,曾經喧囂的井台突然變得冷清起來,只有附近人家偶爾使用,時間長了,水質變差了,用的人更少了,井房破損也無人修理,但井仍保留約二十年,不知何時,井房沒有了,井不見了,回家路經那裏,只記得大概位置,再不見老井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