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世界 > 三農

我的故鄉

2024-03-21三農

我出生在素有"漁米之鄉"的洞庭湖平原,這裏地勢平坦,沃野千裏,江河星羅棋布,處處稻花香,家家魚兒歡,好一處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聽祖輩講,現在我們住的地方原來是洞庭湖湖底,後來圍湖造田,人們紛紛遷移過來,所以造成這裏地勢低窪,但以平坦多是黑色肥沃土地為主,很適宜水稻種植,水稻也高產。

一到夏天,真是千裏稻花飄香,蛙聲十裏。大大小小的池塘,江河也是密布其中,家家戶戶房間屋後都被大小池塘包圍。池塘裏有種滿荷花,有魚戲蓮葉間,池塘邊有風吹普都依依,毛主席詩詞裏面"芙蓉國裏盡朝暉」就是對這裏的真實寫照。

每個鄉鎮被擋水堤壩圍住,我們稱之為垸,鄉民們就住在垸子裏,垸與垸之間被各種大大小小的江河隔開,各種大小船舶穿梭其中,汽笛聲此起彼伏,河兩岸的人們透過各種建在江河上的橋梁來往通行,通婚嫁娶。

我的故鄉還有一個美稱"江南水鄉"。水鄉就是其中一大特色,因為水而充滿生命和活力,也因為水鄉親們也心生敬畏。

長江的支流湘江流經我的故鄉,湘江又分化為各種大小不一的河流湖泊,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點綴在故鄉土地上。

每年的春季,冰雪融化,萬物蘇醒,故鄉進入了梅雨季節,整天下著毛毛細雨,註滿江河湖泊。加上從長江傾瀉而來的水註入湘江,最後分散匯入其它的支流我們稱之為"西水"。

到了夏天房前屋後就像水漫金山,四周被水連成一片,水中有我,我中有水,出門都要摸水過河。更令人擔憂的是擋水堤壩也經常被河水漫過堤面,鄉民們因此整天24時派人巡邏值守,加固加高堤壩,以防"千裏之堤潰於蟻穴"。這有點像堰塞湖一樣,人們就住在湖水下,惶惶不可終日,有的鄉民早早的把家裏細軟搬上堤壩,用木樁釘牢捆住。晚上也不敢安心睡覺,有的幹脆睡在堤壩上,以防隨時潰堤。像這樣的日子一般要經歷一個炎熱的夏天。

記得有一年我們對面的垸子缺口潰堤了,老遠就聽到對面敲鑼打鼓,放土炮,鄉民們在堤壩上邊來回跑邊大喊"缺口啰,缺口啰,大家快點上堤",政府派的直升機也在垸子上空盤旋投放救災物資。因為對方垸子成了瀉洪區,我們這些周邊的垸子自然也松了一口氣,免除了水災的危險,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現在透過政府每年大力興修水利,長江三峽大壩調節,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水災了。

故鄉的風景這樣美麗,那是因為四季分明的氣候給我們呈現出一年之中四種不同的風光和感受。

春天是一個充滿生命的季節,每到春天,雖然春寒料峭,但水開始流動了,小鴨子嘎嘎嘎在水中環遊,小荷也露尖尖角,河邊的柳樹抽出細細的嫩牙,柳條隨風飄揚,輕撫水面。更漂亮的是田間地頭的油菜菜花爛漫,小朋友樂在其中,好一個"待到春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不過也有挺煩的時候,我們這裏的春天也是長達好幾個月的梅雨季節,整個季節沒有幾天是晴天,每天一睜眼就是陰雨綿綿,到處濕潞潞的,弄得衣服都發黴了,好在晴天那種雨後充滿泥土氣息的春光美,所以在下雨天想想那種期盼也是美好的。

故鄉的夏天是我即愛又怕的季節,愛的是終於不用像冬天樣把自己包裹得厚實,可以行動自如。小時間經常邀上三五好友釣魚,采摘荷花,蓮藕根,池塘裏光屁股遊水戲耍都留下了我們歡快的笑聲。不過正是因為池塘多也經常埋下了隱患,那時候我們溺水是常事,好在大難不死,但兒時的夥伴總有那麽幾個不幸的,所以我們那邊的人都會遊泳,這和夏天我們經常玩水,溺水有關,淹了幾次自然也就會了。

家園裏的瓜果蔬菜也豐收在望,這時家家餐桌上都是新鮮生長的黃瓜,茄子,扁豆,豆角,辣椒,空心菜。

怕的首先是故鄉夏天的酷熱和勞作。故鄉的夏天有一伏二伏三伏幾個階段,高溫達到四十多度,而且時間長,要持續三四個月。炎熱的時候太陽是白色的,大地是滾燙的,天空是安靜的。那個時候沒空調,大人都直接躺地上,用蒲扇扇風,其實也沒多大作用,因為扇來扇去都是熱風,小孩泡在水裏解暑。

記得小時候的夏天傍晚,父母早早的用冰涼的井水泊在門前屋後的地面上降溫,同時擦拭好竹板床,然後搬到堤壩上擺好,其實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堤壩上擺滿了竹板床,在堤壩上乘涼,大人們蒲扇不離手,家長裏短的好不熱鬧。我們小孩子嘛追打嘻戲,玩迷藏,捉螢火蟲……。玩累了,深夜了,月亮當空照,大家掛上蚊帳,睡在竹板床上漸漸進入夢鄉……

我想在炎熱的夏天忙著"雙搶"應該是我最難以忘懷,甚至至今還留下了陰影,以至於我在那個時候立誌發誓要走出故鄉,與"雙搶"永遠告別。

雙搶顧名思義,就是搶時間收割稻谷,播種插秧。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機械化,都是人工靠雙手操作,又熱又累又慢,真是背曬青天手抓黃土。首先要收割,你可以想像大熱天,頂著大太陽,戴著草帽,弓著背,身體向前傾,窩在密不透風的稻穗裏,一手扶稻桿一手持鐮刀割稻穗;一腳踩打禾機,雙手把住一把稻穗升進滾筒裏打稻谷,臉上背上爆汗漣漣,全身濺滿谷子,爬滿各種昆蟲使勁的撕咬你,那真的是酸爽。

收割完稻谷,父母接著要耕地整地,早上四點多我們就要跟在父母的屁股後頭去秧田扯秧,扯到太陽剛露魚肚白才能回來做飯,快速扒了幾口飯趁著上午天氣涼快早點出工插秧。這個還可以忍受,最痛苦的是下午分時,一般是下午兩點左右,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水田裏的水都可以把泥鰍鱔魚煮死,我們要在這麽熱的天氣裏,冒著大太陽,彎腰弓背,站樁似的在水田裏插秧一直插到太陽下山。一天下來,腰酸背痛,一身臭汗,就剩一口氣。像這樣高強度的勞作一般都要持續半個月才收場,我想七零八零後應該深有體會,心有余悸。

我本是一個感性的人,故鄉的秋天莫然帶給我一種落寞。有一種"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失落。

秋收的開始是故鄉的秋慢慢彌漫開來,由夏天的綠裝換成了金黃色的秋裝。稻穗黃了,彎下它那沈甸甸的身子,在風中搖曳,形成一波又一波厚實的麥浪。隨著第一場北風的到來,植物變得枯黃,樹葉也披上黃色的嫁衣,經風媒婆一吹,紛紛飄散,撒落一地。池塘裏的水也幹了,鄉民們不分男女老少,紛紛紮進泥湯裏,摘的摘蓮蓬,捉的捉魚,挖的挖藕,盡管每個人身上臉上都被黑泥畫上了妝,但喜笑顏開,豐收的喜悅夾雜著嘈雜的歡快聲響切故鄉的每一個角落,直至消失在傍晚的炊煙裏。秋天的夜充滿初冬的寒氣,秋天早晨的霜降預示著冬天的來臨。

每年春節我都要回故鄉,那時正值故鄉的隆冬,寒風呼嘯,萬物蕭條,逛風夾雜著冰雨漫天飛舞,但好幾年都看不到下雪,我討厭現在的冬天,更加懷念兒時的冬季。

記憶中兒時故鄉的冬天比現在還要冷,但總有我喜歡白雪,一個冬季至少要下好幾場大雪,有四十公分厚,一腳踩下去快淹到膝蓋,踩在雪上嘎吱嘎吱響,真是過癮。

更小一點的時候,冬天下雪了,我們一般圍在用藕煤做燃料的火爐旁邊烤火,父母親把飯桌移靠在我們周邊,我們一邊烤火一邊吃火鍋,一邊看電視,其樂融融。上學了,父母一般做好早飯再叫我們起床洗漱吃飯,背著書包,冒著鵝毛大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上學的路上,白茫茫的世界裏留下我們隱隱約約的身影……。

最後我要滿懷深情的敘述我的父老鄉親,故鄉的父老鄉親是隨著共和國從艱難困苦的腳步一起走到了幸福安寧的今天。

打我記事起初,故鄉的很多鄉民從事水運工作,他們家裏都有一條貨運船,常年累月漂泊在故鄉的江河湖泊中,後來慢慢的大家都洗腳上岸,開始了水稻的種植,漁業養殖。一直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故鄉的中青年人才陸陸續續離開家鄉南下廣東打工。得益於祖國的改革開放,鄉親們紛紛發家致富,建起了洋樓,買起了汽車,做起了老板,人人都富足起來。

我也是追隨前輩的足跡,畢業後就離開了故鄉,往來有二十多年了,在這二十多年裏,為了生活我很少回故鄉,每次回去,故鄉的一花一草還是很熟悉,路還是那條路,房子還是那些房子,唯一變化的是曾經熟悉的面容慢慢的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年輕陌生的面孔,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把我當作一個外來客,其實我才是這個村子裏長大的人,卻被別人問起這是誰家的客人。

這時我想起一首歌:"我多想回到家鄉,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傷……"

我多想回到過去,回到過去的故鄉,見一見故鄉的父老鄉親,重溫兒時的生活,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故鄉,我深深的愛著你,眷戀著你!何時才能回到你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