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客戶端 執筆 吉文磊 葛雪琪 張帆
「出發！」
中午11時許，清點完需要代運的快遞包裹，丁師傅駕駛著從昌化鎮至龍崗鎮的客貨郵班車，朝著山區駛去。
丁師傅是浙江臨安昌化客運站的一名城鄉公交車司機。自去年7月起，他的車上多了一批特殊「乘客」——需要送達外地的快遞包裹。
運輸快遞的便捷，得益於往來交織的農村公路。
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作出重要批示，要求進一步把農村公路建好、管好、護好、營運好。而作為「四好農村路」的先行實踐地，10年來，浙江新建、改建農村公路3.9萬公裏。截至2023年底，全省農村公路總裏程達到10.2萬公裏，農村公路不斷向老百姓家門口延伸。
一條條蜿蜒縱橫的農村公路，串聯起之江大地的綠水青山和紅紅火火的日子。
快遞搭便車
丁師傅負責的這條路線，長44公裏，串起11個行政村。當天發車時，車廂裏有10多名乘客，快遞包裹大大小小有幾十件。「到了目的地，只要按幾聲喇叭，工作人員就會立馬上車取件。」
快遞出山「搭便車」，在浙江不算新鮮事。透過整合利用公交客車的「村村通」富余運力，以較低成本公交代運信件、快件，浙江希望透過「客貨郵」融合模式，破解農產品出村「最先一公裏」、工業品下鄉「最後一公裏」難題。
變化，肉眼可見。「過去，有些村莊位置偏遠，人員又稀少，一個村的日均快遞件量只有二十幾件，村民們只能隔幾天自取一次，對我們鄉鎮物流網點的營運造成不小的壓力。」昌化鎮郵政物流點負責人季崗說。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在40公裏之外的龍崗鎮，每天下午2點到3點、4點到5點，農村物流服務點的老板斯源就要忙起來，快遞一般在這兩個時間段透過公交車集中送達、集中送出。他說，客貨郵融合路線開通後，不少人直接在家門口就能把特色農產品寄出，寄件量是原來的幾倍。
「‘順道帶貨’的模式，打通了農村地區收寄快遞的堵點，也是提升農村公路治理水平胡服務品質的必然要求。」臨安區交通運輸局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臨安圍繞客貨郵融合路線設立4個「一點多能」的農村物流服務點，不僅能降低派送端成本過高的問題，也讓農產品源頭產地直接封裝、發運，大大減少了中間環節和物流成本。
途徑龍崗鎮的「客貨郵」融合路線段（受訪者供圖）
臨安的故事正鋪向全省。
省交通廳相關負責人表示，經過多年努力，浙江偏遠山區配送成本由原先的每件3至5元，下降到平均1元以下，總體普遍降低1/3以上。預計到2025年底，全省90%以上的農村區域將基本實作快遞物流服務「縣到村一日達」，進一步為廣大農民致富奔小康提供更好保障。
不少人看到商機，與當地其他產業跨界合作，拓展「客貨郵」內涵。較早試水的有寧波市寧海縣。2020年5月，當地推出集士驛站模式，不僅讓農貨進城，還涵蓋快遞收寄、人壽財險、體育彩票、通訊服務、農副產品銷售等眾多服務。
艾寧集士驛站高鐵總店（受訪者供圖）
談及集士驛站，寧海縣長街鎮山頭村集士驛站站長馮超超一臉激動。從銷售網紅雙色冰淇淋西瓜7萬多元，到賣出「8424」西瓜2萬多斤，再到聯名集士驛站推廣本地料酒……去年夏天，化身「銷售達人」的他，交出了一張助農帶貨高分成績單。
目前，寧海縣已打造集士驛站121個，開通公交郵路19條，公交帶貨452.7萬件，快遞進村率由2020年55%提升至100%，「集士驛站」平台帶動農產品銷售8000多萬元，助農就業1700名以上。
清水魚出門
春暖花開的3月，浙江一片好風光。逢周末節假日，杭州市臨安區「大魚線」車流如織。
「大魚線」全長25.3公裏，是高虹鎮到石門片的唯一通道。山路雖蜿蜒但路面平坦寬敞，沿途穿過竹林、經過水濤莊水庫，伴著溪水聲，「攀巖驛站」農康寶老板程姐正忙著接待遊客。
「過去車道窄，兩車迎面碰上要停下互相避讓，危險又麻煩。」程姐說，「5年前‘大魚線’道路拓寬，觀光旅遊的人翻了好幾倍。」
「大魚線」路面拓寬到6公尺以上，沿路還配套了多處電動車充電樁，再加上沿線景點連成片，途徑石門村、龍上村、大山村，直達龍門秘境景區，擁有「生態秘境、攀巖勝地、運動山鄉、傳統村落」，遊客自然多了。
臨安「大魚線」水濤莊庫區航拍圖（受訪者供圖）
「四好農村路」與沿線特色農業、鄉村旅遊、休閑體育的深度融合，「交通+」綜合效益進一步放大。省農業農村廳相關負責人透露，浙江將建設100條每條產值超10億元的土特產全產業鏈。而作為土特產的重要外銷通道，農村路網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衢州市開化縣長虹鄉庫坑村，距離縣城近50公裏，曾經交通極為不便，村民的主要收入靠務農和外出務工。「之前村裏唯一的通行小道，只有一輛手扶拖拉機的寬度。」現任長虹鄉庫坑村黨支部書記江利鐘回憶，交通的發展，給當地群眾開啟了一扇脫貧致富的大門。
庫坑村至縣道「裏河線」4.9公裏長的村道，2021年提升改善，路面寬度由3.5公尺提升到6公尺，由水泥路改為瀝青路，方便了大貨車通行。寬闊平坦的瀝青路，讓庫坑村清水魚從深山加速「遊」了出來。
「我們的清水魚品質遠近聞名，銷路方面從來不擔心，近的是原生的酒店餐飲，遠的有像杭州、上海、江蘇、義烏等地的大訂單客戶。」江利鐘說，能透過氧氣包打包新鮮活魚銷往遠近各地，離不開交通的發展。
據悉，開化全縣有清水魚塘1.1萬余口，養殖生產面積2250畝，2023年產值3.2億元，再創新高，這其中少不了「四好農村路」助力。
貫穿城鄉的農村路，放大了農村生態環境價值，「景在路中、路在景中」。對於一些重視生活環境的外地人來說，綠水青山隨處可達，成為他們留在浙江的一個重要原因。
春天的吳興西塞山清新宜人，遠遠望去，連綿起伏的群山就像一道綠色的波浪，引來無數遊客打卡。不過在景區內部的西塞科學谷，正時刻準備迎接另一群「客人」。
2023年，這個浙北小鎮新引進具有A類外國專家證人才2人，新增青年博士4人，青年大學生120人。「希望今年還能吸引更多人。」妙西鎮旅遊管理辦公室主任胡承鋮如此打算。在他看來，隨時觸達的山水，成為吸引各地英才的重要砝碼。
生活在妙西鎮的農民是幸福的。這片生態環境優越之地，有著杼山、妙峰山、霞幕山等5座知名山峰和52座山塘水庫，不少點位透過4條公交路線以及2條旅遊專線串聯成珠。最吸引人的「妙山妙境」線，從妙山村出發，雙向瀝青道，途徑長頸鹿莊園、陸羽古道和慧心谷等景點，沿途綠水相映，山花爛漫。
胡承鋮說，妙西鎮在下半年會承辦一場數位軟體創業大賽，期待這裏的美麗風光，能夠打動更多四面八方的參賽者。
湖州吳興區妙西鎮原鄉路（受訪者供圖）
從「一路美」到「全域美」，從「交通線」到「人氣線」，簡單的農村公路，其實一點不簡單。
湖州市副市長王曉軍介紹，作為全國唯一實作「四好農村路」示範縣全域覆蓋的地級市，目前全市鄉鎮、4A級以上景區基本通達二級及以上公路；中心村、3A級景區基本通達三級及以上公路。2023年，全市鄉村旅遊經營總收入超過130億元，鄉村旅遊直接從業人員達到了5.86萬人，真正實作了「交旅融合，村遊富農」。
養路黑科技
「四好農村路」的建設改善了農村交通狀況，也為農村發展帶來了機遇，但在長期使用過程中，農村路容易出現塌陷破損等情況，如何養護維護好農村路成為了主要問題。
麗水市蓮都區是全省首批「農村公路長壽命周期養護」三個改革「試點縣」之一。透過市場化招標，主營高速公路養護的浙江交工集團養護公司，加入到當地農村公路養護大軍中。
「最大的好處，就是管養單位可以對道路整體建養工作進行統籌謀劃。」試點計畫部副經理吳海軍介紹，之前蓮都區農村公路分屬不同的養護隊，養護標準不統一，比如同一條鄉道上，部份區域兩旁綠化因所屬分工不同，導致修剪不及時，就有遮擋過往駕駛人員視線的隱患。
專業力量的加入，讓原先只出現在高速公路的「黑科技」也能用在盤山公路中。比如采用高韌超薄磨耗層快速實作舊水泥路面「白改黑」，直接取代了開挖填補的傳統修復手段；高強自粘抗裂貼，有效解決了舊水泥路面「白改黑」過程中的反射裂縫問題。
「這些技術是農村公路養護很少采用的。」浙江交工集團養護公司副總工程師劉棟認為，透過市場化運作，讓更多專業養護團隊下沈到鄉鎮，這或為破解農村公路「重建設、輕養護」問題提供一種可行思路。
蓮都區麗武公路聯城隧道 養護公司采用機械化裝置開展清洗工作 （受訪者供圖）
這背後是業界早已認可的理念——建設是發展，養護管理也是發展。長壽命周期養護模式的試點，是浙江深化管養體制改革的重要探索。
「我們始終堅持‘不僅要走得了，更要走得好、走得安全’。」浙江省交通運輸廳黨組書記、廳長蔡洪，在前不久召開的「四好農村路」建設情況新聞釋出會上介紹，在「護好」方面，浙江推廣路況自動化檢測、災毀保險等新技術新模式，10年來實施農村公路養護工程5.3萬公裏，中等以上路的比例由88.9%提升至96.5%，路況水平得到顯著提升。
在農村，日子過得好不好，果然看路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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