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單界面到底在哪？」來自山東濟南的張女士前不久到北京旅遊，在北京朝陽一家購物中心某品牌飲品店掃碼下單時，被復雜的操作界面搞得心煩意亂。
原來，她掃碼後反復跳出又一個二維碼，顯示「添加福利官領購物券」。張女士覺得自己只是來北京旅遊，今後完全用不到這項福利，便拒絕添加。可她始終找不到付款界面，咨詢服務員後被告知，界面右上方不起眼處有3個小點，點選最中間的小點就可以下單。
「掃碼付款就像剝洋蔥，剝開一層還有一層。二維碼應該是給消費者帶來便利的，怎麽反而成了‘攔路虎’？」張女士吐槽說。
記者近日調查發現，一些餐飲店、停車場等公共場所均存線上上支付操作煩瑣的情況，有的需要關註公眾號或下載App才能下單付款，有的會跳出各種各樣的商業廣告。
受訪專家認為，商家此舉暗含投放廣告、分析整合客戶資訊、為使用者「畫像」等行銷思路，大多數點餐程式將應當明示的內容隱藏在「同意規則」「私密政策」當中，或是以極小的字型等其他不顯著的方式，讓消費者無法輕易辨識或獲取經營者所要告知的內容。這些做法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亟待相關部門加大整治力度。
層層點選才能付款
強制關註套路多多
山西太原的蘇先生直言「苦二維碼久矣」，「掃碼之後全是廣告」。很多次，他掃描二維碼後，出現的是小程式，但一點進去就會自動跳轉廣告，不小心觸到立馬就會進入另一頁面。
「只要我的手機有輕微震動，這個機制都能感受到並自動跳轉廣告。如果是單純的網頁投放廣告，我還有選擇關閉、拒絕的權利，但這種透過手機輕微震動去觸發廣告的行為，很難關掉。」蘇先生如是說。
近日，記者走訪北京東城、西城、朝陽多家商超發現，一些店鋪在掃碼點餐過程中為顧客設定了煩瑣的操作程式，有的還需強制關註公眾號，「不關註就沒法消費」。
在北京西城一家飲品店，若不掃碼關註公眾號則無法點餐。關註公眾號後，記者立刻收到了加盟廣告和轉發贈送飲品的資訊，公眾號最下方自左到右出現的是「我要點餐」「會員中心」「品牌加盟」三個選項。最後，點選「我要點餐」，才來到點餐小程式。
「有時在醫院開藥，附近有掃碼免費領塑膠袋的機器，往往需要關註公眾號才能領。但我經常遇到‘套中套’：掃碼關註後，還需要讓我再關註另一個，這樣連續關註幾個後，才可以得到塑膠袋。」北京市民趙女士吐槽，而且公眾號內容大部份是引流廣告，甚至會有些不健康的低俗內容，還有可能導向病毒連結。
趙女士說，相較於這種「套中套」，她更願接受付費方式，「與其頻繁點選、關註、看廣告甚至提供電話、昵稱等個人資訊，不如投幣取用呢」。
「一次，我在一家醫院內停車繳費。那裏的二維碼會誘導開通一個19.9元每月的自動扣款。幸好我仔細看了，如果把彈出的付款頁面當成該次停車付費，大概要等下個月自動扣費時才能發現。」一位受訪者說，而且停車的時候一定要輸入停車位編號、在手機上掃碼付款，這對老年人很不友好。其父親有老花眼，開車不用戴眼鏡但看手機必須戴，為了車牌號幾個數碼折騰了很久。
關於商家讓消費者在掃碼過程中關註其他資訊的原因，受訪專家認為有進行市場推廣、增加商家自身平台粉絲數量、節約行銷成本、收集消費者數據資訊、與消費者建立聯系等因素。
在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郜慶看來，其中更暗含行銷思路。一方面，商家可以在掃碼點餐系統中設定會員體系，配置會員儲值、優惠券等，增強客戶黏性。另一方面，借助掃碼服務引導消費者關註或授權，商家可以采集海量資訊數據並進行分析整合，更精準地為使用者「畫像」，了解目標使用者的價值、行為、需求、偏好等，向消費者進行活動促銷、上新宣傳或其他商業廣告的訊息推播，將數據流量轉化為真金白銀。
「讓消費者關註公眾號後就能收集消費者的手機號、地理位置等個人資訊，可以幫助商家做進一步的消費者群體分析，方便推播個人化廣告等行銷活動。」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王葉剛說。
超過範圍收集資訊
涉嫌侵犯顧客權益
「關註公眾號小程式—註冊賬號—找到頁面但找不到停車繳費—找到停車繳費—輸入車牌號—繳費」，廣東江門的胡先生已對這一套操作習以為常，有時候還可能出現「插曲」：繳費過程中可能自動彈出減免券，消費者點開發現是「坑」，結束程式後又要重新輸入車牌號，全程下來起碼要耗費三五分鐘，而且停車場一般訊號很差，網速還慢，極其浪費時間。
此外，他還發現當地某停車場小程式有暴露個人過往行程資訊的問題。該小程式一車一碼，掃碼繳費。他的朋友掃描了二維碼繳費，「繳費過後居然能看到我個人車輛以往的繳費行程，包括起止停車時間、地點、時長等」。
記者采訪發現，在一些消費場所，掃描二維碼後，還會彈出「需要獲取個人資訊成為會員才可以點餐」「獲取地理位置」之類的提示，消費者如不同意獲取個人資訊就無法接受服務。
北京海澱居民閆女士有一次去自家附近的一家飯店用餐，店員建議其掃碼點餐。閆女士掃碼後出現了一個註冊會員界面，其中需要填寫客戶姓名、性別、生日、手機號碼、密碼、驗證碼等資訊。
「我一直不喜歡點餐還需要提供各種個人資訊，這些資訊和我用餐沒有一點關系！此前填寫資訊時，我往往會填寫一個錯誤的名字、錯誤的生日，這次要填的資訊還比較多，令我越發排斥。」閆女士吐槽，「‘要輸入驗證碼’像是為確保我填寫的是正確的手機號碼。」
在社交平台，不少網友反映線上點餐提供手機號等資訊後被店家騷擾——「掃碼點單以後，有商家透過電話號碼搜尋加我好友」「今天掃碼用餐，給店家評價了三星半，晚上臨近10點，商戶來電希望我點滿五顆星」。
受訪專家認為，商家此舉或構成侵權。郜慶分析，「強制交易」不僅包括交易條件（如定價、數量、質素等）的強制，也應當包括交易方式的強制或變相強制。「在最低消費、謝絕內建酒水、開瓶費等傳統格式條款之外，對交易方式進行強制或變相強制的規定，也應當視為格式條款。提供格式條款一方免除其責任、加重對方責任、排除對方主要權利的，該條款無效。」
郜慶認為，從實踐中來看，大多數的點餐程式多將應當明示的內容隱藏在「同意規則」「私密政策」當中，或是以極小的字型等其他不顯著的方式，讓消費者無法輕易辨識或獲取經營者所要告知的內容。「在經營者未履行明示義務的前提下，無法得出消費者同意收集個人資訊的結論。」
他進一步提到，個人資訊保護法中規定了「最小必要」數據采集原則。在就餐場景中，顧客的姓名、性別、社交賬號、電話號碼都是跟就餐沒有直接關聯的個人資訊，商家一般情況下只需要知道「桌號+就餐人數+菜品數量」就可以提供餐飲服務，若經營者在設定掃碼點餐、下載App等環節中，獲取的個人資訊超出上述規定的合理範圍時，就會涉嫌過度獲取消費者資訊。
「消費者有權自主決定是否授權其個人資訊。部份場所在掃碼後，消費者面臨著個人資訊泄露的風險。」在郜慶看來，消費者采取何種交易方式完全取決於其個人意願，經營者（尤其是公共服務行業經營者）理應完善配套措施，既要實作「消費智能化」，也應保留人工通道，不能透過隱瞞或強制手段來侵害消費者權益。
「商家對消費者個人資訊的處理應以服務內容為限。」王葉剛認為，如果商家沒有明確告知消費者收集對方資訊的使用目的、使用方式和範圍，或沒有得到消費者明確同意就收集資訊，也可能影響合約的效力。如果商家透過這種方式獲取有利競爭，排擠競爭對手，可能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
設定商家資質門檻
明確線上操作規範
如何簡化消費，規範掃碼消費亂象？受訪專家認為，需要從政府、商家、消費者等層面發力。
郜慶建議，明確商家提供服務時收集、使用個人資訊的邊界和條件，設定商家使用二維碼服務的資質門檻，嚴厲打擊違規使用二維碼套取個人資訊的亂象。制定或修訂互聯網餐飲行業服務規範，建立互聯網餐飲服務的法律框架，明確線上點餐、支付等服務的操作規範，規範商家的公眾號推廣行為，禁止強制要求消費者關註公眾號或下載App作為提供服務的前提。
「針對不同細分領域制定相關合規指引檔，如上海市場監管局會同相關部門，針對網絡點餐、商超購物、餐飲服務、汽車銷售行業、停車場掃碼繳費等消費領域，分別制定了各行業的個人資訊保護合規指引。」郜慶說。
去年7月，上海市消保委會、市餐飲烹飪行業協會制定釋出【上海市網絡點餐服務消費者個人資訊保護合規指引】，對部份超範圍收集的個人資訊類別進行規定，明確掃碼後要求獲取「個人身份和財產相關資訊」「精準位置資訊」「關聯登入獲取的資訊」等均屬於超範圍收集個人資訊，不僅違反了最小必要原則，還侵犯了消費者的選擇權。
「加大對違規商家的懲處力度，比如罰款、吊銷營業執照等。定期開展專項整治行動，對餐飲等服務行業的掃碼消費環節進行集中檢查。要求商家和第三方平台在推出掃碼消費服務前進行備案，明確商家的服務內容和資訊收集範圍等。對多次違規的商家列入‘黑名單’，限制其開展相關經營。」王葉剛補充道。
王葉剛認為，商家應當加強自律並最佳化服務。商家內部對掃碼消費環節進行多重稽核，消除不必要、不合理的關註、下載等點餐要求；應認識到持續經營和可觀的盈利需要依靠優質的商品和專業的服務，而不是過度依靠收集消費者個人資訊的精準投送。如果仍然采取掃碼服務，可以大幅簡化界面和操作流程，去除不必要的消費者資訊的收集，減少廣告推播和行銷幹擾。
「鼓勵技術創新和套用，使用更加便捷、安全的點餐方式，如普及獨立的智能點餐器材，從物理上減少消費者個人器材的使用，從而降低消費者個人資訊的泄露風險。」郜慶說。
王葉剛建議，消費者要增強個人資訊保護意識，能夠發現商家哪些行為屬於不合理的掃碼要求，並認識到這樣有可能導致資訊泄露和資訊侵權。面對有些商家強制掃碼關註、下載App等不合理要求，要及時拒絕，可以更換消費場合或者透過合法途徑投訴舉報。
來源：法治日報
免責聲明：華聲線上對文中陳述、觀點判斷保持中立，不對所包含內容的準確性、可靠性或完整性提供任何明示或暗示的保證。文章僅是作者個人觀點，不應作為投資依據。讀者應詳細了解所有相關投資風險，並請自行承擔全部責任。 部份文章是網絡作者投稿釋出，版權歸投稿作者所有。作者應對文章及圖片的真實性及版權負責。一旦因此引發版權糾紛，權利人提出異議，華聲線上將根據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刪除相應內容。侵權責任由投稿者自行承擔，如由此造成華聲線上損失，投稿者應承擔賠償責任。如對本文有任何異議，請聯系我們38160107#（#改成@）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