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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有所依|陪診需求巨大:但陪診師尚未被「正名」,平台十倍陪診費賣專家號

2024-09-11三農

近年來,中國進入老齡化社會,職業陪診服務需求日益旺盛,陪診服務在提升患者就醫體驗、緩解醫療資源緊張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

據第一財經記者從業內了解,陪診師目前尚未被人社部列入【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陪診公司也往往以「家政」、「醫療咨詢」、「健康管理」等名義註冊。陪診師的從業資質、服務流程、收費標準等都缺乏明確界定,服務質素也參差不齊。

巨大的市場缺口

隨著上海、北京等巨型城市進入深度老齡化,伴隨而來的老年人就醫需求的矛盾更加突出。據北京市民政局在論壇上釋出的數據,截至2023年底,北京市常住老年人接近500萬人,占常住人口超過五分之一。預計到2031年,常住老年人口比例將超過30%,進入重度老齡化社會。

另據上海市人民政府官網,上海已進入深度老齡化,獨居老人達30萬。據上海市養老服務行業協會測算,上海陪診師缺口達12萬左右。今年以來,上海開放大學和上海市養老服務協會就聯合開展陪診師培訓,參訓學員透過考核後可獲得「上海養老服務陪診師」證書持證上崗。

醫院以及相關部門還可主動吸納具有醫療專業背景的人員參與陪診服務,如北京市構建醫務社工的服務體系,讓具備專業背景的醫務社工提供相關陪診服務。

近期,河南省統計局釋出的一份陪診服務調研報告顯示,90%以上的就醫物件會因無法獨立就醫、家人工作繁忙等原因選擇陪診服務,河南省多地已出現職業陪診機構且陪診師數量穩步增長。

湖北省衛生健康委日前印發的【湖北省改善老年人就醫體驗試點工作方案】也明確,要積極探索開展陪診服務,鼓勵試點醫療機構與具備相應資質的第三方機構合作,提供付費陪診服務預約渠道。

在今年早些時候上海現代服務業聯合會醫療服務專業委員會舉行的一場針對陪診服務的研討會上,參會的多位醫院門診部護理負責人表示,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陪診員的市場缺口很大,陪診服務雛形已有所體現。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副院長錢菊英表示,近年來,醫療機構透過智慧醫院建設、便捷就醫數碼化轉型構建智慧就醫新模式,提升醫療服務營運效率,但由於就醫新模式存在一定的使用準入壁壘,在老年人、行動不便、異地就醫等就醫弱勢人群中尤為突出,這些人群對陪診服務的需求日益迫切,在醫院幫助特定人群就診的陪診服務也應運而生。

第一財經記者了解到,目前陪診服務在醫院存在的形態,為純公益性的醫院誌願者行為加上純市場化的社會「陪診人員」。

一位社區衛生中心負責人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陪診在院內的需求旺盛,人群也多集中在家裏孩子工作繁忙的老年患者。目前醫院沒有提供專門的陪診服務,僅限於誌願者、居委會工作人員等純公益的行為,比如為患者做一些代配藥的工作。

錢菊英指出,公益誌願者陪診因其無償性和誌願陪診人員稀缺性,無法為所有有陪同就診需求的患者提供持續性、高質素的服務,僅能提供少部份優撫物件及其部份就診環節的陪同就診服務。

上海現代服務業聯合會副會長兼醫療服務專業委員會主任朱同玉認為,陪診服務作為現代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份,不僅關系到千家萬戶的生活質素,也是社會文明進步的一個重要標誌。

「我們曾經邀請到瑞士的一個代表團,他們存取了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華山醫院,以及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對這些醫院硬件設施的先行程度很贊嘆,同時也婉轉表達了醫院服務質素還有待提升。」朱同玉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陪診服務是醫療服務中的一環。」

陪診資質尚待明確

在這一背景下,社會機構看準了陪診的巨大市場需求。然而,市場化的陪診服務因行業資質尚未明確,且缺乏規範性、制度性管理,服務尚存在灰色地帶,一旦發生糾紛,消費者權益很難得到保障。

在第一財經記者在近期的采訪中就了解到,曾發生有獨居老人請鐘點工幫忙「陪診」,鐘點工不幸把價格高昂的藥弄丟了,但由於「陪診」並不屬於鐘點工「家政」服務所包含的範疇,純屬幫忙性質,家政中介不對此負責,無法彌補老人的損失。

多位業內人士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目前陪診行業市場仍處於早期發展階段,雖然有「陪診師」這個職業的存在,但是陪診師目前尚未被人社部列入【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陪診公司也往往以「家政」、「醫療咨詢」、「健康管理」等名義註冊。陪診師的從業資質、服務流程、收費標準等都缺乏明確界定,服務質素也參差不齊。

某健康管理公司創始人朱睿(化名)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現在的陪診師就好像當年的健康管理師,在職業發展之初是沒有「名分」的,也就是沒有「陪診」這個職業分類。但隨著市場的發展壯大,從業人員開始變多,那就會被逐步納入職業分類大典,被規範化地去監管。

參考目前已經發展成熟的院內護工市場,朱睿表示:「陪診和護工市場有些類似,醫院不會自己去做,而是采取第三方外包的方式,護工市場相比陪診而言,是一個需求更強的市場,現在基本都是和醫院簽約的機構全承包了,隨著陪診市場的逐步擴大,醫院未來可能也會考慮采取這種與第三方陪診機構簽約合作,從而進行規範化的管理。」

第一財經記者了解到,上海已經在制定規範陪診師的工作規程和工作標準,起草制訂【陪診師從業技能標準】、【陪診服務規範】兩項標準,擬今年向社會釋出。

上海現代服務業聯合會副會長簡大年表示:「社會是一個相互服務的社會,陪診就是一個很具體的服務,也是一個新的業態,而且和民生密切相關。一個行業要健康發展,必須制定標準,然後實施標準。」

據介紹,上海現代服務業聯合會正在推動相關標準的制定和實施,加強從業人員的培訓和管理,在標準實施中,聯合會將以第三方的角色,監督陪診的全過程,使陪診服務健康發展。

哪些人在從事「陪診師」?

盡管「陪診師」尚未被列入中國的職業分類大典,但第一財經記者發現,與陪診服務接近的一項職業為「社群健康助理員」。該職業的定義為:運用衛生健康及互聯網知識技能,從事社群健康檔案管理、宣教培訓,就診、保健咨詢、代理、陪護及公共衛生事件事務處理的人員。

而根據河南省統計局的調研數據,目前的陪診服務多局限於基礎的協助就醫服務,如預約掛號、繳費、取藥和辦理住院手續等。陪診師中具備醫療專業背景的人員占比較低,無法在患者就醫過程中提供專業、精準的醫療咨詢和建議。

第一財經記者了解到,目前市場上的陪診人員中,既有從事家政的人員,也有快遞人員,他們一般從事簡單的陪同看病或代配藥服務;另一大部份人群則是過去長期從事醫藥或藥械器材銷售的人員轉型。

朱睿認為,這部份「藥代」可能會成為未來陪診市場的「主力軍」,因為他們不僅熟悉醫院的流程,而且也有一定的醫療資源。

「陪診服務的內容也是很多的,有單一的純陪同看病,我們叫做溫馨的陪診服務,這是比較簡單的,有些是從人才保姆市場,甚至快遞小哥轉型的,這類陪診對老人特別需要,尤其是獨居老人的需求特別大,但還有一種是比較專業的陪診,需要有專業醫療背景的人士。」朱睿告訴第一財經記者。

朱睿進一步說道,她所在的機構將陪診服務稱為「就醫援助」服務,聘請的大部份人員為資深的護士,參與就醫前到就醫過程以及就醫後的全流程陪同,這當中需要大量專業的醫學知識,包括協助與醫生專家的溝通,這也意味著此類陪診服務的專業附加值會更高。

盡管目前陪診收費沒有專門的指導價格,但也有市場行情。第一財經記者從網絡平台上了解到,目前簡單陪診的費用半天在兩三百元區間,全天陪同在五六百元;而專業人士參與的陪診價格基本翻番。

「我們再往後希望發展分病種的專病陪診服務,那就需要具有更強專業背景的人才,這樣會進一步提升服務的專業度。」朱睿表示。

朱睿看準的陪診市場的另一大衍生市場是未來針對老年人的短暫居家護理陪同。「目前這塊市場還沒有發展起來,但隨著老年化加劇,很多老年患者未來會有居家護理的需求,包括全流程的健康服務,我們也在積極探索中。」她告訴第一財經記者。

平台迅速發展,「黃牛導醫」混雜

由於大量的陪診需求,且市場尚缺乏明確的監管,目前也處於陪診市場「無序擴張」的階段。

據淘寶平台公布的數據顯示,僅2022年就有2.6萬人次透過淘寶搜尋「陪診」。淘寶、京東等電商平台上至少有超過500家店鋪提供陪診服務,有些生意好的店鋪月銷量多達上千單。

值得關註的是,一些所謂的陪診平台打著「陪診」的旗號,實際上是做著「黃牛導醫」的非正當買賣,收取高額服務費為患者掛號,這既不能實作「陪診服務」幫助就醫弱勢群體的初衷,也影響醫院的正常就診秩序,妨礙醫療公平。

朱睿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純跑腿」的陪診服務利潤很低,吃的是人力成本的紅利,但近幾年來,中國人力資源市場的價格也在不斷上升,除了一些人力資源公司憑借人力的優勢還能賺取微薄利潤之外,企業要有更高的利潤,那就必須走專業化道路占有資源,而嫁接更「深度」的需求,而不是僅僅「賣苦力」。

第一財經記者在網上搜尋相關陪診平台公開資訊,其中既有原本的醫藥銷售公司轉型而來,也有擁有互聯網科技公司背景人員創立的。而一些大型的互聯網醫療平台,盡管未以「陪診」服務的名義推出相關服務,但實際也從事類似的生意。

例如,一家註冊名字為「如意都」的陪診公司,就是由從事醫藥銷售工作20余年的「藥代」於2020年創立。不過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該公司創始人表示,陪診師並沒有掛號的「捷徑」,「拼的是時間」,一早就去醫院排隊幫人掛號,並沒有擠兌醫療資源。

對此,有業內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拼時間」這種做法不可持續,如果企業要保持一個持續的利潤,沒有醫院的內部的資源,平台是不可能賺錢的。

事實上,已經有一些平台公開「售賣」專家號。第一財經記者查詢某陪診小程式發現,該平台除了提供陪同看病的簡單服務之外,還有一項叫做「協助掛號」的服務,點進該服務,記者發現,平台設有不同專家級別的服務,費用高達數千元。例如教授級別協助掛號費用為2899元,院長級別協助掛號費為4899元。這些費用高出了陪診費的十倍!

一位醫療行業資深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一些「黃牛」常常在醫院附近,隱蔽得較好,詢問患者是否有專家號的需求,這種現象現在也仍然存在。但隨著互聯網平台的發展,這些人現在有的轉型到「線上」,甚至一些大平台會對這種「黃牛」行為進行包裝,但仍然不改「黃牛」的本質。

針對這種以「陪診」之名,行「黃牛」之實的行為,在今年初召開的上海兩會上,錢菊英聯合多名政協委員聯名送出提案,呼籲不斷規範需求龐大的陪診服務,細化服務需求,界定服務邊界,並提供服務保障,規避亂象。

她建議,在加快制定陪診人員準入資質(持證上崗)、服務標準等專業性和規範性監管的同時,強化屬地及行業綜合監管,對陪診服務進行綜合性幹預,做到既滿足社會需要,又能且行且規範;此外,還要進一步促進醫療保險向健康保障轉變,滿足醫療服務的社會性、公益性特質,並探索保險償付機制,陪診環節部份服務是否可以納入基本醫保範疇,以基本醫保、商業保險和自費相結合的形式,滿足市場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