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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魯南農民生活寫實,吃的是二細糧,女孩都叫妮子

2024-01-02三農

孫敏,嶧城周營單家樓村人,1927年出生,1944年8月與丈夫陳明同日參加革命,1945年10月入黨。

1995年左右,有一天4歲的小孫女從公園遊玩回來後問孫敏:「奶奶,小時候你媽媽可帶你去公園?」孫敏說:「我媽媽帶我去的是菜園。」孫敏沒有逗小孫女,她說的是實情,她記事時候起,她就在菜園裏隨父母種菜。

由於爺爺輩時候的省吃儉用,到孫敏父親分家的時候,他們家已分到12畝土地,到孫敏記事時家裏好像又增添了一點土地,具體多少她太小,不清楚,但好象為了生活,還租了點地主土地,主要種菜。

她上面有兩個哥哥,下面有個很小的妹妹。大哥在外念書,孫敏和二哥主要就是幫大人幹活。

全家靠種田為生,父親是家裏的頂梁柱,也是全家的精神寄托和力量支撐,夏天披星戴月,拼命在地裏園上勞動幹活,養活全家人。母親總是省吃儉用,盡量讓她父親和她兄妹幾人吃飽。母親雖才四十多歲,卻累得彎腰駝背,骨瘦如柴。當時孫敏年齡還小,母親勞動幹活時總是把她帶在身邊。盡管一家人都拼命幹活,但依然少吃缺穿,一入冬就吃糠菜,過著糠菜半年糧的生活。

關於吃:

孫敏家以種高粱為主,也種麥子和玉米,蔬菜主要是白菜、蘿蔔。她父親常說:「莊稼老頭你別犟,糞堆就是你的樣。」由於生產力極其低下,小麥和玉米等產量極低,從現在的小麥畝產僅有一百多斤,很多地方僅有幾十斤。冬小麥播種下去後全部靠自然生長,除草和收割全依靠手拔,勞動強度極大。盡管一家人成天圍著田地轉,也有一點自己的土地,大多情況下還是吃不飽。

風調雨順之年,收成好點,日子就好過一點,但如果遇到旱災、澇災、蟲災這樣的災年,全家人只有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家裏多數情況下吃得很差,但相對一些人家來說還算好的。她家也種麥子,但從來都舍不得吃,這樣的細糧通常都是她父親用來蒸饅頭拿到集鎮上賣,換取生活必須品,剩下的要留在春耕勞動的時候給家裏幹重活的人吃。

一家人吃的主要是二細糧,所謂二細糧就是山芋葉子、蘿蔔纓子(蘿蔔上面的葉子)、高粱、糠等碾碎,加上蔥和鹽蒸出窩窩頭,就是好的糧食了。她母親時常教育兒女:「是飯都充饑,是衣都擋寒,酒肉穿腸過,不吃又如何。」過年的時候,全家買一斤肉,用蘿蔔、粉絲、白菜包上一頓餃子,大年初一吃,這就是全年最好的夥食了。

副食方面就更貧乏了,過節的時候用山芋、玉米等熬一些土糖,顏色很黑,塊很大,很硬很粘,熬得不好,還有點發苦,即使是這樣的東西,也只有過年才能吃到。

關於穿:

在嶧縣當地,大家穿的基本上都是破舊衣服,布要自己買,就是人們常說的老粗布(俗稱土布),通常只有結婚的時候才能穿上新衣服。

孫敏兄妹的衣服只有一套,冬天的時候在衣服裏縫點棉花,用來禦寒,夏天就將棉花取出。布和棉花全部都要在集鎮上買,因為自家不種棉花。被子是兩面粗布做成,布滿大小修補程式,而且是只有蓋的薄被,冬天在下面鋪上麥稭,房裏可以生火。鞋子終年都是破舊的,前後都露在外面,當地俗稱「前露鮮姜,後露鴨蛋」。取暖經常就將腳伸到留有余溫的鍋竈裏。大家都是拼命掙錢購買土地,土地就是命根子。

如果說冬天因寒冷難熬,那麽夏天最大的問題就是蚊子了。北方的夏天蚊子特別多,特別是農村,由於沒有蚊帳,簡直讓人無法入睡。白天幹農活,辛苦異常,晚上亟需休息,通常的解決方法是先用樹葉在房裏熏,過一會再將門窗開啟,將蚊子趕走,一家人趕快進去,關上門窗在悶熱的房裏睡覺,加上還要抵擋蚊子的幹擾,其滋味可想而知。

關於住:

過去山東農村的住房非常簡陋,房屋及院墻也是土壘的,裏外抹麥稭泥。用土壘的磚作為墻基礎,房頂上面鋪上高粱稈子當瓦,就可以防水、防雪、防風了,當地俗稱茅草房。門窗都是木制的,冬天北風吹過,門吱吱作響,每間房留有一個窗戶,裏面陰暗潮濕。冬天為了防寒,就用泥將窗子封上,夏天再將泥扒開透氣。即使這樣的房子,孫敏家也是租地主家的。

他家住在東面,中間是叔叔家、西邊是大伯家,三家緊緊連在一起,一墻之隔,每家一個院子,所有的東西都雜亂地堆在院子裏,包括收集的肥料。家裏的竈房建在房外的走廊上,燒飯時不至於煙熏到人,他大伯家的竈房建在房內,如果不及時通風,家裏的煙就會非常嗆人。

當時農民的生活條件非常簡陋,每個人都在為生存不斷地努力著。

關於用及其它:

過去山東農村可用的東西都非常少,各家的主要任務都是將掙來的錢買地,土地就是財富的象征。

除了必需的衣服和鍋竈外,無任何櫥櫃,所謂的桌子就是一塊木板,架在土墩上。粗瓷碗還是有的,需要到鎮上買,葫蘆一剖兩瓣的瓢,也時常當成碗用。火柴叫做洋火,買來當成寶貝,平時用火都是從別人家裏引。

點燈用菜油,將菜油倒在一個碗裏,用棉花撚成一個芯子,露出一個頭,就是晚上的照明燈了。農村晚上大多沒事,天一黑就睡覺。農忙的時候,需要早起做飯,都是摸黑做。早上趕集算時間,就聽雞叫。

由於家處偏遠的農村,根本就沒有醫生。如果生病了,通常解決的辦法就是休息,或者用當地的土方法治療。人的生命力是非常頑強的,基本上大病小病都能抗過去,抗不過去就只有等死了。

用水全部是井水。井是全村公用的,小時候孫敏經常打水,由於井很深,她都是在井沿的邊上打,不敢靠得太近,怕水桶把她帶入井中。

孫家的境況在當地應該算好的,大伯和叔叔家各養了一頭牛,孫敏家養了一個驢子,主要是推磨,孫敏每天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割草餵驢子。

山東的家規很多,孫敏家也是一樣,家長一言堂是最明顯的標誌。在家裏,任何事都是她父親一人說了算,其他人沒有任何話語權。如果父親要打孩子,家裏沒人敢拉。

有一次,孫敏二哥,當時10多歲,和村裏的其他孩子在一起打紙牌,被她父親發現。她父親一下子火了,拿根棍子就追著打,嚇得二哥最後躲到家裏的床底下,夜裏也不敢出來,可一個人又害怕,母親就把孫敏也塞到床下,陪二哥過夜。直到第二天父親氣消了,他們才從床底出來,從此二哥再也不敢打紙牌了。

關於女人地位:

女人在舊社會的地位,尤其是在山東孔夫子故鄉,是很可憐的,現代社會的人對此無法想象。

「三寸金蓮」被認為是女人漂亮的第一標準。山東女人最重視纏腳,女孩到了一定的年齡就開始纏腳,孫敏沒有纏過腳,但她母親纏過腳。

她聽母親說,纏腳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每天晚上用布一層一層將腳裹起來,整個腳骨特別是腳趾頭都嚴重變形,晚上睡覺都要疼醒,可第二天還要下地走路,整個腳就象踩在刀尖上,最後那腳小得就像兩個粽子,俗稱「三寸金蓮」,由於站立不穩,俗稱「楊柳擺風」。

新媳婦一下轎,首先被人關註或觀賞的就是一雙腳,如果腳小,就會有嘖嘖稱贊之聲;如果腳大,立刻就有人嗤之以鼻,互傳笑話,說:今年收豆子—大角(腳)。

在山東,女人是沒有正式姓名的,大多是什麽「小妮子」之類,出嫁以後都被稱為某氏,夫姓在前,娘姓在後。嫁出去的女兒就象潑出去的水,是外人了,進不了宗氏祠堂。這一傳統一直頑固地保持著。很多年後,孫敏回老家,想到祖墳上燒點紙,可按當地的規矩,她不能到墓地,全部由家人代燒,自己只能在遠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