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逛了一次流曲「四.八」會
文/陳國棟
人到暮年，常常肯回憶小時候一些有趣的事情，我記得10歲左右給母親討要了8毛錢逛了一次流曲「四.八」物資交流大會（四.八指的是農歷四冃初八），具體年份已記不清楚了。
那天一大清早，我和幾個發小囊中有」貨」，興致勃勃的往太陽升起的東方奔去，一路上笑聲朗朗，活蹦亂跳，行程25華裏來到了當時頗有名氣的流曲「四.八」會現場。（交流會的時間是每年的農歷四月初八開始，約15—20天時間）其實，那個年代過會的地方也很多，像咱縣裏的十月冬至會，莊裏鎮過會是農歷的三月十八號（胡笠笙誕辰紀念日），宮裏會是農歷二月初二開始，歷時15天（廟會），還有覓子疙瘩廟會，鹵泊灘會等等，鄉村各處的會都是根據農時季節需要選定吉日開辦物資交流大會，經銷各類農副產品和日用百貨，兼有買賣牲畜和豬羊家禽以及小吃特產等，以滿足周邊社員群眾生產生活的需求。
我們幾個到交流會現場後，眼界一下子開闊了許多，哦！人山人海，場面頗大，喧囂聲時起時伏，特別特別的熱鬧！我們不時地拉著小手，心頭美滋滋的。聽老人們講，在交流會開始的前兩天，距離流曲較遠的商販就提前抵達，爭取占到好的攤位。本地商販有近水樓台的便利，幾天前就用草木灰或白灰在好地段畫好一個個圈圈，中間再寫個大大的「占」字。外地人看到後，知道這是本地人的「勢力範圍」，只好在邊遠的地帶安營紮寨。
那一天我們到流曲的時候有十點左右，看到周邊通往流曲的路上便熱鬧非凡，有趕牛的、有挑筐的、有背著小孩的、有攙著老人的……，十裏八鄉的人們像潮水般湧向交流會場地。
按照慣例，物資交流會是要分成幾個區域的，有農用物資交流區，日常生活用品區，小吃美食區，牲畜交易區，娛樂雜耍區等。農用物資交流區應該是核心區，規劃區域及道路兩旁，售賣杈、耙、牛籠嘴、鐮刀、鋤頭、木掀等各種農具的商販擺成了一條長龍，人們只要想買農具盡管往前走，不需要跑冤枉路。
交流會上最熱鬧的當屬中心地帶賣小吃的地方。賣茶水的攤販，把糖精和色料放在開水中一攪拌，一桶甜甜的飲料就做好了。「涼茶一杯，一分一喝，甜得很！甜得很！」叫賣聲立刻吸引了我們幾個，各自揣摸著衣兜裏的銀錢，付給攤主，就「咕咚咕咚」的一人喝了一碗。轉過身沒走多遠，又看到有人在叫賣：「歡喜桃兒」 「撚轉兒」糖，娃們吃了不尿床」。「歡喜桃兒」是用糖水將爆米花粘在一起做成的，大小和乒乓球差不多（也叫花雞蛋），有白色的，也有粉紅色的。
「撚轉兒」糖則是將糖稀制成陀螺狀的小糖塊，五顏六色，很吸引人，許多孩子圍著小商販買糖吃。嘴饞的我們幾個人，意見還不一致，有想吃「撚轉兒」糖的，有想吃「歡喜桃兒」的，我說誰想吃啥就買啥，反正是各掏各的錢，話落地我就掏出一毛錢買了10個」歡喜桃兒」吃。這會兒，不知誰出的點子，說等價交換，互相品嘗，於是我也吃到了「撚轉兒」糖。
轉著玩著，逛著看著，突然聞到一股子臭味，咋一瞅，已轉到了牲畜交易區。家鄉人把交易牲畜家禽的場地按照牛、羊、豬分類用爛繩圍成圈圈，所以買賣人就給它們分別起了個名字，叫牛繩區、豬繩區、羊繩區。路過牛繩區時，我們看到一個人在買家和賣家之間來回竄動，他一會兒捏捏賣家的手指頭，一會兒又到買家那邊去，以衣遮手，比劃幾個手指頭。聽旁邊有人說，這個人是「牛經紀」，嘴裏沒一句實話，關鍵時候這種人連他親老子都敢哄騙，本分老實人千萬別和這種人打交道。來到豬繩區時那才叫熱鬧！那些豬或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的場面，有的小聲哼哼，有的大聲嚎叫。
突然間，一位大媽的豬仔脫繩而跑，她急忙弄了一把青草，「啰啰啰」，「啰啰啰」地跟在後面喊，引逗豬仔回來，眼看豬仔快到跟前，大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豬仔的耳朵提溜了起來，那小豬仔如殺它般地嚎叫起來，嚇得其它豬仔也驚恐地亂作一團。
在豬繩區的另一邊，我們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一幕。事情是這樣的，一個賣豬的商販與買家已成交，但在劁與不劁上發生了爭執。買家說：「我買的是肉豬，不是種豬，我買的你豬仔，你就得彎腰把豬劁了」。賣家說：「劁不劁是你的事，我只管賣，不管劁，要劁你到獸醫站去」。這時候，旁邊就站岀來一個圓場的人，搭訕道：「不就是三毛錢嘛！劁了吧，劁了吧！」賣家一聽，眼瞪著說：「三毛錢誰掏？」這時有人說：」你要是劁，我也買你家的小豬仔」。賣豬人猶豫了片刻，無奈地說：」行，行，行，我出錢給劁！」很快，賣豬人又做成了幾筆生意。看到這一幕，悟出一個道理，生意還是要做活一點好。
走出牲畜交易區，看到不遠處好多人，還有陣陣的叫好聲傳來，我們幾個人一瞅，那裏是玩雜耍的。於是急忙跑了過去，擠進了人群，正好上演呑刀、鉆火圈表演，確實看得人心驚肉跳。演到最精彩的地方，藝人突然停了下來，一個打扮成小醜模樣的人跳進場內，拿著一個盤子，沿場地一路小跑，邊跑邊喊：「夥計們，鄉親們！這把戲把戲，離不了夥計，離了夥計，玩不成把戲。沒有君子，誰養藝人，咱跑江湖的出來混口飯吃，大家有錢的賞個飯錢，沒錢的捧個場子。來呀來呀，謝謝鄉黨們了！」
大家不好意思白看，紛紛往盤子裏投硬幣，有一分的，有二分的，也有五分的，有個人放了一毛錢，隨後又後悔了，說：「能不能再找我五分？」那個小醜模樣的人趕忙打躬作揖，說：「您宰相肚裏能撐船，您積大德，行大善，幸福日子萬萬年，萬萬年！」觀眾一聽，轟然大笑，齊聲喊好。那人臉一紅，也不好意思讓再找錢了。當那人轉到我們幾個跟前時，不知誰喊了一聲，趷蹴下，不要起來，我用手緊緊地捂住衣兜中的毛毛錢，貓著腰立刻蹲了下去，就這樣，我們幾個人逃過了一劫。
交流會上新奇、好玩的東西很多，一天是逛不完的。直到夕陽西下，大夥才滿載著喜悅，聊著在交流會上的所見所聞，依依不舍的往回走。順便也自報花銷了幾毛錢，吃了幾個「歡喜桃兒」，我揣摸了一下衣兜，總共花銷了6毛錢，剩余的2毛錢仍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前不久，流曲有一位朋友來訪，我還問起「四、八」會的情況，朋友說：「受疫情影響，交流會停辦了」。再加之現在交通便利，物資豐富，隨處皆有，隨時都可以購買農用物資及日常生活用品。還有農村機械化程度大振幅提高，以前的那些小件農具如今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早已過時淘汰了。如果政府以後還要舉辦流曲「四、八」物資交流大會，有機會我一定要再去一次。
作者簡介：陳國棟，富平縣齊村鎮橋西村人，中共黨員，大專學歷，中學英語高級教師職務（已退休）。本人愛好文學、歷史和收藏，喜歡習練詩歌、快板及短篇散文。曾在【渭南教育】、【富平教研論文集】、【中國教育】等刊物有十余篇碎文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