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麽時候,抖音處處都是聽泉鑒寶的短影片。博主外號「泉哥」,口頭禪「開門」、「沈澱」。因為他的爆火,【春庭雪】這首歌也跟著紅了。於是我也開始關註他,一開始對他簡直是深信不疑,非常崇拜,非常羨慕他那種能力,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開不開門。
直到有一期,他鑒定了一個明朝萬歷年間的五彩纏枝花卉紋臥足杯,人家姑娘一開始不會翻轉鏡頭,拿著從上直接讓他看,他在5秒內看著杯底直接開啟了我羨慕的鑒定能力:這是新的。這是他看後的第一個結論。
第一眼結論:太新
接著他給出第二個結論:杯底的字都歪了。作為一個外行人,我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就看杯底這6個字,簡直一點也不工整。一個如此精美的瓷器,怎麽字型會寫成這樣?
第二眼結論:字歪
泉哥接著告訴對方,這杯子如果是老的,價值得好幾個億,言外之意就是不可能流傳到這姑娘手上,所以她手上的一定是假的。
泉哥表示此杯老的估值上億
姑娘放下手中的瓷器,開始翻找東西,這時候泉哥抽空喝了杯水,並同時給出了第三個結論:剛才那個杯子風格不對(不是萬歷年間的)。並且同時舉著自己喝水的杯子向鏡頭展示了一下。
第三結論:風格不對
看到這裏的時候,很多和我一樣的古董小白估計都已經對泉哥佩服得五體投地,那種輕描淡寫的揮灑自如感,讓人真的很羨慕。很多網友都曾表示:這就是天賦!
可是當這女的亮出嘉德拍賣證書時,這故事走勢開始失去控制了。該女子亮出的證書寫得很清楚:「明萬歷 五彩纏枝花卉紋臥足杯」,拍賣編號1379,而且是中國嘉德香港2024秋季拍賣會。
泉哥呢,他在直播間是多次提到過嘉德的,也是他自己認可的拍賣行。所以他立即表態,應該是剛才鏡頭視角問題(產生的誤判),那個角度看的話,不管誰都看不出真假。
既然對方上了鑒定證書,那麽這個杯子的真假已經不在討論範圍了。畢竟嘉德在圈內的權威性專家們都認可。而且個人也不能和一個專業機構對著幹,畢竟對方不僅是專業機構,也是商業機構,涉及到利益。所以泉哥轉頭問這位姑娘多少錢拍賣的,對方表示30W,泉哥提出了質疑,這次他沒再估值幾個億,而是說這種官窯都得上千萬,對方怎麽30W就拍到了?於是要求重新看了鑒定證書。
確定證書上寫的是30萬以後,泉哥表示東西挺好的,東西都拍了,就沒必要再鑒定了。女方因為聽泉哥前面鑒定東西是假的,所以覺得這時候泉哥說東西挺好的,是在安慰她。
泉哥怕對方因為自己的鑒定認為這個杯子就一定是假的,馬上說這個可能是自己不太懂,也可能(之前)看錯了。東西確實是好的。
接著影片就結束了。這事兒呢也就這麽過去了。這次事情也被很多泉哥的粉絲認為是對方設的天局,引泉哥入套,那就是證書是真的,杯子故意拿的假的,反正各種分析看起來都挺合情合理的,因為我也是小白,也不懂所以也不敢說,但是我敢想: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杯子確實是真的,只是泉哥打眼了?是他自己看錯了?
於是我去網上搜「萬歷 五彩纏枝花卉紋臥足杯」,看看這杯子究竟價值幾何,同時這杯子與姑娘手上的究竟有什麽明顯的區別。結果這一搜心涼了一半,發現聽泉鑒寶還真是翻車了,或許他沒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神奇。
這杯子之前曾在2017年保利華誼上海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拍賣過,編號0156,名稱叫「明萬歷 青花五彩花卉臥足杯」,拍賣最終成交價92000元。我對比了直播間女方亮出杯底的圖,不能說一模一樣,簡直是毫無區別。
左邊為直播間女子亮出杯底,右邊為拍賣會宣傳圖片杯底
泉哥當時三個結論,第一個結論是新的,第二個結論是左邊直播間該女子杯底字型都歪了,這一對比我是真傻眼了。說好的字型歪了呢?這原本就是歪的啊。至於新舊,也看不出區別,這顯然是同一只杯子。也就是2017年這杯子拍賣價是9萬2,2024年拍賣主轉手賣出30萬,賺了20萬!同時也說明了泉哥對該杯子估價「幾個億」到「一千多萬」並不準確,或許是他記錯了。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這大明萬歷年的瓷器寫字都這麽不講究嗎?於是又去搜了一下五彩的盤。
這也是真品,進行了拍賣,看到盤底的字後我發現大明萬歷年的工匠書法是真的不行啊,寫字都這樣歪歪扭扭。萬歷年間瓷器的字還真是有個性,並不能作為判斷真偽的標準。
本以為這杯子只是經歷過兩次拍賣而已,結果發現還參加過一場拍賣。東京中央十周年拍賣會,2021年9月10-12日舉行期間,這杯子又露臉了。
拍賣編號是0644,這次名稱從2017年的「明萬歷 青花五彩花卉臥足杯」變成「明萬歷 青花五彩纏枝花卉紋臥足杯」,和2024年的嘉德秋季拍賣會名稱一致。這次給的估算價在50萬-80萬日元,換成人民幣在2.38萬-3.81萬之間。不過最終拍賣價格不得而知。下圖是直播間女子杯子紋路與本次拍賣會杯子紋路的對比。
上為直播間女子持有的杯紋路,下為東京拍賣會杯紋路
經過對比,紋路確實有些區別,畢竟都是手繪的,但區別不大。不過毫無疑問風格是一致的。也就是說這應該是中國流落在日本的一只同批次的青花五彩纏枝花卉紋臥足杯。
透過檢索,我也終於醒悟,這世上任何一個行業都不可能有萬能的人,在考古界泉哥他做不到,更何況他還如此年輕。至少在瓷器上,他這次明顯是翻車了。或許他的強項確實在鑒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