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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類行動者」話題的思考

2024-02-02科學

筆者臘月出行東京這幾天,巧遇東京大學學習電腦專業的老友馮柳教授。提到科學家阿蘭·麥席森·圖靈 (Alan Mathison Turing ,1912年6月23日-1954年6月7日),話題延展到了很多有趣內容。

科學家阿蘭·麥席森·圖靈▲

圖靈是英國著名的數學家和邏輯學家,被稱為電腦科學之父、人工智能之父,是電腦邏輯的奠基者,提出了「圖靈機」和「圖靈測試」等重要概念。

曾協助英國軍方破解德國的著名密碼系統「謎」(Enigma),幫助盟軍取得了二戰的勝利。人們為紀念其在電腦領域的卓越貢獻而設立「 圖靈獎」。圖靈同時還是著名的男同性戀者之一,但不幸因為其性傾向而遭到當時的英國政府迫害,最終自殺。2013年12月24日,英國女王 伊莉莎伯二世宣布赦免圖靈。

1950年,AI之父圖靈(Alan Turing)首先提出電算機器會仿效人類思想的說法。他的主張引起神學界、數學界和哲學界爭議批評。其中有神學家提出神賦予人類不死靈魂,使人類擁有非人類物種沒有的思想能力。因為電算機器沒有靈魂,它們便不可能如人類般去思考。圖靈則認為,被造物會否被賦予靈魂,純粹是造物者神自己的決定,人類只作為被神委派管理世上所有被造物的管家。

首先提出電算機器會仿效人類思想的說法▲

由於近年人工智能(AI)被視為「工業革命4.0」的核心科技,AI和所衍生的科技包括「神經網絡」(neural network)和「超級智慧」(superintelligence)便被認為能擁有謀劃、做價值判斷、自我學習、自我修復改善和執行行動的能力等。AI因此被認為擁有甚至能超越人類智慧的能力和潛能。AI、機械人、自動化系統和無人駕駛裝置等,便可被概念化為「非人類行動者」(nonhuman agency)。

人工智能(AI)被視為「工業革命4.0」的核心科技▲

話題扯到了機器作為被造物,便可能擁有能像人類般思考和行動的能力,甚至擁有能超越人類智慧的潛能。於是,將AI概念化為「非人類行動者」具有適切性。

為更理解非人類行動者對社會科學的意義,我們有必要解釋清楚「人類行動者」(human agency)這傳統社會科學概念的意思。1852年,馬克思曾經為「人類行動者」提出一個影響深遠的定義。他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The Eighteenth Brumaire of Louis Bonaparte)一書中寫道:「人類創造了他們自己的歷史,但是這一切並不是隨心所欲而為之的;他們並不是在自我選擇的環境下創造歷史,而是在已存的,由過去決定並傳遞的環境下進行的。」

借鑒馬克思的說法,人類行動者與生俱來一種能思考、判斷、計劃和決定采取什麽行為行動的天生能力。而這主觀能動性雖然一定受制於客觀歷史因素和結構性限制,但是行動者所決定的和采取的行動,也同時被行動者的價值觀、信念、理想和承諾所指導和推動。換言之,人人天生都欲成為自己生命的真正主宰,去重塑個人命運以至集體歷史,但結果如何則不由得行動者自己決定。

自此,「行動者」(agency)和「結構」(structure)便形成一種二元對立的辯證關系。具永續性質的結構(包括制度、法律、規則、系統、語言文法、文化風俗等)同時限阻了行動者的意誌、決定選項和行動方案,但也容讓行動者去利用、透過結構去達到自己的目的。結構具「二重性」(duality),能同時限阻及推助行動者。

自此,「行動者」(agency)和「結構」(structure)便形成一種二元對立的辯證關系▲

由於不是所有行動者都擁有同等條件、能力和自由度去利用或透過結構去達到自己的目標,所以有人會比其他人更能夠改造自己的命運。也因為這個原因,社會學、政治學和國際關系理論的發展,便大概可被分為兩大派。

第一派是較側重行動者的理論:包括符號互動學派、建構主義、自由主義和重視「集體行動者」的一些馬克思學派。這一派偏向重視行動者可改變決定結構的能力。

第二派是較側重結構的理論:包括結構功能主義、馬克思主義的辯證唯物史觀,和政治現實主義等。這一派偏向重視結構規限決定行動者和結構性變遷的分析。

因為以上兩派理論的原意,都是去解釋個人和組織的行動;非人類行動者並非它們所關註。以AI為例,我們現在很難去提出判斷AI作為非人類行動者,已擁有欲重塑結構和改變機器自己命運和改變歷史的講法,但我們不能排除這些潛在可能性。於是,雖然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的主體論並不一樣,但兩者的核心定義和與結構之間的關系,都有相互參考性,甚至潛在共通性。

所以有人會比其他人更能夠改造自己的命運▲

近年的戰爭研究發展也轉向關註非人類行動者。一直以來,戰爭研究的其中一個關註點是非直接戰爭(indirect warfare)的演變。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為了以最低成本代價投入去達到政治目的,人類戰爭已經歷了五代發展階段。

第一代戰爭是典型的人對人在戰場上的直接格鬥,如直接肢體沖突和以冷兵器對抗等直接戰爭。

第二代戰爭出現於威斯特伐利亞和約(【 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是象征歐洲三十年戰爭(1618-1648 年歐洲爆發的大規模國際戰爭)結束而簽訂的一系列和約。 )和英國內戰之前,並延伸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滑膛槍的研發成功,讓人類進一步可使用更具精準度的間接戰鬥媒介(如子彈和炮彈),在戰場內外同時使用,展開間接戰爭,武器包括來復槍、迫擊炮、火箭、魚雷和導彈等。

第三代戰爭一直都存在。包括間諜和策反戰術,在冷戰時期特別大派用場。滲透和妥協策略的使用,讓戰爭大部份時間在戰場外進行,目的是先將敵方軍隊從內部瓦解以至崩潰,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效果。

包括間諜和策反戰術,在冷戰時期特別大派用場▲

第四代戰爭出現於冷戰時,將政治和戰爭之間的界線模糊化,目的是在戰場外將平民百姓轉變成戰士。結合資訊戰、網絡戰、宗教極端主義、身份政治、社經階級鬥爭和群眾運動等手段,成為混合戰術的一種。第四代戰爭也包括「大腦皮層戰爭」(cerebral cortex warfare):持續向對靶人口的腦部轉輸資訊去激發情感(如憤怒和痛苦),去刺激群眾參與反政府示威等活動。

第五代戰爭則出現於冷戰後。混合戰更趨於間接化和即時化,並且透過「非人類動能」(non-human-kinetic)的軍事行動進行,即包括使用AI和自動化系統所支援的機械人戰士、自動化網絡攻擊、無人機群、無人控裝設等「非人類戰爭行動者」(nonhuman war agency)。

這變化過程也反映,大概自從第四代戰爭開始,有謀劃者提出人類行動者可被其他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本構成」的可能性。例如,使用AI控制的資訊戰,透過社交媒體去進行大腦皮層戰爭和發動自動化網絡攻擊,達到政權易變的間接戰爭效果。

人類行動者可被其他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本構成」的可能性▲

20世紀80年代,新經濟社會學在美國復興,直接向經濟學的核心領域「企業」和「市場」發起了挑戰,重點關註經濟行為的社會建構,確立了「網絡分析範式」的霸主地位。

但是主流學者卻只關註了網絡中的人類行動者,而忽視了網絡中的非人類行動。與主流學者不同的是,近年來在法國興起的述行學派的「行動者網絡理論」對「行動者」的定義是廣義的,既包括人類,也包括非人類。二者被統一於「異質性的復雜網絡」中。但是,非人類行動者沒有能動性,他們之間是怎麽樣相互連線和相互作用的呢?「行動者網絡理論」透過人類行動者的「轉義者」身份來實作非人類行動者的能動性,即人類行動者不停地把非人類行動者用自己的思維模式和語言轉換出來,而且當人類行動者轉譯非人類行動者的角色時,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就互相交織,構建起了一個動態的、演變的、不可分隔的行動者網絡。

因此,市場不是獨立的人類一元行動者的結果,而是人類和非人類多元行動者共同建構的結果。所以,關註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的「新新經濟社會學」近年來在西方悄然興起,未來可能成為掀起經濟社會學領域研究的新一輪方法論熱潮。

而是人類和非人類多元行動者共同建構的結果▲

近年漸受關註的外星文明生物等不可解釋諸現象,也為非人類行動者增添另一層意義,即「外星非人類行動者」(extraterrestrial nonhuman agency)的智慧、決策、思考,判斷和行動等研究。

總而言之,非人類行動者對未來社會的影響,超越了人類中心主義(anthropocentrism)和地球中心主義的現代性假設,和啟蒙時代信條。人類行動者只是社會政治現實的其中一個單位,不單會被結構限制或推助,也會與非人類行動者發展不同的社會、經濟、政治和結構性關系。

漸受關註的外星文明生物等不可解釋現象▲

【雜感十首以野曠沙岸凈天高秋月明為韻】宋·陸遊

呂釣渭水濱,說築傅巖野。
雖曰古盛時,得士蓋亦寡。
天將啟治亂,人才有用舍。
向非萬牛力,孰與成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