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點、黃豆丁和小九
◎王江紅(媒體人)
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一個成語——鸚鵡學舌。那會兒我大約還是小學二三年級,記性好,背啥都快,回回都得意地背給大人聽。爸爸用這個詞告誡我學習要走心,不能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我頗為不服,但這個成語早早記住了。
成年後參加工作,有幸成了老家所在地市電視台的記者,有次采訪拍到了一只愛說話的鸚鵡。它很「人來瘋」,頻頻跟主人互動,案頭電話一響,它立即響亮地招呼,「電話電話」。主人講,帶它出門碰到別的鸚鵡,它們就在一起大秀才藝,學貓叫,學吹口哨,幾種聲音交替領跑,場面那叫一個熱鬧。原來,「鸚鵡學舌」竟如此有趣!
如今,身邊小夥伴婉喜歡鸚鵡。她家裏花草多,客廳裏靠近窗台的部份,成了三只鸚鵡的「豪宅」,整個三居室幾乎都是它們的運動場。三只鸚鵡身形差別不大,卻匯集了老少三代。其中,已經7歲的大頭鸚鵡「小不點」入住時間最久,「大乖」其次,最小的黃桃鸚鵡去年9月25日出生,婉叫它「小九」,聽起來寵溺味兒十足,讓我想起【紅高粱】裏敢愛敢恨的九兒。「小九」剛出生,又新來乍到,婉的大部份精力用來「盤」它。跟我們約好出門度周末也用專門的小盒子隨身帶上,自己偶爾暈車,也怕「小九」受不了,遮光罩蓋得嚴嚴實實。到了目的地,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給它餵特制的奶粉。別看它小,還挺愛「幹凈」,吃飽之後小身子一點點地往盒子外圍挪,把鳥糞排在鳥巢外面,逗得我們直樂。
我們都知道婉的心結。就在「小九」出生大概一周前的周末,秋光正好,我們相約去爬蟒山。婉也想訓練一下已經「盤」了很久的「黃豆丁」,車剛剛停穩,婉就把鳥籠子提出來,開啟,讓它適應新環境。「黃豆丁」縮著身子,一副膽怯的樣子。婉以為它暈車,把手探進去一再撫摸它,安慰它。終於,「黃豆丁」站在她手掌上,出了鳥籠。我正用影片給女兒「直播」現場,讓她遠端見證「黃豆丁」與主人互動新場景,沒想到前一秒還在遲疑的「黃豆丁」,瞬間就箭一般從婉的手掌上飛出去,在斜上方的高空消失了蹤影……
那天的婉沒心思參加登山活動,我也陪著她往「黃豆丁」最後消失的方向尋找線索,我倆一會兒分開一會兒會合,四處喊著「黃豆丁」,期望熟悉的聲音能喚回它。婉一遍遍回憶起之前帶它外出的經歷,說「待會兒它餓了也許就回來了」。可我用手機尋找補救的措施,結論都是這個鳥已經無力自行返回(飛到了嶄新的高度,且毛色鮮亮,易招惹天敵)。
婉的女兒看著「跟丟了孩子一樣」的媽,迅速在網上下單,訂購了還在孵化中的「小九」,填補母親的「空窗期」。這期間,婉一次次去「黃豆丁」消失之處呼喚尋找,「剛剛學會覓食,應該餓不死,可它是南方的鳥,很難過冬啊!」
最好的遺忘,是放下。這不,新來的「小九」很爭氣,很快占滿了婉的業余時間,並且跟著第一代的「小不點」、中生代的「大乖」早早學會了滿屋飛,婉的客廳再回鳥兒的「三國時代」。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小九」主動去找婉,被婉用衣服層層包裹起來也不惱,像黏人又懂事的孩童。
三只鸚鵡都招人喜歡,「小九」的尾部生還有斑斕的絨毛,顏值更高。不過,已經是爺爺輩的「小不點」卻有獨門絕活,這只大頭鸚鵡,據說血統來自寶島台灣,善於學舌交流。婉的女兒一口一個「點點好乖」逗它,它越發黏人。就連受托照顧了它一小段時間的我,它也很熟稔了,用小身子推著我的眼鏡在桌面上跑,用小爪子在我手機上摁出字來,我跟它打招呼,它「高冷」不理,等我躺那兒午休,它開始在旁邊話癆一般——「你好小不點」「小不點你好」「乖乖」,甚至還有婉「我是一個粉刷匠」的口哨聲、招呼幼鳥吃奶粉的腔調,各種「本事」不間斷輪番上演,令人忍俊不禁。婉說,大頭鸚鵡很少學會說話,「小不點」這麽會「表達」還是我最先發現的。或許,那一陣婉回老家,它思念主人,采用這個辦法表達心意,恰好被我撞上了吧。
笨笨的我,或許也是這樣一只學舌的「小不點」,雖然腦容量有限,語不成調,但被溫柔以待的每一幕都還記得。文字的世界浩瀚無邊,我固然天賦不足,也還能積蓄力量寫點「豆腐塊」,跟世界「表白」一下,倘若運氣好,也能帶來更多愛的反饋吧。
供圖/王江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