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孫嵐
——編者按——
一些新的動向，正在浙商群體中悄然發生。
不少女性企業家以接班人身份開啟商海歷程，
在經濟浪潮中占據一席之地。
女接班人現象已出現。
當企業經營融入女性特質，女接班人有何方法論？
至柔至韌，她們又將凝聚成怎樣的商業力量？
浙商發展研究院（浙商智庫）、【浙商】雜誌，
對話8位元浙商女接班人，
從她們的實踐與思考中，尋得一些答案與路徑。
舞台中央，她不止於她。
今天我們走近的是——
臥龍控股集團董事長陳嫣妮
浙江上虞，臥龍控股集團總部綠意滿園，挺拔的樹木搖曳枝丫，舒展著身姿直探到辦公樓窗前。那抹青綠，將喜迎40周年慶的臥龍映襯得生機盎然。
陳嫣妮與父親陳建成在很多方面很「像」，都擅長數學，都有很強的邏輯思維，對工作都有很強的掌控感。她在父親身邊學習、磨煉已17年，隨著領導能力日益明晰，很能看出基因的強大，以及對父親經營風格的傳承。
身為浙商二代，如何接班？如何帶領臥龍繼續前行？就這些問題，陳嫣妮接受記者專訪。
「慢慢‘騙’回來」
陳嫣妮出生於1982年，兩年後的1984年，父親陳建成創辦了臥龍——他在上虞縣蒿壩村承包了一個舊廠房，創辦臥龍的前身上虞多速微型電機廠。發展40年來，臥龍成長為擁有臥龍電驅、臥龍地產、BrookCrompton 3家上市公司，57家全資及控股子公司，1.8萬名全球員工，年銷售額470億元的全球頭部電機企業。
從英國帝國理工學院畢業後的第二年，陳嫣妮進入臥龍，先後在上海臥龍國際商務、臥龍地產、臥龍控股任職，2018年被任命為臥龍控股集團總裁，2021年出任臥龍控股集團董事長。
這是陳建成樂見的成果。他在2018年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女兒是被我慢慢‘騙’回來的，我希望她能把這個企業承擔過去。」
如今，陳建成的身份是臥龍控股集團董事局主席，正逐步讓女兒、女婿挑起更重的擔子。陳嫣妮的丈夫龐欣元，現任集團電機主業上市公司臥龍電驅的董事長，多年來，夫妻二人協助父親，透過頻頻的海外並購，擴張臥龍的全球版圖，實作對其他跨國巨頭的彎道超車。
陳嫣妮的辦公室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臥龍在中國、越南、德國、英國、美國、日本、印度等地擁有42個制造基地和研發中心，市場網絡遍及全球100多個國家。對這些，陳嫣妮了然於心。
書架上，多是企業經營相關書籍，還擺放著一些與商界人士的合影，其中一張是陳嫣妮與格力電器董事長董明珠，兩位女性微笑著並肩站立。
與陳嫣妮交流，會發現她有很強的思維邏輯性。她擅長理科，從小數學成績很好，「數學課前翻兩分鐘的書，就知道這節課講什麽了。」在英國帝國理工學院，她攻讀的就是偏理科的金融學碩士學位（另有一類偏文科的金融學）。求學期間，她做過性格測試，生活中是「考拉」，敦厚溫和，隨緣從容；而工作中則是「老虎」，有決斷力，喜歡主導事情。
2007年，陳嫣妮進入臥龍，先在從事進出口貿易的子公司——上海臥龍國際商務公司任職。2009年，臥龍啟動對全球知名電機公司奧地利ATB集團的海外並購，她回到集團總部，做父親的轉譯和助理。到2011年這場海外並購完成，近三年的收購行程，她全程參與，僅談判就有十多輪。其實臥龍並不缺少擅長英語的人，但那時父親就有意把女兒帶在身邊培養磨煉。
陳建成對女兒有很高的期許。「現在很多年輕人學歷高、英文好，但只靠這個是不夠的。企業家都是‘槍林彈雨’裏出來的，炮彈來了我們要聽得到，子彈來了能躲得開、能沖上去。這些是培養不出來的，需要靠自己練出來。」他在2018年告訴【浙商】雜誌記者。
向父親學習
2006年，陳嫣妮畢業回國，首先選擇進入摩根大通、匯豐銀行等金融機構工作。為何不直接回到臥龍？
「因為在外面歷練和在自家企業不一樣，在外我是普通人，但在臥龍內部，哪怕作為普通員工去一線，大家都覺得我是老板。」陳嫣妮告訴記者，在金融機構的歷練，一方面讓她知道普通員工的心態是什麽，可以有同理心，從員工的角度考慮問題；另一方面，外資金融機構的管理體系比較完善，有很多地方值得民營企業學習。
很多浙商二代一開始不想接班，因為這是很苦的事。在回到臥龍之前，陳嫣妮的生活和工作有很大的自由度，她一開始也沒想接班。「最初我不太願意接班，當時對公司業務接觸不多，只覺得父親太辛苦，我可能受不了這麽苦。雖然父親也說起過接班的事，但並不強迫我，他是思想比較開明的人。」
陳嫣妮說，回到臥龍與父親並肩作戰後，她對父親的理解更深。「原來我爸在家裏比較嚴肅，話少。剛回公司時，我跟他每開一次會都能學到很多東西。他很善於抓問題本質，每次開會效率很高，總能擊中問題要害並解決掉，這一點是我學到最多的。一步步累積起來，我發覺這個工作是有樂趣的，很有成就感，就持續地做下去。」
敬佩父親的遠見，陳嫣妮也直言希望自己能向父親學習更多。「父親很早就有出海戰略，帶領臥龍與日資企業合資，把很多競爭對手甩在後面。如今，我們又從電機向‘電機+驅動+解決方案’轉型，也將把普通電機企業甩在後面。在這一點上，我和父親比較像，都認同working hard，working smart（工作需要努力，更需要效率）。我不能原地踏步，而應該跳一步，站在更高的地方和競爭對手來爭市場，把企業帶得更遠。」
如果與父親有不同意見，怎麽處理？陳嫣妮說：「我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也充分尊重他的意見。一旦他下了決定，我肯定按照他的方向來做，一個企業只能有一種聲音，不能兩個人同時發出兩種聲音。我父親是很開明的人，他如果覺得我講得對，就會聽我的。這麽多年來，我跟父親蠻和諧的，沒有矛盾沖突。」
「我們很多的二代朋友中，女兒跟父親的相處都比較順暢，可能比兒子要好，因為父親都很疼愛女兒。當然，父親也疼愛兒子，但方式可能不一樣。」陳嫣妮笑道。
二代接班，企業元老高管團隊的支持很重要。「企業掌舵人與團隊必須一起打過‘仗’，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誼，大家才會從心底裏認為你能帶著他們往前走。就像大家對我爸存在一種信任，因為過去40年，在非常多關口、重大抉擇的時候，是他帶著團隊一起沖。哪怕到今天，我爸在臥龍的位置也無可取代。」在陳嫣妮的眼中，臥龍的高管團隊都有很強的專業能力和綜合能力，「作為女性管理者和相對年輕的領導者，我有更多機會聆聽各分管副總的聲音，從而豐富決策的事實依據。我在臥龍17年，和團隊也建立了革命友誼，這是非常好的狀態。」
「把企業帶得更遠」
過去一年，面對諸多不確定性，臥龍憑借高質素的企業營運，抵禦了下行壓力，銷售收入同比增長20.8%，利潤同比增長23.1%。
陳嫣妮介紹，今年，臥龍將聚焦「一二三發展戰略」：電機產業作為第一條成長曲線，要穩步發展，大力推進高效電機、永磁電機、「電機+變頻」等產品叠代升級，實作營收年增速15%以上；新能源產業作為第二條成長曲線，要快速發展，大力推進光伏、風電、儲能、氫能、電動交通等業務擴張，實作年增速50%以上；系統解決方案業務作為第三條成長曲線，要全力發展，實作年增速100%以上。
「‘中國制造’曾經以物美價廉暢銷全球，但如今，低成本優勢正在減弱。當前，中國提出發展新質生產力，引導企業投入創新、研發新技術、生產高品質產品、追求新市場。唯有如此，企業才有生存發展空間。」陳嫣妮說。
記者了解到，近三年前，臥龍即提出打造「技術領先型企業」理念，強調產品創新和研發領先。目前，集團建立了全球中央研究院和日本、德國、美國四大全球研發中心；建立了中國第一個電機材料套用示範平台，運用永磁、納米、碳化矽等新技術，達到中國電機、發電機功率密度和能效水平的最高標準；擁有專利2000項，參與制定國際、國家和行業標準200多項。
當下，臥龍正積極開展新質生產力實踐。「臥龍的產品是電機，正適合著力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新市場、新領域。新能源領域如光伏、風能、氫能等，都需要用到電機；傳統行業如石化、煤炭等，既要生產更優質的產品，又要節能降碳、符合ESG標準和‘雙碳’戰略，也需要用到電機和相應解決方案。因此臥龍正在開展的轉型，與新質生產力高度相符。」陳嫣妮說。
提質升級的同時，臥龍未來將更加註重海外發展。「雖然我們全球化做得不錯，海外有工廠和銷售團隊，但未來還將進一步加強區域化，要求銷售和技術團隊必須到本地與客戶交流。比如和美國企業做生意，有專業人士上門交流技術和銷售細節，客戶才願意把更多市場份額給你。」陳嫣妮表示，臥龍也正在國內發展經銷商，「我們在國內基本是服務大客戶，以前主要是直銷，但下一步要服務更多中小客戶，所以需要建立生態，吸引更多人加入，把市場蛋糕做得更大。」
去年5月，臥龍地產更名為臥龍資源集團，這一轉變背後，是臥龍的業務調整。陳嫣妮介紹，臥龍資源集團包括臥龍旗下礦產、房產、高端服務三大產業，「在目前的形勢下，房產板塊是要收縮的，我們剩下的土地儲備也不多了。」
礦產板塊，臥龍構建了集采購、倉儲、加工、銷售於一體的銅精礦、鉛鋅精礦、金銀精礦、稀土產品和磁性材料等有色金屬產業平台，服務戰略性資源的進口需求，去年該板塊銷售收入超過100億元。此外，臥龍在2022年底成立了新能源和儲能公司，這項業務發展勢頭良好。
陳嫣妮說：「我們的龍能電力及儲能公司團隊比較新，去年業績不錯，已經拿到海外訂單。這支團隊效率非常高，管理能力比較強，沒有庫存，產品組裝完就能直接到客戶現場。新能源市場的國內外需求都很旺盛，關鍵還是迅速把業務做大，尤其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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