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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時節憶「雙搶」

2024-07-23三農

又是暑假,又是七月流火,又是太陽最毒時候,「明天開鐮割稻了大家早點睡!」父親晚飯時一聲吩咐,又一個繁忙的雙搶季節到了,就是要搶收早稻搶插晚稻。

啊,那些沈重又辛苦的日子,又累又熱又急又趕,不分晝夜,「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參加過雙搶,才會有刻骨銘心的體會。

天濛濛亮,父親把我們從睡夢中喊醒,於是一家人披著星光,踩著露水走向田間埂上,一字排開,「幹嘛這早!」我曾經埋怨,而當太陽出來,那又熱又累又渴走不動腳,直起腰不想再彎下去的難受,方知道父親一句「趁涼快!」的重要了。

喊腰痛時,大人們總說青蛙無頸,小孩無腰來搪塞,可真的很疼呵!

割稻不小心割了手,父親會從口袋掏出火柴盒,撕下擦火黑色的紙一塊貼在傷口消毒止血,有時也在田埂上找一種止血草,揉出汁來按在傷口上,痛啊地叫出聲!沒有東西包,就將草帽繩子割斷纏住傷口繼續割,這真是血與汗的付出!下次再出工母親會找只手套戴在那受傷的手。也會叮囑要小心別再割到手,受累是自己,也根本沒時間休息。

割谷,捆谷,泥濘裏跋涉,汗水濕透衣衫,沒有一件輕松的事!挑草頭更是勞力男人的事,這就是農村為什麽要生男孩!一擔擔捆好的谷子,必須用人力挑到稻場上,踩過彎彎窄窄一又一個長長的田硬,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父親和哥哥肩膀總是被沖擔磨得紅紅的!第二天照樣出工!

打谷照樣趕,總是要大晴天,毒毒太陽裏,鋪谷,碾壓,翻場,捆草,攏場……一道道工序緊張做下來,直到幹凈金黃谷子曬開來丨才舒口氣,這其中灰塵與汗水夾雜一起會讓人累得窒息!

而揚谷時候沒有風,悶熱之下,父親焦慮拿著掀板圍著谷堆轉,口裏唏噓著希望喚點風來,沒風卻突然來場雨最要命,慌忙中蓋上彩色條紋布或尼龍,蓋不及時,雨水沖濕的谷子隔夜就發芽會讓你的心滴血!稼穡之辛,誰懂?莊稼人最明了。

忙完谷子父親開始用耕牛了,耙田插秧了。插秧最怕蛇和水蛭了,初次見面總嚇得哇哇大哭,尤其田埂上與蛇狹路相逢,它昂起頭望著你,你騎虎難下,不敢打它也不敢踩過去,片刻對持直到它蹓走,原來動物你不惹它它也不會傷你,一次次相遇後慢慢鎮定下來,就不那麽怕了。

而螞蝗也叫水蛭真不是好東西,偷偷的粘在你插秧腿上吸你的血,你怕不?怕也要壯膽扯下它來!而我後來習慣帶個布腳套插秧,我著實怕這玩意,更怕別人笑我膽小,那真是件受驚嚇又尷尬的事情!

而父親在田埂上挑著母親扯好的秧把,一把把甩向我們身後水汪汪的稻田,總是催促著:「快點,再插快點!過幾天就立秋了。」都知道的,早稻不插五一秧,晚稻不插八一秧,不然立秋邊還插秧,谷子延青難以成熟,白忙活了,農事節氣種田人最明了!

累嗎?累呀!父親說:「七月不曬背,臘月餓得饑,」這跟書上寒號鳥的故事多麽一致!所以累也要忍著幹,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

當一片片金黃黃的谷田換成一片片綠油油的秧田時,大暑節裏雙搶才算告一段落!

這時候父親整個人黑瘦一圈了!而我們似乎又長結實了,勞動中的我們不操心能吃能睡。

常懷念家鄉那條大溝,它流淌的清水,涼涼的總是洗刷掉我們滿身汙泥、沖走我們的疲憊!那頭大水牛總在勞動之余、站在溝中大口大口貪婪地啃食著溝邊青草,總是吃不夠就要牽它回家,因為天黑了。以至多年後只要看見茂盛的青草就想扯回來餵牛!而在書本上讀到魯迅的「俯首甘為孺子牛」我也會想到父親和他的老牛,因為父親也屬牛,真是一頭勤勞樸實的老牛啊!

懷念雙搶,懷念同父母一家人同甘共苦的勞動舊時光,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啊!親愛的爸爸媽媽我常常想起你們時就淚眼朦朧!父輩們沒有趕上好時光,而他們言傳身教的、勤勞玩強的品德傳承著我們、要為今天為明天的美好生活而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