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日本央行宣布加息10個基點，將政策利率從-0.1%~0%上調至0%~0.1%，這標誌著日本央行正式結束了維持8年之久的負利率政策。
利率調整不僅會影響到日本經濟社會的方方面面，更有標誌性的象征意義。在過去三十年，為刺激投資和經濟發展，日本央行奉行超寬松貨幣政策，同時大舉購入日本的國債、股票和地產等資產托舉救市。
目前，日本央行不僅持有日本一半的國債，還在2021年超越日本政府養老金計劃，成為日本股市最大的股東。由於其持有了龐大的資產體量，在日本經濟中占有重要位置，因此日本央行在行業內被稱為「東京鯨」。
如今，日本正在逐步告別超寬松政策刺激經濟的時代，這頭巨大的「東京鯨」也到了該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不過，有分析認為，如此大噸位的「巨獸」轉身稍有不慎，就會在海面掀起狂風巨浪。在日本社會和學界熱議日本央行該如何退場時，有人提出，應該將央行手裏持有的股票分給日本年輕人，緩解他們的經濟壓力，提升他們對投資和日本經濟成長的參與度。
早在去年6月，日本財務大臣鈴木俊一就在日本國會聽證時提出過類似建議。如今這個看上去「不走尋常路」的想法在日本獲得了更多人的認可，用財富重新分配的方式彌補年輕世代在「失落的30年」裏感受到的經濟上的痛苦，似乎已不再遙不可及。
▲日本居民路過證券公司
日本央行「買買買」
「東京鯨」橫空出世
為了配合「安倍三支箭」等經濟政策，從大約2016年開始，日本央行開創了一系列在全球範圍內都堪稱首創的激進策略。日本央行不僅長時間維持負利率政策，提供天量的貨幣供應，還大舉購入本國的優質資產，以在市場信心低迷的時候打一劑強心針。
具體來說，日本央行透過公開的YCC（收益率曲線控制）政策大舉購入日本國債，以擡升特定期限的國債價格，將國債收益率（與價格成反比）壓低到目標水平。此舉的目的是為了引導社會資金流入實體投資等領域，將實際利率水平保持在低位。
同時，日本「失落的30年」是以房地產價格大跌和股市暴跌作為標誌。為了托舉股市和房市，日本央行透過交易所交易基金（ETF）等方式大批次購入日經225指數的成分股股票，並且透過房地產投資信托（REITs）等方式間接投資日本房地產市場。
經過多年的「買買買」操作，日本央行成了日本國債的最大持有人，手中的份額超過了其他所有持有者之和。有資料計算，日本央行所持的股票大約占日本股市總市值的7%左右。更有意思的是，日本央行不斷地將從股市獲得的利潤繼續投入股市當中，把自己的身家越炒越大，被動地成為日本很多家喻戶曉的知名企業背後的第一大股東。
比如日本央行一度曾持有優衣庫高達9%的股份。在今天，大約56家大公司背後的第一大股東都是日本央行，包括鋼琴制造商雅馬哈、鏡頭制造商奧林巴斯，以及日本「國民醬油」品牌龜甲萬等。
據日本央行稱，截至2023年9月底，其持有的股市ETF賬面價值總計約37萬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8萬億元），同時由於股市上漲帶來的收益高達30萬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4萬億元）。
結束超寬松政策勢在必行
日本央行 瘦身難
曾經在投資者信心不足的情況下，央行「抄底」日本資產有其合理性。隨著日經估值近期創下歷史新高，「東京鯨」也到了開始考慮結束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投資者開始質疑，日本央行長期「坐莊」的行為會人為扭曲股市價格，從而讓股價和公司真實的經營狀況偏離越來越大。三井住友資產管理公司資深策略師一川正弘表示，「央行公開露面成為大股東，這是在日本才有的獨特現象。投資人也在問，這樣做真的對嗎？」
不過即使有心收手結束江湖，「東京鯨」的龐大體量也註定不容易轉身。如此大量的股份如果在二級市場公開出售，必將發生「砸盤」。日本央行自己估算，為了不引起資產價格大幅波動，他們需要以低於每年3000億日元的規模逐漸拋售持有的資產。然而以此速度拋售手裏的持股，全部清倉需要約170年。
另一種做法是設立專門機構，將日本央行的持股轉移到日本政府手裏。這樣做不僅在法律層面面臨很多麻煩，同時在民意上也很不受歡迎。日本政府一方面不斷試圖向民間加征消費稅等稅率，另一方面如果還能從央行手裏憑空獲得數十萬億日元的資產，勢必將引發日本選民的強烈不滿。
鑒於此，日本很多民眾呼籲，可以考慮將日本央行持有的ETF作為「年輕人的第一筆股票投資」，無償分配給符合年齡標準的年輕人。
▲日本央行 圖據IC photo
應對「少子化」趨勢
將股票分給年輕人？
向年輕人無償贈送股票的想法並非憑空冒出的天方夜譚。
由於日本的人口老齡化問題，大約60%的家庭金融資產掌握在60歲以上的老人手裏。據日本證券業協會實施的「證券投資全國調查」顯示，2021年日本20~30歲的年輕人群持有股票和基金的比例為4.6%和5.3%。年輕人既沒有在泡沫時代積累下海量的財富，也沒有必要的金融工具和知識儲備來提升自己的財富，最終造成財富的分布在代際之間非常不均勻。
日本社會近年來開始形成共識，認為年輕人財富過少、競爭壓力過大，是導致生育率持續走低的「元兇」。日本也因此成為全世界罕見的「貓狗寵物數量超過新生嬰兒」的國家，為了扭轉這種局面，在代際之間重新分配財富的思路也逐漸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2022年，野村證券就釋出了一份「青年資產倍增計劃」的設計方案，討論了這一做法的可行性。
野村證券研究所建議，日本政府出錢按市場公允價值從央行手裏買下ETF，再分配給27歲以下的年輕人。這樣，在日本國民18歲成年後的10年時間內，每年都能無償分配到少量ETF資產（比如每人5000日元），這樣一方面財政負擔有限，另一方面給年輕人創造了持有股票資產的契機。一旦年輕人在18~27歲期間形成了投資股市的習慣，他們也可以按市場價值從日本政府手裏購買更多的ETF資產。
▲日本財務大臣鈴木俊一 圖據視覺中國
2023年6月，日本財務大臣鈴木俊一向眾議院財政和金融事務委員會表示，他將推動把ETF資產完全無償分配給年輕人，應對「少子化」趨勢。鈴木俊一表示，按照他自己的個人想法，「政府購買ETF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分配出去」，他已下令財政部門研究「是否允許政府為了獲得財務資源而購買資產」。
紅星新聞記者 鄭直
編輯 張莉 責編 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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