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出了趟遠門，為的是體驗那列號稱鼎鼎有名的慢速綠皮火車。不曾想，在這趟車上，聽到了一件令我非常訝異的事情。
因為是綠皮火車，所以座位是對向的，坐在我們對面靠窗的是一個微胖的男孩子，他的父母坐在通道的對面。之所以強調男孩和父母是分開坐的，是因為如果他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話，估計我和男孩之間的某些對話是進行不下去的。
我這個人有個職業習慣，碰到學生模樣的總喜歡和他們聊幾句，問問他們上幾年級了，學習負擔重不重，作業做到晚上幾點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我看那男孩的模樣，問：「你是讀五年級還是六年級？」
「我初中了，今年讀初一。」
「初中學習負擔重不重？」
他楞在那裏，不知道怎樣回答我。我具象了一下：「你晚上作業一般做到幾點鐘？」
「11點左右。」
我一聽，覺得還可，現在初中生作業做到晚上11點貌似也算正常。我繼續問：「雙休日你媽媽有沒有給你報興趣班？」
「沒有，星期六我們學校要上課的。」
什麽？星期六學校組織上課的？我大吃一驚，有關部門三令五申，學校不得在節假日組織學科類教學活動，他們居然堂而皇之地上課？
不過，我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上什麽課？」
「提高班的課。我們分普通班和提高班。」
「你是提高班的？說明你的成績不錯的。」吃驚歸吃驚，我還不忘誇他一下，「那你星期天做什麽？」
「做作業。要做提高班的作業，還要做普通班的作業。」
「星期天的作業一般要做到幾點鐘？」
「晚上7點。」
「也就是說，一個星期中，你只有在星期天晚上7點後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他點點頭。可能我很和顏悅色吧，男孩很願意把他們學校的點滴分享給我。他說他們有17個平行班，每個班有近60個同學，小學的時候班級人數更多，有七十多個，老師的講台沒地方放，直接把學生的課桌當講台；他說他們中飯要回家吃的，食堂只供應初三的學生；他說他們班裏成績好的同學可以隨便挑座位；他說：「我跟你說哦，我們學校管理很嚴的。如果誰違反了規定，升旗儀式上要全校點名批評的。」
「那麽嚴厲？」
「回到班裏，班主任還要懲罰他。因為班級被扣分了嘛。」
我好奇：「怎麽處罰？」
「打。」
「打哪裏？」
「打巴掌啊。」
「什麽？打巴掌？老師打巴掌？」這下，不是大吃一驚的問題了，我的眼鏡差點掉地上了，「你們家長沒反應的？」
「這很正常的，每一個老師都打人的。」
什麽什麽什麽？我瞪著眼睛望著那男孩，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聽天方夜譚：「打人的理由？」
「不守紀律，作業做錯，考試考得不好……」
「被打同學的家長不找老師理論？」我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沒有。」
我們不是生活在平行世界裏吧？我們這邊，學校開會，校長一令二令三令，差不多耳提面命：打罵學生是紅線，這條紅線絕對絕對不能碰！教育忌語也不能碰！老師們自然謹言慎行，生氣的時候最多喉嚨響一點，臉氣得紅一點。
我對男孩說：「我們這邊老師是不允許打學生的。」
這下，輪到男孩驚訝了：「你們那邊有不打學生的老師？」
「當然。我們也不能說學生‘你怎麽那麽笨’之類的話。」
看著男孩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我道：「我是老師，不騙你的。」
「有不打人的老師，你們這邊那麽好？」雖然我搬出了老師的身份，男孩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可我來不及進一步釋疑，因為他下車了。
我不知道我的話會帶給這個男孩怎樣的影響，至少他知道了老師打學生不是天經地義的吧，至少了解了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是打學生的吧？
尊重學生，不打罵學生是教師職業道德的基本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明確規定，教師在教育教學中應當尊重學生的人格，不得歧視學生，不得對學生實施體罰、變相體罰或者其他侮辱人格的行為，不得侵犯學生的合法權益。我曾以為這早已是全體教師的共識，想不到還有學校這樣我行我素。
還有一點想不通的是，現在網絡這麽發達，網絡上爆出的家長們動不動去學校維權的案例數不勝數，這裏的家長難道沒有看到？他們當真認為老師打學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看來，落實教育法還任重道遠。真誠地希望我們的每一個施教區都能尊重學生，關心愛護全體學生，促進學生的健康成長。
（作者為浙江嘉興退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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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溫翠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