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承:將歷史鐫刻在燈光凍上
記者劉慧
青田印石千秋譽,誰見燈光勝月光。
2024年1月12日,聚集國內各大新聞媒體的記者們走進青田可承石雕藝術館,不禁被青田石雕研究院院長夏可承收藏的近百年來出礦的珍品燈光凍印石所打動——品種之多,品位之高,品質之優,均屬空前。其中,部份珍品印石,屬首次公開面世。整個館藏,琳瑯滿目,精彩紛呈,美不勝收。
燈光勝月光
石的世界裏,美本就隱藏其間。
你看,光束下,那一枚枚發著幽光,充溢著靈氣的燈光凍印石,帶給多少癡石愛石諸君意外驚喜。
你看,篆刻名家余正、韓天雍、費名瑤、吳瑩等用燈光凍印石篆刻的作品,燈下觀之,一方方透出的燈輝黃色,軟硬適中,純凈溫潤,燦若蜜玉,那半透明中,有如桌案上溫暖的燭光。
煌煌熠熠,絕美之石!而這些極品和孤品,均來自青田石雕研究院院長夏可承半個世紀的精心收藏。
燈光凍,其實是極品青田石的一種,又名燈明石,微黃,純凈細膩、溫潤柔和,色澤鮮明、半透明,光照下燦若燈輝,故而得名。展廳裏,觀眾們面對這色彩雅麗、靈氣迫人的燈光凍印石,既給人以神奇而又傳奇的神秘感,又讓人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及無私饋贈,更讓人感慨人生不懈追求的迷人魅力。
夏可承動情地說,青田燈光凍印石、系中華「印石三寶之一」。燈光凍印石稀罕、名貴、難得、古街坊流傳,「田黃易得、燈光難求」之語,由於燈光凍存量少。「加之夾生頑石中」的賦存形態,使得其開采、加工的難度很大,成材機率較低。而在明、清、及近代時期、采礦技術相對滯後,得遇燈光、更見其難,就連大收藏家吳湖帆先生都在其文集「梅景書屋隨筆」「記真燈光凍石章篇中感慨」「世傳燈光凍為石章中至寶」「較田黃凍,田白凍更為罕見」名貴。
也因此,珍稀名貴的燈光凍,為各大型博物館、藏家以及文人墨客所重。就在中國印學博物館等國家級藝術殿堂裏,就珍藏著明、清時期的燈光凍流派印章,可見燈光凍擁有多麽厚重的歷史文物價值。
中國的「詩書畫印」是傲視世界藝術之林的國粹,這裏的印,更多的是指鈐在書法、繪畫之上的名章或閑章。它們和書法、繪畫作品構成了一個完整地、不可分割的統一體。因此,中國印章的歷史極其悠久,先秦時代已被古人大量使用,但是那時的印章多為金玉制作,需要專門的技能,非一般文人所能問津。直到一種叫「圖章石」的石頭被使用,文人可以參與時,中國的「印章文化」才得以發揚光大起來。
此次,人們所見展示的數百方燈光凍印石得之絕非易事。夏可承坦言,收集藏印石,更重要是陶冶身心,帶來歡樂。即使是心緒煩躁或心情不快之時,只要面對美石,再摩挲整理一番,煩憂馬上就煙消雲散,心情傾刻便歡悅起來。
這種歡悅,也帶給現場觀者。展館裏,有篆刻名家、有西冷印社社員、有石收藏家、有專家學者……在他們見過與刻過的印材裏,青田燈光凍是刀感最卓越、最得心應手、最能體現刻家心意的美石。它比壽山石清剛,比一般青田石柔和,篆刻起來爽快舒服,脆而有度,一般刀下去,想線條多粗就多粗,想要多細就多細,如果有意想做出點爆裂的感覺,加大力度就能恰如其分地實作。在篆刻家們看來,燈光凍刻出來的線條筆意也更具風姿神采。
夏可承以為,極品印石,大多是百年一遇的瑰寶,遇見即是緣分,得之則是愛石之人的榮耀。
印石之君子
說到金石篆刻,許多讀者都耳熟能詳;再談起四大國石,能說清楚的可能就少了一些;而如果再議到「燈光凍」,可能又會有更多的問號了:這是種什麽樣的石頭?為何有如此美妙的名字?
而青田石入印,最早可追溯至宋代。至元代,書畫名家趙孟、王冕等開始以青田石為材,刻過多枚名章及閑章。到明嘉靖年間,時任國子監博士的文彭,偶遇青田燈光凍石,靈光突現,用以刻印,效果神妙,經文彭、何震等倡導、推廣與實踐,仿效者漸盛,遂掀起了「石材入印,文人篆刻」的熱潮,引發了中國篆刻史上的一場偉大變革,成就了明清流派印風的興盛,極大地促進了文人篆刻藝術的發展。
無疑,在中國印學史上,燈光凍——具有裏程碑式的貢獻。
燈光凍印章,為璽印類作品中至尊之物,為「國寶」級文玩。在北京故宮博物院,台北故宮博物院等藝術殿堂,均珍藏有燈光凍印章。北京故宮博物館珍藏清乾隆時期的組章——【寶典福書】共60枚,均以燈光凍為材,請當時的篆刻名家,選乾隆皇帝詩文中含有「福」字的詩句篆刻而成。這套印章為乾隆帝喜愛之物,現為北京故宮博物院國寶中的國寶。在【四庫全書】收錄的乾隆帝的禦詩中,有一首【題文彭刻章】的詩,篇中就有贊譽燈光凍的詩句:「燈光妙品是耶非,文甫牙章較覺醜」——文甫,即李文甫,乾隆時刻牙章高手。由此,乾隆皇帝對燈光凍的青睞與喜愛可見一斑。
家有章而順,室有石而雅。
中國印石文化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元明以前,趙孟、王冕、文彭等著名文人,套用青田燈光凍石刻章,引發雕刻領域以石冶印之先河。接著,流派紛呈,而風靡天下。
由此,從古至今是篆刻家夢寐以求的稀世寶石。2006年秋天,西泠拍賣公司曾經在首屆印石專場中拍過一個方去疾舊藏——眉伯刻青田燈光凍石章,只見其邊款有:「舊青田以燈光凍為無上品,近來極其罕見,收藏家或有之,溫潤安靜可寶也,眉伯篆並識」。
天下名石多矣,如果一定要將它們做一個品評的話:田黃石,溫潤堂皇,是「印石之王」;雞血石,濃艷嬌麗,是「印石之後」;而燈光凍石,明凈純潔,則是當之無愧的「印石之君子」。
「能集藏200多個青田印石品種,是我從沒想過,也不敢奢望的事情。但理想有時往往在不經意間變成現實。」面對這印石景觀,漫步其間,往事歷歷在目,一幕幕浮現眼前。夏可承集藏這些印石,雖有個人因癡迷而堅持堅守的因素使然,但更主要的是運氣的眷顧。
2003年3月26日,在慶祝西泠印社建社100周年的慶典大會上,夏可承向西泠印社一次性贈送了100方青田石、一方大型封門「紅木」珍貴印章。他說印章和青田石,本來就是最完美的結合,他願意把這些珍貴的石頭捐出來,讓它們物有所歸,讓青田石文化借百年西泠印社之名而進一步得到弘揚。
青田燈光凍,雖名震印壇,譽滿華夏,但真正見識過極品、上品級燈光凍印石的人卻不多見。那麽,真正的高端燈光凍的面目若何?在此,借用西泠印社理事余正先生的詩【題燈光凍石】作答:
春雨初足,明澤凝脂。
雲煙淡月,如幻如詩。
天地造化,精華聚斯。
不敢久視,恐若相思。
不解石之緣
石都青田,是夏可承出生成長的故鄉。
而夏可承與青田石結緣,對青田印石品種的收藏,可追溯至上世紀50年前。記得上世紀70年代初期,進入青田石雕廠當學徒,開始喜愛迷戀上青田石。雖然,當時的月薪只有9元錢,但有石頭做伴,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從那時開始,一發而不可收,與青田石未曾有須臾分離。
春去冬來,在收藏品玩青田印石過程中,雖苦累相隨,艱辛備嘗,但人石相依、人玩石、石玩人,始終初衷不改,樂此不疲。石無言,但充溢靈性,石能養性冶情,石可言誌抒懷。
回望展廳,如此全面的收藏,源於夏可承數十年來的堅持與堅守。1983年春節,他去澳門的鄉賢陳先生家拜年,在其客廳壁櫃中發現一方在燈下散發著幽光、充溢靈氣的青田印石。只見夏可承端詳這方印石,陳先生笑著介紹說:這方印石,是祖籍山口的著名律師林笑雲之父,在解放初期送給他的,30多年來,一直放在這。你是青田人,若喜歡,就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
「我推辭不受,他執意要送,實在過意不去,遂拿了兩件青田石雕作品與之交換。」夏可承面對這方印石,心中總會湧起一種復雜的情愫。得到並欣賞美石時,身心雖然愉悅,但過程往往充滿艱辛。有時匆匆趕到礦山,攀峻嶺爬礦洞等超負荷體力支出之外,還要耐饑餓、頂烈日、冒嚴寒,或蚊叮蟲咬,讓人心神俱疲。
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夏可承每年都要往內蒙古大草原深處的巴林右旗、浙西北高山峽谷之間的昌化、福建壽山的各個崎嶇礦區相石淘寶,在故鄉青田各個礦區,甚至是每個礦洞都留有他的身影。有時為了一塊珍稀的石頭,在條件簡陋的礦區一待就是半個月,每塊石頭都傾註了他無數心血。
「即便如此這般,有時還要空手而歸,令人沮喪不已。」有時,夏可承為了得到一塊精良的原石或一方喜歡的印石,三番五次找人商談,直至得之而後心安。有時,為了一方極品印石,不惜貂裘換石,以高出市價數倍的價格,得之而後快。「竊以為,極品印石,大多是百年一遇的瑰寶,遇見即是緣分,得之則是愛石之人的榮耀。」
對待好的印石,夏可承的信念是:寧可選錯,絕不錯過。在這方面,有過失之交臂的教訓。有時,看中了一方精美優良的印石,因價位、氣韻等客觀因素未能及時談妥,稍一猶豫,隔日再去時,已被他人購走。面對此情此景,心情別提有多懊悔了。有時,為了一方極品印石,不惜貂裘換石,以高出市價數倍的價格,得之而後快。
從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來,幾乎每一個時代,夏可承都保留了最有代表性的精品。而那些石雕精品,有的是他親手完成,有的是他構思後交請石雕大師完成。青田石雕界國家級大師大多與他有過愉快的合作。它們無一不是多年的心血凝聚而成。有時候面對一塊奇石,可能要構思兩三年。而雕成一件(套)精品,則耗去的時間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如重達6300公斤【天門】歷時5年完成;一套【田園風光】歷時10年完成;一件【華山飛流】歷時半年多完成;一套【中國功夫】歷時2年完成……
夏可承說,青田石雕最大的魅力是天然多樣的色彩,清剛細潤的質地,利用這種天然的顏色雕出的作品,是任何藝術品都無法取代的;還有就是透過民間長期的手工藝術,石雕鏤空,使石雕神完氣足、通靈飄逸、剛柔並濟精致到極點。每得到一塊好的石頭,就要根據它的質地顏色構思作品。
原石奇石,是無聲的詩,是立體的畫。青田石品種繁多、色彩豐富,其原石以質細、形奇、紋美、意妙來展示本真之美、天然之趣。夏可承珍藏的原石門類眾多、琳瑯滿目,有松花凍、紅泥凍、封門雨花、紅花凍、千紋石、紅星、滿天星、封門青、枝紋石、五彩石、山炮綠、豬油凍、藍帶、黃金耀、冰花等等,每一塊石頭都能讓人玩味無窮。
新世紀新時代,國寶燈光凍光耀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