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狗狗存在的意義,是保護你的肉身,治愈你的內心。」
這是漫畫家白茶,在其系列漫畫【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第七本裏,其中一頁的話。
根據【2023-2024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記載,2023年寵物犬數量為5175萬只,較2022年增長1.1%,寵物貓數量為6980萬只,較2022年增長6.8%。
面對寵物,我們不必戴上厚重的面具,可以用最「夾」的聲音最真的面孔,去迎接最毫無保留的愛意。它們的存在,也已經遠遠超過了陪伴的意義,而是繁忙都市「浮木」生活中的一劑良藥。
於是在社交媒體上,當不同於其它以賣萌為主的貓咪漫畫形象——「吾皇貓」橫空出世的時候。這只頭戴皇冠,高冷不可一世的傲嬌貓咪,迅速俘獲了許多愛寵一族的芳心。
2015年【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正式出版,年銷售破以百萬冊一舉成為當年最暢銷繪本漫畫,吾皇貓的ip世界就此拉開序幕。甚至有一段時間,不論你走在哪個城市的書店、精品店亦或是商場,總能看到這只睥睨萬物的貓咪,讓你忍不住駐足打卡。
▲白茶最新作品【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8】
回憶「吾皇貓」創作的初衷,起初白茶只畫了「吾皇貓」和鏟屎官「少年」兩個角色,根據貓和人類一些簡單的共鳴方向進行創作。而後白茶覺得兩個角色有些冷清,又加入了一只忠誠但有些小腹黑的巴哥犬「巴紮黑」。
直至【喜幹7】,白茶筆下的世界逐漸豐滿,性格各異的寵物和人物形象,不斷向讀者詮釋著關於陪伴,關於成長,關於愛的主題。擲地有聲地宣告著,漫畫不僅僅只是面向兒童群體,成年人也能從中獲得樂趣與慰藉。
「很多時候我進入瓶頸期也好,跟讀者們見面也好,我真的發現這個書影響著、治愈著他們,我也成為了陪著讀者長大的那種作者。所以我再反過頭來看我作品的時候,我從心裏覺得我需要更加嚴謹,把這個作品做得更好一點,就像那句話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白茶說。
在北京冬日的某個午後,我們在工作室裏見到了這位青年創作者。
初次見面的白茶有些拘謹,坦言自己是典型的I人性格,一般都是宅在家裏,甚至來到北京幾年了,只要出了居住地外兩公裏就完全不認識,只有面對讀者和鏡頭才會短暫地切換到E人模式,以便更好地回應大眾的喜歡。
但一聊到如何創作出那麽詼諧有意思的漫畫,白茶瞬間興奮了起來。
他說,在創作「吾皇貓」之前就很喜歡貓,也一直在做貓的系列插畫創作。後來「吾皇貓」爆火,系列漫畫出到第三本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處在了瓶頸。那時候的白茶,畫的更多是養寵一族的共鳴,比如貓到處抓、貓掉毛、貓拉屎很臭等等,有限貓狗的故事畫完了,便再也沒有新鮮事可畫了。
是一個朋友點醒了白茶,那位朋友和白茶說,要是把「吾皇」和「巴紮黑」當成兩個人去畫,去講人的故事,那麽可敘述範圍就很廣了。
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白茶畫筆下每只寵物的靈魂裏,都住進了性格不同的人。
「不同的角色要切換不同的人格,這樣你用角色說話的時候就是它的語言體系。比如一個很拽的人該怎麽說話,一個很慫的人該怎麽說話,你會非常自然的把那句話說出來。」
白茶一邊翻閱著【喜幹】,一邊瞬間代入到了筆下角色的人格裏,興致勃勃地復述著角色的對話和當時創作的心路歷程。他說到有意思的橋段時捧腹大笑,說到緊張處不自覺俯身,甚至在說不同角色台詞時,用著不同的音調和音色。你能直觀地感受到,白茶面對自己創造出來角色,依舊充滿著新鮮感和熱情。
「我畫動物,也是在畫人。」
同樣地,對於白茶來說,畫這些性格鮮明的貓貓狗狗們,也一定程度上給他帶來救贖。
白茶自述以前是一個憤青,看什麽事情都十分絕對。但畫了許多不同性格的貓貓狗狗後,他學會了換位思考。因為只有把自己代入到不同的視角,才發現很多事情沒有所謂的正確或者錯誤。只是在那個時間段,每個人不同的經歷、性格導致他做出了那樣一個決定。
「就像不同的貓經歷了不同的生活方式。有的貓一出生就是在貓舍而後被有錢人家養了,跟一個被人揪斷了耳朵、弄瞎了眼睛的流浪貓,看待社會的方式肯定是不一樣的。」
關於流浪貓的故事,是白茶正在籌備的第八本書裏的內容,他筆下這些流浪貓就跟普通人一樣,有缺憾、自卑和執念。白茶希望借筆下的「吾皇貓」之口,給予具有同樣性格側面的普通人最溫柔、最細膩的安慰。
「我希望所有的流浪貓以後都可以不餓肚子,溫柔的語言會化成一只只小魚幹。
」
而一次書籍簽售會上一位讀者的建議,更是讓白茶感慨不已。
「有一個讀者說,他想給我貢獻一個創意。他知道我畫了很多關於流浪動物的故事,那是不是可以關註一下導盲犬呢?」
查詢完導盲犬一系列資料的白茶百感交集,這是明明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卻被自己一直忽略。他立刻開始調研,準備關於導盲犬的故事大綱,預計加到之後的書籍裏。
「在第八本,我要認真地放更多的東西去,這本書不再是我追求表面繁華的東西,這麽多人喜歡我,得有點進步,我覺得是良心。」
曾經一度想要停筆的白茶,如今覺得自己身負重任。也希望自己能像周星馳一樣,用幽默包裹深刻的哲理,博讀者一笑。哪怕被說是「廁所讀物」也已經頗為釋然,畢竟讀者將這麽私密的時間給了自己。
如今每天,白茶都會將生活中看到的有感觸的話、事隨手記錄下來,用微信發給自己,待空閑時進行頭腦風暴演,變成一個個故事。
「我喜歡玩那種雙關的梗,但既要照顧到幽默性,還要照顧到是否適合這個人設。每個故事看上去很簡單,但是我花的心思挺多的。」
有媒體評價白茶是「社交媒體時代的豐子愷」,贊揚他的作品像豐子愷的畫作一樣,風格純仁,言有盡而意無窮,寥寥幾句對話,就能勾勒出一個溫馨治愈的人間故事。
今年,是「棄醫從畫」的白茶來到北京進行創作的第九年。
日常生活中的白茶就像他所描繪的故事一樣,充滿著生動的煙火氣。談及自己的最大的幸福感,白茶自述是每個月回老家西安,騎上單車去吃的那一碗牛肉面,以及吃完飯,在路邊坐下吹著風歇著的那十幾分鐘,「這是一種富貴難求的感覺。」白茶感嘆道。
如今他將經營相關都交給了專業的人,自己只負責內容,日常生活就是呆在青年路租的六十平小房子裏,畫畫、看書、陪寵物。
「我雖然沒有寫過詩,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做個詩人。」白茶頗有遺憾地摩挲著手上的漫畫,感嘆道。
但在白茶所描繪的世界裏,他確實是詩人,透過簡單的片段訴說著生活哲理;更是俠客,透過不同動物的視角闡述正義;甚至是良醫,用畫筆戰鬥只為所有忙碌於生活的人一笑。
他說:「希望我的書能帶給你更多快樂,希望吾皇貓和巴紮黑能帶給你更多的快樂。」
F風尚誌:【喜幹】系列出到現在,有過瓶頸嗎?
白茶:以前第三本的時候有瓶頸,之後基本上沒有什麽瓶頸了。因為當這幾個角色深入你心的時候,你能很自然地講故事。
比如那杯水灑了,如果是吾皇和巴紮黑這兩個對立的性格,他們的對話是什麽樣的?會發生一個什麽樣的故事?靈感就會很自然的出來,再加上一些創作技巧,創作的這個過程既生動,又讓我很快樂,瓶頸基本上就是那麽破的。
我2014年創造這個作品,到現在這麽多年,很多人跟我說他是看我的作品長大的,我忽然覺得我也是那種別人看著長大的作者。所以我在反思,我到底給了他們什麽,我心底其實是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的。
就像其實有時候外界的一些老師他也不認可這個作品,比如上次有一個媒體老師采訪我的時候。我說小孩子特別喜歡我們的作品,然後那位老師就說現在的小孩子真可憐。
我有點難過,但是我覺得人家說的沒錯。我也希望給孩子們更好的東西,更營養的東西,所以這也是我發誓要把這個作品做得更好的一個想法。
F風尚誌:會介意別人覺得你的作品是小孩子看的嗎?
白茶:我是沒有資格介意的。因為我的東西足夠好的話,他們是能讀到東西的,如果他們沒有在裏面讀到別的東西,這是他們的真實感受,我覺得他們很真誠。
不過我很在意一些家長的反饋,因為我的書很多是家長看完之後很喜歡,再給小孩子看,所以家長們也會跟我提出一些意見,我覺得這個很重要。
我這次去廈門的時候,有一家香港的粉絲,媽媽帶著孩子特地趕過來。就說她一直很喜歡這個作品,然後帶著家裏人也開始喜歡這個作品,她就想了解是作者一個什麽樣的人。
其實成年人在看作品的時候會非常在意或者說猜測背後的作者是什麽樣的人。
所以我覺得以後書要寫得好,做人也要做好,在生活中首先你是個善良的人,才能夠去正面地影響他人。
F風尚誌:會模仿一些動物的動作,以便進入創作嗎?
白茶:這倒不會,但是我跟巴紮黑單獨在家的時候,跟狗玩的時候就沒有分寸感。也會專門模仿,但不是為了創作,就只是覺得挺好玩的。正常創作是不需要模仿的,在內心裏面模仿就可以。
F風尚誌:在具體的畫法或者是繪畫風格層面是否有過變化?
白茶:其實沒有太多變化。
因為我早期畫科幻的時候,就是色彩、空間、結構。宏大的那種視覺效果我全部都畫過,到後來我是越來越不在意畫面有多麽精致。我覺得有時候草稿是最有靈魂的,反而是勾完線之後會呆板一點。
我很喜歡幾米老師,我覺得那種放松的感覺是最適合講生活的故事。科幻的東西離我們太遠了,我現在就是描述生活,所以我想讓自己的繪畫的感覺松弛下來。
F風尚誌:之後會想嘗試挑戰不同類別的作品嗎?
白茶:會做嘗試,但核心還是對於生命和世界的的觀察。
我想這一生希望能像豐子愷先生一樣,用最簡單質樸的繪畫去表達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就夠了,題材不限,看心情去玩。我現在是這樣的一個心態。
F風尚誌:怎麽看待近年國漫大火,你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作品?
白茶:我不是不看國漫,我是連日漫都不看。
我早年看了很多,但我現在看漫畫比較少主要是因為,我不想看漫畫再去畫漫畫,因為我很容易被受影響。比如我看完火影之後,我畫的可能都是偏熱血風。
所以我不想受影響。
F風尚誌:怎麽看待Ai繪畫?
白茶: 一開始我特別焦慮,我以為誰都能創造IP了,IP行業會湧出大量競爭者。
後來看了非常長時間之後,我發現至少在這個階段我是不用擔心的。因為我畫畫很多年,我在看Ai繪畫作品的時候,有一種直覺告訴我它裏面的東西是數據排列,它沒有人創作時候的那種錯亂感。
那種錯亂感是一個作者內心的投射,它是在秩序中又充滿了沒有秩序的東西但又很細膩的東西。至少現在的AI它是達不到的,但是 AI它能給我們提供非常多的創作前的構思和想法。
編輯&撰文 | 鄭含嫣 人物攝影 | De Ziming 視覺 | Sean 排版 | 羅笑然
稿件初審:張 瑤
稿件復審:張 一
稿件終審:王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