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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上着,我把声音上丢了

2024-01-23教育

我今天上午一节课,下午三节课。

下午,我上课之前,突然发现我的小蜜蜂不见了。

把小蜜蜂丢了,就是把声音丢了。

一定是上午上课的时候,我把它丢到班上了。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上午,我用过小蜜蜂。

以前,我也掉过小蜜蜂,但是我总能在上一个上过课的班级的讲台上找到。

于是,上课铃响了之后,我慌忙跑到上午上课的那个班级。

陈老师已经正站在讲台上,准备上课。

他看见我慌里慌张地进了教室,并且绕到他的身后,伸出手,在讲台上扒来扒去。

碰翻了讲台上装电子笔的盒子,还把讲台上废弃的期末复习讲义翻得哗哗响。

并且嘴巴不停的念道:唉,我的小蜜蜂搞到哪儿去了呢?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明明上午上课还用过。

我在讲台上找不到,又看了看讲台下的地面,没有。

我甚至还看了看第一排紧贴着讲台的单人单座的小桌子,也没有。

我勾着腰,屁股撅着,在讲台附近找来找去。

陈老师便让到一边,放手让我查找。

我又找了一圈,没有。

于是,我便对着陈老师上下打量,重点查看他的裤子口袋。

他笑了笑,便举起双手,过安检似的,对着我转了一个身,对我说:

黄老师,我总不能把它装进我的口袋吧!

我在学生们的哄笑声中,狼狈地逃离。

怪事,明明上午用过,下午怎么会不见呢?

我总不可能在上午上第一节课之前把它搞丢的吧。

我开始把今天一天的发生过的事,一点点地理,一点点地顺。

今天,特别冷,据说温度是零下七点。

我依然像平时一样骑着自行车进入学校。

我看见了教学校楼下面用木头搭起来的回廊。

凌霄花的藤条光秃秃地没有穿衣服,胡乱地在木头架子上爬来爬去。

架子下面,落满了它们曾经的叶子。

落地的叶子不如草,风一吹,它们在架子下面不停地翻滚。

寒风刺骨,萧萧瑟瑟。

我停好自行车,先是搓了搓了手,把手搓热之后果,掏出手机,开始在钉钉上打卡。

我现在已经养成一个习惯,停车打卡。

停车是一件事,打卡是另一件事。

我把这两件事在时间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久而久之,它们就在我的脑子里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神经联系。

我这是在按照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建立学说行事。

我试过,如果停车时,被打了一叉,我便会忘记打卡。

比如碰见了老赵,他和我打招呼:

老黄,你最近又在网上发什么小作文啦?

我就会被他的话吓得一惊。

他说:小心呀,别在网上乱写!

于是我就会想,我乱写啥了?

难道我写了。。。。。,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我两股战瑟,不寒而栗。

这种情况下,我就会忘掉打卡。

不过,今天,我没有遇见老赵,也就没有他对我写的小作文的牵挂与问候。

我在停车之后,条件反射没有被打断,打了卡,便拎着包去了办公室。

教室里依然传来了学生们早读英语的播放的声音。

我进了办公室,打开了小蜜蜂,连上了耳麦。

我轻调试了一下声音,喂!

小蜜蜂也「喂」了一下,办公室女同事还笑着对我说:

黄老师,你声音真年轻!

对,我确实是打开过小蜜蜂,还调试过,我的声音还年轻过,错不了。

我来到班上,看见学生好像没有精神。

下周一就要期末考了,对于生物来说,考前我只有三节课了。

所以,我的课时非常紧。

这一节课的任务就是把光合的最后一个小尾巴割掉,再讲放假前发的讲义。

我进了班,把小蜜蜂立在讲台上,并用手扶了扶耳麦。

对,我立过小密蜂,对,我用手扶过耳麦。

我说,我们先讲了一下光合速度的测定。

我的声音从小蜜蜂里传来了,还伴有量子传送的嗞嗞声。

那时,我的小蜜蜂还在呢。

讲着讲着,我就想提问。

突然发现讲台上的座位表不见了。

虽然教了一个学期,大部分学生我依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人老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刚毕业时,我年轻,记性好,只一个礼拜,我便可以叫出所有学生的名字。

现在不行了。每次叫学生回答问题,我都要看座位表。

没有座位表,我便回头看黑板边的墙壁。

墙壁上有学生打扫卫生分组的名单。

我看了一下名字,然后背过身,心里默念了一遍刚才记住的名字。

然后用眼睛横扫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做出假装都能叫出名字的样子。

我说,江月!江月同学,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在测光合时,为什么用碳酸氢钠,而不用氢氧化钠?化纳,化纳。。。。。

我的声音通过小蜜蜂的放大,在教室里发出阵阵回音。

我叫了几遍,却没有同学站起来。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以时,本来死气沉沉的班级突然爆发出朗朗的笑声。

有位同学说:

江月同学开学的时候就转走啦!

我说,原来是这样,你们也不早说!

我把光合的尾巴割掉之后,便说:下面,你们把放假之前的讲义拿出来,我们来讲上面的题。

于是,有学生开始在书包里翻找讲义。但有的同学却迟迟不动。

我想迟迟不动的同学,一定是没有写。

于是,我说,把讲义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题,摊放在桌子上,我来检查一下,看你们写了没有。

有的同学很好,都写了。

有的同学只写了选择题。

有位同学竟然一题也没有写。一题没写也敢把讲义摊放在桌子上。

还有的同学讲义没有带。

这让我有一点生气。

我说,放假,高三九校联考,我们放假,三天呀,那么长的时间,你们总要分配一点时间给生物,如果你们不写,我讲题目不就是空对空!这样既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也浪费了我的时间!

我越讲越激动。说: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们如果都是这个状态的话,怎么可能考出好的成绩!

你们不要成绩,可我还想要班级的平均分!

我话说得有一点重,因为声音太大,明明立在讲台上的小蜜蜂,一下子被我的大嗓门振倒了。

于是,我连忙用手把它扶起来。

你看,那时,我的小蜜蜂还在。

可是,我记不得,下课之后,到底有没有把小蜜蜂拿回来。

下课了,我回办公室,我走在学校的走廊上。

外面的风依然很冷。教学楼对面的生活区的七星楼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我路过一个班,发现一大群学生围在在教室门口。

出于看热闹的心里,我便凑了过去。

过去一看,原来学生们正在问数学老师问题。

昨天晚上的数学的周考的题太难了,把学生们考蒙了。

有学生对老师报怨说:老师,为什么数学现在要考这么难?

老师说,不难不行呀,你们看一看这一次高三的九省联考题,题多难呀。虽然看起来题量减少了,减掉的题只是简单的题,但是难题没有减少。

当时,人多,如果我的手中有小蜜蜂,我的小蜜蜂一般会夹在书本里。

我的小蜜蜂,会不会从课本里滑岀来,掉在那里?

快要到我的办公室时,看见办公室门的走廊上堆放着一些木盒子。

木盒子上有字,我眼神不好,当时我弯了腰,仔细地凑过去看盒子上的字。

看过之后,便觉得这木盒子大概是学生用来在云上农场养花用的吧。

因为我在盒子上看见有学生用记号笔写的字:

她们种小麦

我种玫瑰

我饿死

浪漫不死

还有一个盒子,上面写着:

浪漫的年纪,不许活得无趣。

愿你为了理想的那片海,翻过一万座山。

智者不入爱河!

我会不会在弯腰的时候,把小蜜蜂滑落到地下了。

唉,我真记不清。怎么一回忆这些,我就伤脑筋。

于是,我回到办公室。

我记不得,是不是把小蜜蜂放在办公桌上。

只记得课代表来过两次。

课代表送来了我放假前布置去的习题。

这是去年十校联考题。

我在放假之前把它打印出来,然后发给学生。

在放假的第二天,我在网上发了答案,并给每一位班主任都发了一个信息,让班主任转发给学生:

这是去年十校联考的答案,请同学们自行核对,并依据答案的评分标准,自己给自己打一个分,要用红笔订正,星期一要交给课代表,我要检查。

有一个班的同学完成的很好,用红笔订正过,并打了分,好几位同学打到了九十几分。

另一个班的同学却完成的很不到位,科代表在试卷上贴了一个纸条子,我数了一下,竟然有15位同学没有交来。

唉,这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些学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正在气学生不交作业时,办公室里来了上一届我带过的学生。

他们是刚刚毕业的29班的学生:贠思畅、戴兴宇,潘宇豪。

他们先送给一杯奶茶,然后又送了我一盒茶叶。

我说,你们还是学生,没有收入,来看老师,为什么要花钱。

戴兴宇同学说,不带东西给老师,这聊天就变成了尬聊。

戴兴宇的「尬聊」这个词,让办公室的女同事们都笑了起来。

我推不过,只好把他们的东西放在办公桌子上。

我记得他们还没有毕业时,我上课时,用的就是今天上午用过的小蜜蜂。

这小蜜蜂上可凝集着上一届学生对这一届学生的传求。

只是,与这三位同学谈话时,我还没有觉得我的小蜜蜂丢了,我当时没有往小蜜蜂上想。

他们和我谈了一下高中老师与大学老师的区别。

大学老师上课之前,就给学生打招呼:下课之后不许问问题!

大学老师上课一般就是头看着天花板,一上课就开始翻PPT,PPT翻完了,就下课了。

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大学老师上课一结束,就离开了教室,然后你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他们讲这些时,我就想,如果我们高中老师也这样,家长一定会打到学校来。

我们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我说,我请你们到食堂吃饭吧。

潘宇豪同学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卡,两个手指拎着上面的吊带,向我摇了摇。

他说,班主任张老师已经给饭卡给我了。

于是,他们去了食堂。

中午,我便提着电脑包回家了。

我把这一个过程回顾了一遍,好像哪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那么,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小蜜蜂搞掉了呢?

下午三节课,因为没有了小蜜蜂,所以每一节课,我不仅把我声音搞丢掉了,而且感觉我的灵魂也搞掉了。

原来,声音是我的灵魂。

我想,我平时上课,高声大气,一定是仗了这小蜜蜂的势。

没有了不蜜蜂,上课就显得有气无力。

虽然我声嘶力竭,但上课时,我发出的是公鸭子的叫声,枯燥,刺耳,没有生气。

放学了,我失魂落魂地走在校园的路上。

我看见小李老师款款地向我走来。

寒风中,她显得风姿绰约,裙带飞扬。

她腰间别着小蜜蜂,耳麦也在她柔和的唇角线前闪闪发光。

有一个小蜜蜂就是不一样。

我现在小蜜蜂没了,我与小李老师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

我抬头看了看学校上面的天空。

天空上布满了铅色的云。

我想,我的小蜜蜂会不会藏进了这云彩里。

一阵风吹过来,我感觉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