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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才:上海博物馆藏国家珍贵古籍概述

2024-10-09收藏


上海博物馆除了收藏大量精美绝伦的古器物外,还收藏有一些珍贵的古籍文献,「以稿本、印谱、书信、拓本等见长」[1],但又不止如此。上博藏古籍内容专精,种类齐全,不乏珍本、稀见本。其文献载体有甲骨、金石、简帛、纸张,而纸质文献则有写本、刻本、稿抄本、拓本、手绘本等不同版本类型。从语言来看,其中既有汉文古籍,也有藏文、维文等少数民族文字古籍,还有双语种的满汉合璧本。

2007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古籍保护工作的意见】,提出实施「中华古籍保护计划」,要求建立【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和命名「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2008年,国务院批准命名首批「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51家,其中有博物馆5家,上海博物馆即其中之一。15年来,国务院共批准公布了六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上海博物馆有58种古籍入选其中,包括甲骨文、战国竹简、敦煌写本、古籍善本和碑帖拓本。其时间跨度,自商代至清代,长达三千年之久。今以时段为序,分而述之。

上海博物馆入选首批「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

上海博物馆藏先秦两汉时期的国家珍贵古籍22种,其中甲骨文献1种,简帛文献21种。

一、先秦两汉时期古籍

现存最早的文献是甲骨文。 上海博物馆有甲骨文4911片,作为1种,入选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9860-2)。 这些甲骨来源于孔德研究所、上海市立博物馆、武进文献征集社、陈器成、金才记、傅高顺、北京振寰阁、上海古玩市场、秦康祥。 其内容涉及「国家、阶级、战争、农牧渔业、气象历法、疾病生育、宗教祭祀等」,「有罕见的人头骨刻辞、墨书、印泥文字」。 [2] 【上海博物馆藏甲骨文字】对这批甲骨有较为详细的揭示。

图1 甲骨文,名录号09860-2

在广泛使用纸张书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书写载体主要是竹木、缣帛。上海博物馆藏有一批战国楚地竹简,被学术界称之为「上博简」。它们对于今人认识战国时期语言文字、文本流传均具有重要价值,因此一经公布,即引起了海内外文 史哲专业学者广泛的关注,形成研究热点。【周易】【逸诗】【孔子诗论】【容成氏】【缁衣】【性情论】【内豊】【民之父母】【子羔】【中弓】【昔者君老】【相邦之道】【鲁邦大旱】【从政甲乙篇】【恒先】【曹沫之陈】【武王践祚】【郑子家丧(甲本、乙本)】【君人者何必安哉(甲本、乙本)】【凡物流形(甲本、乙本)】【吴命】等21种分别入选第一批、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分别为00014至00029、02393至02397。它们于【汉书·艺文志】,属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三类。其图版、释文详见于【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至(四)、(七)至(九)。

图2【孔子诗论】,名录号00016

二、魏晋至五代时期古籍

上博藏魏晋至五代时期国家珍贵古籍1种,为写本。

魏晋至五代时期,是文献学上所谓的「写本时代」,其文献载体是竹木、缣帛和纸张。缣帛和纸张写本一般装帧成卷轴,所以俗称卷子本。进而随着造纸技术、制墨技术不断发展,纸张逐渐代替了沉重的竹木和昂贵的缣帛,于是文献传播速度大大加快,古籍数量激增。只是,年代久远,许多古籍已堙灭不存。吐鲁番文书、敦煌文献、黑水城文献的先后出土,让我们得以见到大量的写本文献。

上海博物馆收藏敦煌吐鲁番文献80号,传世唐宋写经11号,内容除佛家典籍外,还有儒家经典、文书、俗文学和一些杂写。这些写本大多有题记,交代书写时间;更有不少名家题跋,为之增色。其中最早的是后凉麟嘉五年(393)王相高写【维摩鞊经】。【论语郑玄注】一书亡佚,上博藏2纸残片,内容为【论语·子罕】,存328字,卷背为书信。【上海博物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公布了这91号写本的图版,并附有叙录。

其中【高声念佛赞等四十三种】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0162。它是归义军时期(848—1036)的写本,是43种文献的合抄本。它「是研究唐五代盛行的疑伪经和民俗佛教的珍贵资料;而其中的【清泰四年归义军节度使曹元深祭神文】,确定了学界争论已久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卒年问题」[3],颇有学术价值。封面题「庚辰年八月十七」,据李伟国的推测,当是宋太平兴国五年(980)。[4]它采用了包背缝缋装的装帧形式,比较特别。

图3 【高声念佛赞等四十三种】,名录号00162

三、宋元时期古籍

上博藏宋元时期国家珍贵古籍25种,其中宋刻本13种,金刻本1种,元刻本6种,宋拓本5种。

宋代,雕版业进入高度发达的阶段,两浙、福建、四川、江淮、湖广等地均有刻书,刻书机构有官府、私人、书坊、寺院。宋版书到明代已经成为稀有之物,于是有大量的翻刻本、覆刻本出现。现存宋版书更是稀如星凤,全世界约存有三千部左右,且多为南宋刻本,多为残本,多有修补。

佛经文献在中国印刷史、书籍史上均具有重要作用。无论写本时代,还是刻本时代,都有大量的佛经文献。上博藏宋刻本中有不少佛经文献。释不空译【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一卷,俗称【雷锋塔经】,有曾熙、陈曾寿、张爰绘图并题词,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3026。此卷为北宋开宝八年(975)吴越国王钱俶刻本,亦称五代刻本。宋临安王念三郎家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南宋绍兴十六年(1146)刻【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六十卷(存一卷)、宋两浙转运司刻【大方广佛华严经疏】一百二十卷(存二卷)、南宋刻本【金刚记外别解】四卷(存一卷)四种佛经亦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分别为02975、03045、03046、03053。此外,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佛经还有金皇统九年至大定十三年(1149-1173)解州天宁寺刻【佛说弥勒下生成佛经】一卷【佛说弥勒来时经】一卷,名录号02957。此为【赵城金藏】零种,刀工遒劲,卷前扉画十分精美。

图4 【佛说弥勒下生成佛经】一卷【佛说弥勒来时经】一卷,名录号02957

上博藏宋景定二年(1261)金华双桂堂刻【梅花喜神谱】二卷,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0733。「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很多影印本,其实都是以上海博物馆所藏的这一宋本为底本的。」[5]此书后有黄丕烈、钱大昕、孙星衍等人题跋。吴湖帆又为之题诗配画,并加装古锦函套,十分精美。

图5 【梅花喜神谱】,名录号00733

上博藏宋刻本中,有不少集部文献。其中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宋刻本还有:宋嘉定间郭森卿刻【乖崖先生文集】十二卷【附录】一卷、宋绍兴龙舒郡斋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一百卷【目录】二卷(存七十二卷)、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抚州州学刻【谢幼槃文集】十卷,名录号分别为01076、01101、01124;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宋刻本有4种:【杜工部草堂诗笺】五十卷【传叙碑铭】一卷【年谱】二卷鲁訔撰【诗话】二卷(存五卷)、【庐陵欧阳先生文集】六十四卷(存二卷)、【后村居士集】五十卷【目录】二卷(存二卷)、【淮海居士长短句】三卷(卷中、下配朱之赤抄本),名录号分别为03096、03124、03148、03192。这四种均为残本,或有配补。

元刻本呈现出与宋刻本不同的特征,如:宋刻本以白口居多,而元刻本则以黑口居多,大黑口开始出现;宋刻本以单鱼尾居多,而元刻本则大多双鱼尾,花鱼尾开始出现;宋刻本多记刻工及每页字数,而元刻本则不记。[6]在避讳上,宋刻本避嫌名讳,元刻本不避讳。上博藏元刻本中,入选第二、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有元至正十五年(1355)高德基等刻明修本【说文字原】一卷、元刻元明递修明印本【宋史岳飞传】一卷【岳忠武庙名贤诗】一卷、元泰定元年(1324)梅溪书院刻【类编标注文公先生经济文衡前集】二十五卷【后集】二十五卷【续集】二十二卷(存二十五卷)、元刻【西山先生真文忠公读书记】十八卷、元刻【叠山先生批点文章轨范】七卷及元崇化余志安勤有堂刻【仪礼】十七卷【旁通图】一卷(存七卷),名录号分别为02621、02854、02897、02898、03177、06984。其中【说文字原】一卷,据最新研究,应当是明代的翻刻本。

上海博物馆是国内收藏碑帖拓本的重镇之一,其中有一些学界瞩目的宋拓本。今所存世的宋拓本,于碑多唐,于帖则宋。唐碑、宋帖自明清以来,即为收藏家所宝。南朝梁普通元年(520)刻石宋拓【萧敷及敬太妃墓志】与前述宋刻【梅花喜神谱】同为吴氏文物四宝之一。唐开元二十九年(741)刻石宋拓【郎官石柱记】是张旭用楷书写成,原石已佚,明王世贞旧藏,号为孤本。这2种碑与北宋淳化三年(992)刻版宋拓【淳化阁帖】十卷及王淮跋本【淳化阁帖】十卷(存四卷)、北宋政和初年刻石宋拓【兰亭续帖】3种宋帖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分别为00517、00582、00703、00704、00713。

图6 【郎官石柱记】,名录号00582

图7 【淳化阁帖】十卷,名录号00703

四、明清时期古籍

上博藏明清时期国家珍贵古籍10种,其中明刻本6种,稿本2种,清内府写本2种。

自明代开始,雕版印刷业大力发展。具体来说,大体表现在:刻书地遍及全国,而以苏州、金陵、杭州、徽州、建阳为主要刻书中心;开始使用白棉纸印刷;字体分软体、硬体,著名的「宋体字」即产生于明嘉靖、万历年间。明刻本避讳较疏,且多为改字避讳,而不采用缺笔避讳之法。伴随着复古运动的学术思潮,明刻本随之而呈现出模仿宋刻本版式特征的现象。

【明成化说唱词话】十九卷【传奇】一卷,为明成化永顺书堂刻本,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2279。此书1967年上海嘉定县城东宣家坟出土,出土时已成书砖,经修复得以恢复旧貌。【词话】对研究中国俗文学发展史具有很重要的学术价值,而其中148幅版画对于研究古籍刊刻史也具有重要的意义。此书有1979年文物出版社、2011年上海书店出版社影印本,又有1997年朱一玄校点本。

图8 【明成化说唱词话】十九卷【传奇】一卷,名录号02279

【汉隶分韵】七卷,为明正德十一年(1516)刻本,入选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7448。此书「取洪适等所集汉隶依次编纂」[7],不著撰人名氏。丁治民据【永乐大典】所载,认为其作者是洪迈;又据其所分韵目为108韵,而非【平水韵】的106韵,推测其成书时间在公元1167年后、元代之前。[8]此外,明弘治三年(1490)吴必显、王政刻【朝鲜赋】一卷和明嘉靖十六年(1537)王廷刻【升庵南中集】七卷入选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分别为10328、10779。

明代万历年间开始,吴兴闵、凌两家大力推动了彩色套印本走向兴盛,由双色套印至五色套印,非常精美。明末,饾版、拱花技术出现并运用到到版画印刷中,绘制雅,镌刻精,印刷美,三者结合,使得书籍本身也成为了艺术品。吴发祥辑【萝轩变古笺谱】二卷,明天启六年(1626)刻彩色套印本,是现存最早的饾版拱花水印本,比较罕见。上博藏一部,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1842。1979至1982年,朵云轩与上博合作,将其复刻出版。胡正言辑【十竹斋画谱】【十竹斋笺谱】是饾版、拱花技术的又一代表作。上博藏【十竹斋笺谱初集】四卷,为明崇祯十七年(1644)胡氏十竹斋刻彩色套印本,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4682。

图9 【萝轩变古笺谱】二卷,名录号01842

图10 【十竹斋笺谱初集】四卷,名录号04682

在刻本盛行的明清时期,稿本、抄本并未消亡,而且还发展出誊清稿本、定稿本、精抄本、影抄本等多种形式。上海博物馆所藏古籍中,有一些文献价值珍贵的稿抄本,而名家稿抄本则更显珍贵。其中,明稿本【玉华堂日记】不分卷和【四印堂诗稿】不分卷均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分别为03983、06141。前者为明代豫园主人潘允端的日记,起明万历十四年(1586),讫万历二十九年(1601)。【玉华堂日记】是未刻稿本,而未刻稿本「是真正意义上的孤本,其版本价值是人所共知的」[9]。后者为书画家董其昌的手书题画诗,计30页,堪称文献价值与艺术价值的双辉。前29页书于明天启元年(1621),第30页书于天启七年(1627)。其内容多见于【容台集】,但文字上略有不同。天头有数则题识,最晚者书于明崇祯九年(1636)。

图11 【玉华堂日记】不分卷,名录号03983

图12 【四印堂诗稿】不分卷,名录号06141

在明清抄本中,【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由皇家组织精抄,体量巨大,因此学术界一般称之为内府写本。【永乐大典】是明永乐年间编纂的大型类书,是为正本,贮藏于南京文渊阁,迁都后贮藏于北京文渊阁;明嘉靖隆庆年间又写有一部副本,贮藏于皇史宬。【四库全书】是清乾隆时期编纂的大型丛书,由内府组织精写七部,分七阁贮藏,北四南三。上海博物馆藏【四库全书】零种3种,申报并入选第六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是【欧阳文粹】二十卷和【晦庵集】一百卷【续集】五卷【别集】七卷(存一卷),名录号分别为12750、12765。二书每册首页钤「古稀天子之宝」白文方印,末页钤「乾隆御览之宝」朱文方印,书名卷次与撰者姓名分行书写,为南三阁本无疑,而且很可能是文澜阁本。

图13 【晦庵集】一百卷【续集】五卷【别集】七卷(存一卷),名录号12765

2018年,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建成「【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数据库」,公布了全国487家机构或个人收藏的13026部国家珍贵古籍的基本信息。上述上博所藏58种国家珍贵古籍亦名列其中。202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要求「加大珍贵古籍保护力度,开展国家、省级珍贵古籍和古籍重点保护单位评选工作,对入选的古籍和单位实施动态管理」。今后,我们将继续做好馆藏古籍,特别是国家珍贵古籍的保护工作,积极申报【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并加快古籍资源转化利用,推动上海博物馆古籍工作进一步发展。

注释:

[1]佘彦焱:【敏求藏珍:收藏家与珍本图书】,【上海文博论丛】,2010年第1期,第44页。

[2]濮茅左编著:【上海博物馆藏甲骨文字】,上海辞书出版社,第8页。

[3]荣新江:【辨伪与存真:敦煌学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80—281页。

[4]李伟国:【上海博物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综论】,【中华文史论丛】第50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3页。

[5]柳向春:【〈梅花喜神谱〉版本经眼录】,【藏书家】第14辑,齐鲁书社,2008年,第109页。

[6]李清志:【古书版本鉴定研究】,文史哲出版社,1986年,第109—110页。

[7]永瑢等撰:【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第353页。

[8]丁治民:【〈汉隶分韵〉成书时代及作者考】,【中国语文】,2007年第6期,第551页。

[9]陈先行、石菲:【明清稿抄校本鉴定】,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1页。

转载自【文物天地】2022年第12期,引用请以原文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