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察德,是一個貓咪記者
今天說的是 兩貓一人的故事
幸運的是,她有機會 把自己重新養大了一遍 ,
由此,她便成為更好的一個貓/人。
✎ 第79期嘉賓 小白與妞妞
媽媽剛認識小白時,她是一個冷感的貓,對人不很親,可能因為起初人並不值得她信任。
2007年的某天小白出生了,後來她與姐姐被一對在上海生活的小夫妻收養,他們管她倆一個叫小白、一個叫小灰。
小白兩歲時,那對小夫妻因為要生育,給小白她們重新找領養。(編按: 養小動物對懷孕生產沒有影響,不必「棄養」 )
那一年小Y剛在昆山(上海周邊)有了自己的房子,但一個人生活空落落的,房子裏 沒有牽掛就不是家 ,於是她便開始尋找一只貓作為家人共同生活。
如此,小白與小Y就這樣相遇了。
小白是小Y的第一只貓,但小Y不是小白的第一個「媽媽」。
小Y每天都期待著回家看到小白等她,喜歡她懵懂的眼神後面淡淡的憂郁——小白總是楚楚可憐滿懷心事,一有動靜就嚇得躲,連小Y都知道小白對自己親近但不依賴,但她理解, 因為小白就如同她自己一樣,是一只刺硬心軟的小刺猬 。
小白愛小Y最直接的方式是用眼神,常常是身子想靠近心裏又害怕,她就這樣保持安全距離地守著小Y,直到世界上另一個她出現,讓她學會了「示弱」。
2010年2-3月間,小Y深夜接到一個德國同事電話,問她家是不是養了貓?能不能再養四只?
原來是公司的貨車不知從哪裏運來了四只小奶貓,可能是母貓覺得溫暖就在車裏生產了,不料孩子們被順風車捎到了昆山工廠。(此時的貓媽肯定也急傻了,怎麽和尚跑了廟也跑了?)
同事告訴小Y,如果沒有人收留,小貓就會被處理掉,因此小Y只好「接盤」四小只。
四小只到家後小白先是冷漠一看,然後竟母性大發直接切換成了帶娃模式,一個個舔頭頭舔屁屁舔肚肚,完全像親生的(其實看著也像)。
當時四小只剛滿月的樣子,還需要吃奶、不會自己上廁所,全程都是人類奶媽與貓咪奶媽兩位輪番帶,這個過程中小白與小Y親密無間地合作。
後來其中三只找到了領養,小Y留下了自認最最可愛的妞妞,作為小白的「獨苗」。
妞妞幾乎是小白的翻版,她渾身雪白頭頂一撮黑毛,而小白小時候也是一撮黑毛的,只是後來隨著年齡就掉色了。小白與妞妞不同之處就是眼睛的顏色與毛長,小白是中長毛藍黃鴛鴦眼,而妞妞是琥珀色眼短毛,但一看就是「親生」的。
妞妞漸漸長大啦↓
小白傾心竭力地把妞妞帶大,就像把自己重新養大一遍,「這次」她讓妞妞自己從未獲得過的東西: 「安全感」 。也因此妞妞的性格與小白截然相反,特別主動、黏人,甚至到了不被人抱著就難受的地步。小Y說,「這是一種‘示弱’」,我心想這媽得多「堅硬」啊,管撒嬌叫「示弱」。
小白一切都讓著妞妞,總是在妞妞黏人的時候在一旁欣慰地看著她、她們,這是 她所見的幸福 。
但因為妞妞的出現,小白其實被剝削了很多權力,比如小白愛鉆被窩,但妞妞手「癢」愛砸瓶瓶罐罐,所以被禁止進臥室,小白只能帶著妞妞在客廳睡。
熊孩子闖禍日常↓
這母女仨不離不棄,2014年從昆山移居了上海。
妞妞的性格裏糾正了小白的缺點:更柔韌,不像小白習慣性防禦姿態,妞妞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對家人「示弱」的妞妞其實也很強悍。
2016年她們搬進了帶院子的一層新家,有次院子裏來了只陌生貓嚇壞了小白,是妞妞沖過去嚇走了入侵者,後來的每一次,妞妞都會擋在小白前面。
其實,妞妞也是小白的治愈小貓呀。
後來小Y戀愛、有了另一半,但那男人不是個好人,自己養狗卻不喜歡小Y的貓,先是要求小Y放棄小白跟妞妞,但小Y堅決拒絕。
好不容易住到一起,男人又不依不饒總是挑刺貓的存在,非要把小白她們關在廁所裏。最可怕是男人還打人,有一次嚇得小白、妞妞躥門而出,小Y好不容易才將小白她們找到。小Y的家人聞訊也從老家趕來,接走了小Y以及小白、妞妞,臨走時那男人揚言要把兩只貓殺了。
2018年2月,小Y只能將貓交給老家的母親照顧。
後來小Y花了很長時間才拜托那個男人,2020年8月,她終於把支離破碎的自己重組起來,終於又能力將小白與妞妞接回自己身邊。
三四個月後的一天,活潑的妞妞突然不願吃飯只是躺著不動,肚子也開始變大,送去醫院後被診斷為胰臟癌,已經很晚期了。
上天像是安排小Y結束孽緣,好讓她回來陪妞妞走最後一段路。如今當小Y回想起那段煎熬的時光,看見的全是自己把腦袋抵在醫院的籠子上哭。原本她叫一聲「妞妞?」,籠門的那一頭趴著微弱喘氣的妞妞就會應一聲,那聲音越來越弱,直到她疼得再也叫不出聲。
妞妞住院了一個多星期後,醫生告訴小Y,可以把妞妞接回家了,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了。
回家後↓
妞妞在家裏的最後幾天,每一天小Y都很恐懼自己回家後會面對妞妞冰冷的身體,然而妞妞真正走的是一天早晨。
12月17日,小Y起床時看到妞妞倒在衛生間她的廁所前,那麽乖的小孩,還想上完廁所幹幹凈凈地走。
妞妞的一生雖然不長,但她的每一天都有人愛著。
小Y給了妞妞被愛的一生,只是之後往後的日子裏,當她叫「妞妞」時,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小Y把妞妞放在一個大大的花盆裏,種上兩棵藍莓樹,藍莓只有兩棵一起種才能活,變成樹的妞妞也不會寂寞。
三張圖片依次是:跟妞妞告別、一起生活、遇見妞妞,妞妞是小白跟小Y一起養育的↓
這一切小白都看在眼裏,她的反應不知是冷靜還是順從,她像是理解了這一切、接受了這一切。
然後,神秘的事情發生了。
妞妞一走,小白就變了…… 她變成了妞妞 。
幾乎沒有過渡期,小白一改往日高冷,胃口也變大了,開始主動積極地黏媽媽,一叫就跑過來,那身影像極了妞妞。
因為妞妞與小白太像,有時候小Y都會恍惚,留下的究竟是小白還是妞妞,
又或者, 其實她們都在 。
一眼看過分不清小白與妞妞↓
妞妞走後,小白與小Y回到了最初相遇時那樣相依為命,只是 後來的她們變得更加柔軟 ,這是那個最會愛人的好小貓妞妞教會她們的: 對自己愛的人,要示弱 。
2年後,2022年的新年第一天,小Y許願希望就這樣跟小白過 「暖暖的每一天」 。
那年3月4日,家裏的院子裏來了只大白貓,可能是發情了,這一次小白沒有妞妞的保護,被嚇得嚴重應激。
肇事貓↓
小Y發現時小白已經不吃不喝、縮在角落裏不見人,次日(3月5日)送醫後醫生判斷是(某些器官基礎疾病)細菌感染導致的敗血癥,立刻住院、打最強消炎針、輸血。
3月6日中午,「肇事」大白貓被小Y帶來嘗試血型配對為小白捐血(有體檢),幸運的是配上了,
但在輸血的過程中小白就走了。
小Y說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因為小白年紀上去了,但小白走得猝不及防,她發現自己還沒有好好跟小白道別過,還有很多多話沒說,那麽很多沒做……
無論準備得再好,分離都是痛的,就連準備分離本身都是痛的。
小白被埋在了妞妞的盆裏,她倆在地下又化為了一體。
那天夜裏媽媽埋小白的時候,院子裏來了很多貓跟她道別……
小白你看,大家都不想離開你,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三位參加「葬禮」的有情貓貓↓
我們在告別的時候是最脆弱無力的,唯一有力的就是希望,
希望還能再見。即便大多數時候這種希望等於妄想,但唯有這樣,未來的日子才不至於太苦。
妞妞、小白離開後小Y本沒有再養貓的計劃,但2022年上海封·控結束後,她在小區裏撿到了被人「丟掉」的美短斧子。
不久後小Y又接回家了別人「放棄」的布偶麥子。
這兩個毛孩子都是因為小Y才能活到今天。
斧子是男孩,麥子是女孩,麥子像妞妞一樣親人,也像後來2年的小白,不知道為什麽小Y經常會叫錯麥子「小白」。
也許她們的確沒走遠,
她一直都在,
妞妞在小白裏,小白在小Y裏。
對於再也見不到的人/貓,每深深地想念一次就是團圓。
【采訪手記】
李察德: 你們三個非要一起回答嗎?
母女仨: 是(媽媽)喵(小白)妙!(妞妞)
李察德: 媽媽從孩子、孩子從媽媽身上學到最多的是什麽?
媽媽: 示弱。
小白、妞妞: 堅強。
李察德: 你們一起最幸福的時刻是什麽?
母女仨: 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李察德: 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跟對方說什麽?
媽媽: 我愛你。
小白: 我愛你,上輩子都沒來得及說。
妞妞: 我愛你,我不是天天都在說嗎?媽媽不要忘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