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 周毅，編輯 張廣凱
越南貨幣跌瘋了。
今日（5月10日），越南央行（SBV）更新美元兌越南盾（USD/VND）中間匯率。今日1美元兌24271越南盾，昨日（5月9日）1美元兌24245越南盾。越南貨幣延續跌勢，再創歷史新低。事實上，今年4月，越南盾就已經跌出「紀錄」，當局曾數次拋售美元來穩定貨幣，但難止跌勢。
據報道，今年以來，越南盾貶值約3%。
越南媒體報道截圖
另一則「暴擊」，來自國際資本的大範圍「出逃」。
5月10日，有國內媒體援引越南當地報道稱，2023年以來，國際資本在越南的總投資年減近三成，超過千萬億越南盾的資金從該國撤離。媒體認為，之前幾年，由於美聯準大幅「放水」，美元流向越南，促進了其經濟發展。隨著美元加息走強，國際資本回撤，開始「出走」越南。
越南到底怎麽了？
誰背刺了越南盾
受益於資本流動性改善、全球供應鏈的「多元化」，以及越南周邊地區的經濟復蘇。
據越南官方媒體【人民報】訊息，2023年越南國內生產毛額（GDP）增長率為5.1%。外資大量流入越南制造業和房地產業，今年前4個月越南的外資估計為62.8億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長7.4%，其中，加工制造業引進的外資為49.3億美元，占78.5%；房地產領域引進的外資達6.076億美元，占9.7%。
越南經濟的「面板」不錯，但越南盾為何大跌？
在媒體看來，有三個主要原因：
其一，越南央行掉進了前「女首富」帶來的巨坑。此前，越南第五大銀行——西貢商業銀行（SCB），因卷入張美蘭金融詐騙案，遭遇儲戶的瘋狂擠兌。這輪巨震波及越南房地產業、企業債券市場危機和越南股市，越南央行選擇出手救「市」，對SCB進行了「史無前例」的救助。這也帶來了絕大的代價——據報道，截至4月初，越南央行已向SCB註入了237.2億美元的「特別貸款」，這相當於越南全年GDP的5.6%，外匯儲備的1/4。
金融醜聞讓越南陷入市場混論和國庫枯竭的「二選一」 媒體報道截圖
其二，或受制於越南的出口結構和美元現狀。美國是越南最大的商品出口國，2023年越南對美國出口占總出口比重超過28%。但在高利率和低經濟增速預期下，目前美國更需要「便宜貨」，這就意味著越南盾必須得更加便宜。作為典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體，越南不得不面對匯率向出口低頭的問題。
其三，美國對越南心口不一。例如，一方面，拜登宣布美、越雙方是「全面戰略夥伴」關系，耶倫將越南稱為供應鏈「友好外包地」。但越南需要的「市場經濟國家」身份，美國當局卻非常擰巴。在不久後的總統大選中，拜登需要拉攏工會，尤其是關鍵搖擺州賓夕法尼亞州的鋼鐵工人，而升級越南為「市場經濟國家」，勢必觸動美國鋼鐵行業利益。
據報道，越南認為，保持越南的「非市場經濟」身份，不利於雙方的密切關系；美國國內卻有聲音認為，保持這種關系是對中國的「制衡」。8名美國參議員和31名眾議員向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表示反對提高越南地位，其炒作的理由是，如果給予越南市場經濟地位，將為所謂的「中國企業逃避關稅」提供便利。
「華盛頓認為這種關系（越南的非市場經濟地位）是對中國的制衡」 媒體報道截圖
事實上，「非市場經濟」的標簽，讓越南一些出口商品必然遭遇美國的「反傾銷稅調查」。這同時也意味著更高的稅率。據報道，今年美國方面對來自越南的冷凍養殖蝦，將征收25.76%的反傾銷稅；對「市場經濟國家」泰國的同類蝦產品，美方關稅僅為5.34%。美國的「懲罰性反傾銷稅」，為越南出口和匯率埋下了長期的變數。
美元霸權頻頻引發動蕩，越南到底「弱」在哪
匯率暴跌，不僅僅是越南一家面臨的問題。
美元指數的持續走強，令不少國家的貨幣近期顯著下跌。據媒體5月8日報道，今年以來韓元兌美元匯率已下跌超過5.5%，成為亞洲表現最差的貨幣之一，疲軟的韓元正在沖擊以出口為導向的南韓經濟。日元、泰銖、印尼盾等亞洲貨幣也迎來集體暴跌——日元兌美元匯率甚至一度跌破160關口，創下34年以來新低。
正如美國【巴倫周刊】所說，強勢美元正從新興經濟體奪走資本，其中對亞洲的影響格外劇烈。
美元走強導致大量資本回流，抽走新興市場發展亟需的血液。據【環球時報】報道，浙商證券分析師覃漢日前就曾表示，美元與石油貿易結算的強繫結關系等因素構成了美元主導下的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美國透過美元的投放與回收實作對全球財富的吸收，同時造成了非美貨幣的上漲與下跌。
「近期美股、美債等美元資產吸重力較強，吸引美元回流，這是構成本輪美元指數走強的主要原因。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新興市場國家資產吸重力減弱，有國際資本選擇從新興市場國家出逃、回歸美元資產，從而帶動了許多國家的本幣下跌。「
商品經濟出口是越南經濟的重要構成，越南對商品出口極為依賴。近年來，「越南制造」崛起，不乏輿論認為越南將取代中國，成為新的世界工廠。但是從外資巨頭在帶動越南制造業發展的同時，也加速了越南國內產業的對外依賴，嚴重影響了越南本土企業的發展。越南制造業只學到了中國的「兵法」，沒有學到「心法」。
受益於用工成本等優勢，越南吃到了代工制造的紅利，出口貿易騰飛，但是國內的硬實力積累並沒有完全跟上。
從越南制造業各行業的產業依存度指數（數值愈接近-1，則表示該產業對外依存度愈高）來看，越南2013-2019年電子產品的對外依存度整體大幅下降，自2017以後就保持在低位水平。但是運輸工具等其他產業卻居高不下。這背後是越南電子產品的產量在增加。
圖源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 數據來源越南工貿部
近年來，出於政治和市場等因素，越南作為承接一些西方國家「供應鏈去中國化」的目的地，放大了一些優勢。越南也成為一些企業「供應鏈多元化」的目的地。例如，越南統計總局的數據顯示，2011年越南電子、電腦及元件出口僅占出口總額的4.8%，而到2015年，該比例翻了一番，占9.6%，一直保持在10%以上。
今年4月，蘋果公布了2023財年的供應商名單。名單顯示，蘋果公司在越南新增8家合作夥伴，總數達到35家。排名上，越南在東南亞排名第一，全球排第四。有分析觀點認為，到2025年，越南將貢獻20%的iPad和Apple Watch產量、5%的MacBooks產量和65%的AirPods產量。
喜訊背後的隱憂是，多年深耕供應鏈，中國在各行各業逐漸奪回「主場」，但這一現象沒有在越南出現。
今年5月6日，市場調研機構TechInsights釋出最新數據。在頭部廠商排名中，蘋果以13.7%的市場份額跌出了前五名，身居OPPO、榮耀、華為、vivo和小米等企業之後。甚至有美國媒體感嘆，中國的一些消費者，不再將蘋果的旗艦產品視為技術最先進的產品。」
但「越南果鏈」，並沒有帶來越南本土手機品牌的崛起。
圖源TechInsights
越南盾匯率的歷史新低，可能只是市場波動的「周期性」問題，但真正的危機可能在經濟結構內部。如果一個國家的產業缺乏硬實力，缺乏核心競爭力，反而往往依賴對某些國家的關系，那麽它始終有被人拿捏的軟肋。在美國政客的選票和各類利益的聯合體面前，越南「捕蝦人」的對「市場經濟」的利益和訴求，何時才能不再卑微到塵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