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新開了個賣新鮮蔬菜的小店，招牌上寫著「絕不賣過夜的菜」。
每晚都有折扣，每隔半小時就降一次價，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價格直接打一折，去得早能挑到最新鮮的，去得晚能享受到最大的優惠。
不過，有幾個愛占小便宜的大爺大媽盯上了咱家，每天七點半準點來搶購，挑完菜也不急著結賬，隨便找個地方一坐就坐到晚上十一點。
幾斤重的牛肉，十塊錢就給拿走了，上等的排骨，五塊錢就給買走了。
連那些龍蝦海鮮也沒能逃過他們的「魔爪」。
他們還振振有詞：「這有什麽問題？你們店不是規定了十一點打一折嗎？我們剛才還沒選好，先來先得，你要是算錯了賬，小心我告你，讓你這店開不下去！」
我：這是什麽邏輯？？
01
我老爸在奶奶家附近新開了一家賣新鮮食品的超市。
我們家裏的超市是連鎖的，陸陸續續開了五六家分店。
這些店裏生意都挺紅火的，大多數都開在中高檔的住宅區旁邊。
奶奶家那塊地方以前是個小村莊，這幾年因為發展和拆遷，新建了幾個住宅區，原來的村民也都搬進了新蓋的回遷房裏。
本來我爸是沒打算在這開超市的。
老年人年紀大了，身體總是不太好。
我爸擔心奶奶，打算在她家多待一段時間。
而且因為這是新建的小區和回遷房，周邊的便民超市不多，大的菜市場也在幾公裏之外。
經過一番考慮，最後決定還是在這裏開店。
開業那天，我們家的超市生意非常火爆。
我們家超市的口號是「不賣過夜的菜」。
店裏的蔬菜、海鮮、肉蛋奶都只賣當天的。
每天晚上七點開始打折，七點是九折，八點是七折，九點是五折……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就是一折，基本上就是白送了。
去得早食材新鮮，去得晚可以享受優惠。
現在市場上的生鮮超市競爭很激烈，我們家就是靠這種策略發家致富的。
開業前三天，消費滿68元就返18元的電子優惠券，優惠力度很大。
店裏擠滿了人，我和我爸都在店裏幫忙，附近的居民都來了，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人。
不大的店面裏擠滿了人。
我拿著大喇叭維持秩序。
有個大爺在人群中問我，「你們店每天晚上都打折嗎？」
我回答說，「是的，每天晚上七點開始全場打折，七點是九折，七點半是八折，每半個小時降一折，晚上十一點半是一折！」
「店裏的蔬菜、海鮮、肉蛋奶保證新鮮，都是當天現賣，我們不賣過夜的菜！」
「我們門店是連鎖的，如果發現有賣過夜的菜，打電話舉報，假一賠十！」
大爺一聽，差點樂開了花。
他一拍大腿就嚷嚷道：「打一折！那就是原來一百塊的東西，十塊錢就能買到了！」
「還有這種好事？」
那些大爺大媽們一聽，立刻表示現在先逛逛，先不買，等到晚上打一折的時候再來。
我一聽就在心裏笑了。
做生意的要是沒點心眼，能賺到錢麽？
所有的優惠和營業模式都是以盈利為基礎的。
我們家超市一般到了晚上八九點，店裏的菜就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別人挑剩下的。
白送都沒人要的那種。
一般七點半左右，上班族下班後就是最後一波客流高峰。
更不用說現在還是剛開業，優惠力度最大的時候了。
果然，那些大爺大媽們左等右等，終於等到晚上十點來我們家店裏大展身手的時候，一進門，全都傻眼了。
貨架上早就空空如也，只剩下幾片菜葉子。
什麽海鮮、牛肉，早就賣光了。
大爺大媽們立刻氣得兩眼發黑，在店裏吵了起來。
一個大爺提高了嗓門喊：「這怎麽都賣完了！」
旁邊的搖粒絨大媽臉紅脖子粗，連聲附和：「是啊，我平時九點就睡了，今天特意熬到十點來，結果就剩下這些爛菜葉子，白給我都不要。」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吵成一團。
「這些人都是傻的嗎，有便宜不占，不等到一折的時候再買，這麽早買回去做什麽。」
「是啊，自己有便宜不占，還要讓別人也占不上！這就是害人的！」
……
他們聚在店裏，聲音越來越大。
有個店員小姑娘已經上去勸，試圖安撫。
小姑娘說話很客氣，態度也很好。
我也很有禮貌地勸他們，讓他們明天早點來。
可是連續幾天，他們都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占到便宜。
為首的搖粒絨大媽終於在第三天崩潰了，扯著嗓子尖叫：「這是你們店的規則有問題！」
「這是欺騙消費者，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不尊重老人和孩子！」
02
說真的，一個人哪能跟七八個人辯論啊，尤其是那些戰鬥力爆表的大爺大媽們。
本來要是沒人理他們，事情可能就過去了，但一旦有人搭話，他們就像找到了靶子一樣，火力全開。
店員一插嘴，就會被他們圍得水泄不通，臉都憋紅了，除了道歉，啥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的態度越來越囂張，三天不到就變得跟土匪似的。
從說我們店坑人，到威脅要打12315投訴，甚至說要告到婦聯去。
我從小就跟著我爸開店，十幾年了，但從沒想過人能這麽不講理。
難纏的顧客見多了，但完全不講理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我有點火了，也開始大聲跟他們喊："對我們店的規矩不滿意，覺得我們是黑店的，就去舉報，我們歡迎。"
我盯著那個穿搖粒絨的大媽，使勁催她去舉報。
"這附近都是上班族，人家忙了一天，下班還得買菜，誰有那麽多閑工夫啊？十公裏外有大菜市場，你們再在店裏吵，我們就報警了！"
跟這種不講理的人講道理是沒用的，得拿出點硬氣來，他們才會怕。
我也不想話說得太難聽，畢竟我們店還得做生意呢。
一看我不好惹，他們的態度馬上就軟了。
有的閉嘴不說話，一個勁地斜眼看我。
有的幹脆裝沒聽見，專心看貨架上的爛菜葉子。
還有的放不下面子，非要跟我爭。
那我就更狠，諷刺他們占不到便宜就急了。
非要鬧到這一步，這下好了，一個個都不說話了。
他們不情願地散了。
隔壁賣煙酒的大姨看到我家店的情況，偷偷跟我說："你們不住這吧？"
"你去打聽打聽，這幾個老家夥最難纏了。"
那幾個大爺大媽已經走遠了，但大姨還是很警惕，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附近開店的，誰不是求爺爺告奶奶的，生怕惹到這幾個，別說臨期打折的了，就是明碼標價的東西，他們也得硬占便宜。"
"這附近店少，也是因為他們。"
"姨勸你別跟他們對著幹，就五六個老頭老太太，讓他們占點小便宜，畢竟做生意哪有不吃虧的，別到時候鬧得關門了，得不償失。"
果然，第二天，那群老頭老太太就在各大業主群裏說我家店是黑店。
占不到便宜，還遇到我這個硬茬，他們開始急了。
他們的手段一開始就沒下限，現在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新開的那家生鮮超市大家千萬別去！我昨天在那買了肉，誰知道一吃，當天晚上全家上吐下瀉！我大孫子都送急診了！】
【是啊，我晚上去店裏想找點別人剩下的便宜菜，結果店裏一個小姑娘特別橫，說我買不起就別買，還說他們店上面有人，我舉報投訴都沒用。】
【顧客就是上帝，這哪是開店啊？我豎著進去都怕是要橫著出來了，大家千萬別去啊！】
【沒有吧？我昨天早上去的，店裏的東西又便宜又新鮮，我買了一大袋子，才花了七十多，馬上就充了五百塊錢會員…】
【你們幾個別瞎說了，每次附近開超市你們幾個都要去鬧，倒閉的倒閉，搬家的搬家，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生鮮連鎖，再被你們攪合得關門了，我們上哪買菜去？】
一看到有人替我家店說話，那群老頭老太太馬上就開始發語音懟。
六十秒的語音是微信的極限，但不是他們的極限。
一口流利的土話說得極其難聽，學了點新鮮詞匯就硬往上套。
一會兒嚷嚷著我們是"官商勾結"、"資本主義的走狗"，一會兒又戳人家心窩子，攻擊別人的家長裏短。
03
群裏的爭論聲此起彼伏，尤其是那幾個難纏的嬸子一加入，連老爺爺老奶奶們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散播關於我家店鋪的不實之詞，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我迅速地敲擊鍵盤，編寫了一段回應，然後立刻把它發到了群裏。
【我是這家生鮮店的負責人，感謝大家對我們店的支持，我們決定將開業促銷活動延長至一周。會員充值200元返20元，每月還有代金券。更多活動請透過小程式參與，有機會贏取折扣券！】
【關於食品安全，我們的供應鏈是公開透明的，店內有24小時監控。無根據的誹謗是違法的，如果有任何問題，請提供消費憑證，我們將全權負責。】
幾位阿姨還特意幫我@了那個聲稱買了我家的菜後全家都生病的老太太。
結果，那些原本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的老頭老太太們突然又沈默了，裝作沒聽見。
雖然失去了一些老頭老太太的生意，但我卻贏得了一大批忠實顧客。
說到底，我家的生鮮產品既實惠又新鮮，消費滿五十元還提供免費送貨上門服務。
雖然成本不低，但我們的店鋪生意確實紅火起來了。
有時候，還沒到晚上打折時間，店裏的商品就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月底時，我爸還特意給員工們準備了豐厚的紅包作為獎金。
大家工作輕松，環境舒適，收入也不錯，自然都全力以赴。
那些老頭老太太們看到一個月過去了，我家的生意不僅沒有倒閉，反而越來越興旺，自己卻一點便宜都沒占到，心裏越來越不平衡。
他們不甘示弱，想出了一個計策。
店裏晚上七點開始打折，他們就約好六點一起擠到我家店裏。
六點還不是客流高峰，他們就在店裏圍著貨架挑挑揀揀。
選好東西也不去結賬，隨便找個角落的貨箱就坐下來聊天。
邊聊邊斜眼看著我們店裏的員工，尤其是我。
他們這一坐就是五個小時。
所有品相好的蔬菜、肉類、蛋類和奶制品都被這群老頭老太太壟斷了，就是不結賬，緊緊抓在手裏。
領頭的搖粒絨老太太更是誇張，胳膊上挎的籃子裏裝得滿滿當當，像小山一樣。
期間還有其他顧客進來，尤其是下班高峰期的上班族。
他們進來挑挑揀揀，但貨架上剩下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
這群人兇神惡煞地坐在那裏，別人還沒走近，他們就開始擠眉弄眼，眼神犀利。
滿臉皺紋一皺，眼睛一瞪，牙齒一齜，無聲地小振幅張合幾下，就足以把別人嚇退。
幾個店員輪流去勸說了幾次，他們的嗓門越來越大，態度也越來越強硬。
「那又怎麽樣！我們還沒挑好呢！」
「對啊，我還沒挑好怎麽結賬，我又沒說不結賬就出門，你這做生意的還趕客人啊！」
……
如果你聲音大一點，他們好像隨時準備躺下來。
一到十一點，他們就吵吵鬧鬧地擠到櫃台前結賬。
搖粒絨大媽對著結賬的店員指指點點，「現在都十一點了，你看清楚了再結，都是打一折。」
「你要是看錯了算錯了賬，小心我投訴你！」
一張嘴，唾沫星子就噴了店員一臉。
店員有苦難言，為難地看了看旁邊的我。
我點了點頭，她才開始一件一件地掃碼結賬。
兩三斤的牛腱子肉，十塊錢就買走了。
三十個一盒的土雞蛋，五塊錢就買走了。
……
連龍蝦海鮮也沒能幸免。
我敢說，如果我們整個門店都打一折，他們肯定會把屋頂拆了，地板卸了，直接搶成毛坯房。
結賬時，老頭老太太們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滿臉皺紋笑得合不攏嘴，連老年斑都好像煥發了生機。
但他們占了便宜還不願意承認，非得說如果不是打折，我們店裏的東西貴得離譜。
又當又立，臉皮之厚無人能及。
04
那些價格不菲的商品，其實有一半是為了晚上的折扣時段準備的。
透過價格歧視來吸引顧客，提高他們的購買欲望。
但這次打折，確實是實實在在的虧本了。
他們這麽一搞，雖然不能說一天下來一分錢沒賺，但至少得貼進去一天的水電費。
結賬的小姑娘又急又氣，看著那些老頭老太太離開的背影，撇著嘴說：「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想趕也趕不走，又不能在門上貼‘狗與老頭老太太不得入內’，好好結賬還得受他們一肚子氣！」
正如她所說，我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我想起了隔壁開煙酒店大姨的話，覺得稍微讓步，緩和一下關系也許是個好辦法。
但沒想到，這不僅不是好辦法，簡直是大錯特錯。
對於那些沒有底線的人來說，只要我們的蛋殼上有一點點裂縫，就會被這群蒼蠅叮到徹底破殼，然後被他們拆吃入腹。
正好我家出了點事，奶奶需要做手術。
白內障手術不算大，但年紀大了，術後需要住院觀察一周。
店裏的生意也就暫時擱置了。
但沒想到，這一周店裏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代理店長更是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哭得稀裏嘩啦。
那些老頭老太太自從那天嘗到了甜頭，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每天晚上六點準時聚集在店裏，先花一個小時挑挑揀揀。
然後三五成群坐在角落裏等待。
貨架上空空如也，他們的購物車裏卻滿滿當當。
他們上次甚至和一個來買菜的花卷頭老太太吵了起來。
花卷頭老太太連續幾天都沒買到新鮮菜，氣急敗壞地想要搶搖粒絨老太太車裏的菜。
花卷頭老太太氣得破口大罵：「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不要臉，連續三天了，我每天接孫子回來連一片菜葉子都沒買到。」
搖粒絨老太太也不甘示弱，死死抱著自己的購物車不撒手，惡狠狠地狂吠：「這是我的菜！你搶我的菜！我是老人，懂不懂尊老愛幼，有沒有同理心？」
「我年紀比你大，你跟我講尊老愛幼？」
花卷頭大姨不慣著她，「這菜連賬都沒結，怎麽就成了你的菜了！」
兩人爭執不下，店員輪流去勸，但都無濟於事。
雙方都像一點就著的炮仗，瞪眼的瞪眼，跺腳的跺腳。
雙方都不甘示弱，爭吵從互吐口水升級為動手推搡。
她們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誰敢上手攔。
代理店長勸不動，嚇得要報警。
誰知電話剛掏出來，花卷頭老太太就大喊著：「都不用攔！我比她年紀還大，出了事算我的，我今天就要治治這個老不死的！」
花卷頭老太太一使勁，就把搖粒絨老太太撅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花卷頭老太太二話不說就把她手裏的購物車奪了過來，不顧搖粒絨老太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嗷嗷叫，就沖到櫃台前要結賬。
花卷頭老太太一抹頭發，扯了扯身上的冰絲褂子，對著收銀員說：「結賬！」
「我要臉！我不像他們那樣窮得像討飯一樣，我兜裏有退休金！我就讓所有人都看看，不是所有老人都像這幫不要臉的一樣！」
「現在的社會就是被這群老不死的弄得烏煙瘴氣！」
正好是晚上七點半，全場打八折。
花卷頭老太太豪橫地刷了自家兒子的卡，痛快地結了賬。
她瀟灑離去，留下搖粒絨老太太坐在店裏哭爹喊娘，幹打雷不下雨地扯著嗓子嚷嚷。
花卷頭老太太有意給我們店撐腰，也算是煞了煞這群愛占便宜老頭老太的威風。
經此一役，那群老頭老太太們消停了些日子，收斂了不少。
但他們很快又學聰明了。
這個社會上不好惹的是少數，剩下的就全是些可以隨便捏來捏去的軟柿子。
05
他們故意選在不是花卷頭老太太常來的時間到店裏，好像在躲瘟神一樣避開她。
如果不幸碰上了，他們就像老鼠見了貓，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他們甚至還會特意從自己的購物筐裏挑出幾樣商品，擺在貨架上。
這些人不敢招惹花卷頭老太太那幫兇神惡煞，就轉而欺負起年輕人來。
比如帶著孩子的媽媽、租房的上班族，還有看起來好欺負的男人。
甚至連看起來還算順眼的狗狗，只要進了我們店，他們都要欺負一下。
那天我一回到店裏，就看到他們正在為難一個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
這位媽媽想買點牛肉和胡蘿蔔給寶寶做輔食，結果剛轉了半圈，那群老頭老太太就像強盜一樣沖了進來。
搖粒絨老太太和她的姐妹們一看到上好的牛肉被放進了別人的購物筐，立刻就不樂意了。
搖粒絨老太太一開始還想用道德來感化對方，試圖說服那位媽媽把牛肉讓給她。
那位媽媽有些為難地拒絕了，說：「阿姨，我好不容易趁著特價來買牛肉，之前來了好幾趟都沒買到。」
「也是給寶寶做輔食的，今天這份就讓我吧，那邊還有海鮮什麽的，也都是好東西，您再看看。」
聽到那位媽媽說話這麽客氣有禮貌，搖粒絨老太太眼珠子一轉，立刻開始刁難。
還是那套尊老愛幼的說辭，拍著胸脯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有這病那病。
看到那位媽媽還是不願意把牛肉讓給她，她的說辭立刻升級，老嘴皮子一張叭叭叭地開始說個沒完，好像今天不吃這個牛肉馬上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身邊的老姐妹們、老哥們們還在旁邊幫腔。
最後磨破了嘴皮子，耗盡了耐心，直接就要動手搶。
嬰兒車裏的孩子被他們嚇得哇哇大哭，可憐的孩子還要被搖粒絨老太太罵。
「吃什麽牛肉？這麽小吃牛肉，咽得下去嗎，也不怕噎死了，你這當媽的是不是想害死自己的孩子！」
那位媽媽氣得直掉眼淚，抱著孩子哄，不再吭聲，任由他們把牛肉拿走。
「當初我們哪有這麽好的條件？別說牛肉了，連牛屁股都沒見過，我們都是苦了一輩子，都是挑好吃好喝的讓給你們，現在你們也應該讓給我們！」
「給你吃就是浪費……」
我一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我一把推開她，趁著她楞神的功夫，就把牛肉還給了那位媽媽。
我擋在那位媽媽身前，不等那群老頭老太太開口，我掏出手機就報了警。
看到我打了110，他們一下子都傻了眼，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我懂法，但此刻還是要裝作不懂法。
在電話裏，我把事情說得更嚴重一些，說有人聚眾鬧事，要搶劫我們的店。
這盆臟水直接潑到了那群老頭老太太身上，他們回過神來，就開始猙獰著臉，齜牙咧嘴地罵我。
「放你的屁！說誰聚眾鬧事搶劫你呢？我們是來買東西的！」
「就是！我們可是來買東西的上帝！」
我叫來一個店員帶那位媽媽去結賬，轉過頭就指著他們一個個說：「你們這群人，都快入土了，這牛肉給你們吃了才是浪費！」
「吃了牛肉也治不好你們的腦子，治不好你們不要臉的毛病，只會在大腸裏變成屎拉出去，這才是浪費！」
我一把搶過一個老太太手裏的購物筐就摔到了地上。
筐裏的東西散落一地，我又說：「說你們搶劫都是誇你們了，一個個和土匪一樣，自己做出這種缺德事，不想著給自己的兒女、孫子孫女積點德嗎？」
「你們也不用跟我在這掰扯，大字不識幾個，警察總認得吧？讓警察來管你們就是了！」
06
警察迅速到達現場。
他們檢視了監控錄像，並與幾名店員交談，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當那些穿著藍色制服、戴著黑色帽子的警察出現時，原本囂張的老頭老太太們立刻變得溫順，就像鵪鶉一樣。
他們排成一排，低頭不語，之前那股囂張的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本以為他們臉皮厚到連警察都不怕，沒想到他們現在卻變得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出。
店裏並沒有遭受什麽損失，而且全場打折本來就是店裏的規定。
這也是我們選擇在中高檔小區附近開店的原因。
我們經過內部測算，這種經營方式並沒有什麽問題。
透過逐步打折，我們可以區分出願意支付溢價的顧客和願意用時間和便利性換取折扣的顧客。
購買力較弱的顧客更關心價格而非菜品的新鮮度。
而那些購買力強、不在乎價格、只在乎便利性的顧客，他們支付的溢價足以彌補打折帶來的損失。
但人性中的惡意，對於那一點點小便宜可以無限放大。
警察也只是象征性地教育他們，假裝嚴肅地給他們的子女打電話，讓他們把自家老人領回家後，事情也就結束了。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警察走後，他們還勸我說這幾個老人平時就很霸道，附近很多店都被他們攪黃了。
當初拆遷時，他們就是最棘手的釘子戶。
警察說："你們開店做生意，沒法選擇顧客，你們這種經營方式很好，我家裏人也經常來買，但他們三天兩頭就來鬧，我們也只能口頭批評教育一下。"
"實際上你也清楚，我們沒什麽辦法。"
店已經開起來了，而且除了這幾個難纏的老頭老太太，店裏的生意還算不錯。
我不甘心讓他們這樣攪黃生意，於是和我爸商量想辦法。
因為我們是連鎖店，這種經營方式本來就是我們的宣傳手段，現在一時半會兒還無法輕易改變。
對付惡人還得用惡人。
經過幾天的挑選，我特意選了幾個不好惹的兇神惡煞般的大姨在店裏站崗，當收銀員。
實行排班制，分上下午，不怕成本高，主要是為了報復。
一開始，效果出奇地好。
那幾個大姨身材魁梧，瞪著銅鈴般的眼睛，仿佛X光射線。
她們的提成與營業額掛鉤，現在比誰都痛恨那幾個斷他們財路的老頭老太太。
到了時間，老頭老太太們像往常一樣像土匪一樣闖進我家店。
店員換了幾個人，他們還沒仔細看，就隱約覺得店裏的氣氛不太對勁。
他們沒放在心上，挑選完商品後一屁股坐下，準備等到十一點再結賬，這時櫃台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
"你們在幹什麽！這是你們坐的地方嗎？"
這聲中氣十足的吼叫，即使知道不是在說自己，聽到了也會本能地哆嗦一下。
那群老頭老太太循聲望去，看到店員換了人，那模樣看起來就不好惹，不想正面硬碰硬，於是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但還沒待夠半個小時，黑臉大姨又開始喊了。
接下來的半小時，她催了他們二十多次結賬，他們不願意結，黑臉大姨就開始變著花樣地罵街。
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毫無邏輯，句句罵人不帶臟字。
嘴皮子快得像打快板，劈裏啪啦地問候了他們祖宗十八代的身體是否健康。
這回輪到老頭老太太們臉都憋青了，嘴裏也擠不出半個字。
老頭老太太搬出"尊老愛幼"的硬套公式說要報警，黑臉大姨開始胡說八道："報警好啊，我去年剛放出來，把你的胳膊腿都卸了能判幾年？"
"只告訴你，別讓我再出來，再讓我出來把你全家的胳膊腿也都卸了！"
老頭老太太們還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麽寫，閉著嘴巴裝聾作啞。
他們賴著不結賬，黑臉大姨一左一右，像黑白無常一樣，直接搶過他們框裏的東西擺回去。
前腳擺，他們後腳搶。
大姨們像遛狗一樣耍得他們團團轉，把他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等到再有客人來買東西時，大姨就問結賬的客人："還有牛肉、雞蛋什麽的，你要不要？"
貨櫃上空無一物。
客人環顧四周，茫然地點頭說要，大姨一聽，立刻挽起袖子，從那群老頭老太太的框裏搶了回來。
掃碼、結賬，一氣呵成。
搖粒絨老太太氣歪了嘴，坐在地上嗷嗷直叫："懂不懂先來後到！懂不懂尊老愛幼！有沒有公德心！有沒有同理心！"
07
這些老爺爺老奶奶們，雖然屢戰屢敗，但鬥誌卻越來越旺盛。
他們的大腦皮層光滑得就像被精心打磨過，對於大是大非和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腦子裏卻裝滿了狡猾的計謀。
他們很狡猾，看到店員不容易對付，就繼續找那些好欺負的顧客下手。
店裏待不下去，他們就轉移到外面去。
他們也不再在店裏傻等了，每天從早上七點開始，互相瞪眼到晚上十一點，就算有精力折騰，身體也受不了。
於是他們改變了策略。
晚上早早吃完飯，他們就來到店裏挑選商品，選好後就藏在角落裏，然後聚集在門口的小廣場上跳起了廣場舞。
他們把音響開得震天響，動次打次的聲音。
狠狠地敲打著別人的耳膜，讓人頭痛欲裂，嗡嗡作響。
原本他們在外面的大廣場上跳廣場舞，現在因為我家的店開業，他們每天都來這裏，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跳過廣場舞了。
現在能重新開始，他們一個個都精神煥發。
黑臉阿姨一開始還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們變乖了，轉了一圈什麽都沒買就乖乖地走了。
在外面跳舞也就罷了，如果擾民自然有人來處理。
這一跳，直接跳到了晚上快十點，有個大爺在樓上用大喇叭喊了一聲，他們這才不情願地關掉了音響。
然後他們又在外面閑聊，東家長西家短，一直聊到了十點五十九。
黑臉阿姨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一到十一點，那群老頭老太太立刻沖進店裏，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搬出滿滿當當的筐，擠在櫃台前就要結賬。
看到阿姨罵街，他們這下可來勁了，覺得自己有理。
「那又怎麽樣！我們可沒在你店裏影響你做生意！這是先來後到，我們先到先得！」
「你只是個打工的，要的也不是你的錢，掏的也不是你的口袋，你這麽拼命人家也不會多給你一分錢薪資！」
他們當然不知道所謂的提成，阿姨們也清楚跟他們講道理他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他們七嘴八舌，還嚷嚷著：「你們店不是說不賣隔夜菜嗎！現在你不結也得結！你要是把東西扔了我們就投訴你浪費糧食。」
「對啊對啊，還不如一折賣給我們，我們還願意掏這個錢，你們也是撿了便宜，要不然我們一毛都不會掏！」
阿姨們沒辦法，只能無奈地結賬。
依舊是兩三斤的牛腱子肉，十塊錢就買走了。
三十個一盒的土雞蛋，五塊錢就買走了。
什麽龍蝦海鮮，上海青小白菜，都沒能逃過他們的魔爪。
黑臉阿姨們氣得咬牙切齒，不由得對我家店生出幾分同情。
接下來的幾天，阿姨們都格外賣力。
但店那麽大，來來去去都是平時註意不到的死角。
他們還專挑店裏忙不過來的時候，趁著阿姨們不註意，把挑好的菜藏在角落裏，誰能發現？
哪怕是抓住了他們的現行，他們也會乖乖地放下筐出門。
等你再一個不註意，他們就卷土重來。
他們在門口跳廣場舞可不是白跳的，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都在往窗戶裏看。
要是發現有人敢拿他們的菜，一個箭步就沖進去追著人罵，罵些什麽尊老愛幼，先來後到，你沒格局沒教養！
這場貓抓耗子的遊戲，阿姨們已經竭盡全力，但沒有三頭六臂難免放了些漏網之魚。
店裏的營業額也因為這幾顆老鼠屎，雖然不至於倒閉破產，但也持續低迷。
附近的居民怨聲載道，抱怨聲四起。
有因為他們跳廣場舞吵得幾天沒睡過好覺的，也有好不容易下班想來店裏挑特價菜只能空手而歸的。
許多人把怨氣告去了物業、居委會，想評評理找人管一管。
但根本沒人能管得了他們。
找警察的找警察，告居委會的告居委會，罵街的罵街，輪著一圈下來，他們穩如泰山，氣勢更是囂張。
他們現在也看明白了，什麽找警察物業告居委會的，都是假把式。
倚老賣老這一招永遠都不過時，除了法律，放到哪裏都是王炸。
08
那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們，搶購的蔬菜多到家裏都放不下，最後都爛了。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不願意讓別人撿便宜。
但這樣浪費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畢竟這些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
他們還搞起了新的賺錢手段，專門建了個微信群。
晚上搶到的一折蔬菜，他們在群裏以九折的價格轉賣，想賺個差價。
看這架勢，他們好像要合夥開一家「老年生鮮超市」。
這一招一出，還沒等我家人生氣，他們就遭到了大家的批評。
【樓下的生鮮超市，蔬菜不用搶，價格便宜，家裏冰箱放了一晚上，都是新鮮的。原價兩百多的牛肉，現在只要一百九，全新未動，有意者請聯系。】
【還有豆角、土雞蛋、青魚等，都是全新未動，便宜出售，保證新鮮！】
【張愛華你瘋了吧！你這樣攪和別人的生意，菜經過你的手就一股怪味，我怕吃了會生病，別想毒死我們。】
別人說開店需要資格證，她才不管那些，說自己只是賣二手閑置菜。
【受不了了，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你們愛買不買，不買就別亂說，影響別人買我的菜。反正我這是特價，你們去店裏只能按原價買，特價的菜你們連菜葉子都搶不到。】
大家都氣壞了，紛紛來找我，讓我想辦法。
到了這個地步，我和我爸商量了一下，決定改變經營方式。
其他連鎖店不變，只有這家改。
打折方式照舊，但每隔半小時降一折時，會有員工給蔬菜打單。
七點打九折的單，貼標簽，八點打七折的單，以此類推。
這樣他們提前貪便宜放進購物車的蔬菜，沒有打折就得按原價買。
這個訊息通知了每家每戶，但大家都默契地遮蔽了那幾個大爺大媽。
他們毫不知情，第二天照常來店裏搶購。
搶購完就放在角落裏，然後去跳廣場舞。
等到十一點半打一折時，他們得意洋洋地進店排隊結賬。
黑臉阿姨看著他們一個個得意的樣子就想笑。
阿姨一個個掃碼，問要不要塑膠袋時，搖粒絨大媽還在喊：「給我來個最大的！」
阿姨笑得嘴都歪了，一報價：「九百八十六塊五毛，有會員嗎？」
那些大爺大媽們都楞住了。
搖粒絨大媽晃了晃頭，又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問：「多少錢？」
阿姨提高了嗓門：「九百八十六塊五毛！」
搖粒絨大媽連忙喊停，又問了一遍：「多少？」
得到的回答還是九百八十六塊五毛後，搖粒絨大媽差點跳起來，連連後退驚叫：「怎麽可能！你眼花了吧！現在可是打一折的時候，你這是賣金子的，原價要一萬塊！」
我早有準備，拿出提前放好的一盒雞蛋，上面清清楚楚貼著一折的標簽。
我正色道：「從今天開始，店裏每次打折都會貼標簽。」
「一律按標簽上的時間算，你這些東西都沒標簽，當然得按原價買。」
那些大爺大媽們眼睛一個比一個瞪得大，臉上五顏六色。
幾張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變得像鍋底一樣黑。
相比之下，所有店員臉上的笑容都格外燦爛。
搖粒絨大媽慌了神，像觸電一樣扔掉手裏的框子，吵吵嚷嚷說不買了。
剩下的幾個老姐妹、老哥哥們也都照做。
「不買了不買了！」
「你們這是騙人的！」
「哪有這樣挖坑讓人跳的……就是就是，黑店！」
剩下的事就不歸我管了，黑臉阿姨們精通擒拿術，左手按一個，右手抓一個。
有的罵街，有的報警，雙管齊下。
這群大爺大媽叫苦連天，最後還是不情願地掏錢結了賬。
越貪心的人，此時付出的就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多行不義必自斃。
09
有人可能會吐槽，那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們素質真不咋地。
他們認為，做生意嘛，難免會遇到愛貪小便宜的顧客。
既然擔心被占便宜，那幹嘛還要搞這種經營模式，幹嘛還要開店呢？
但這並不是素質的問題。
像那些隨地吐痰、隨地大小便的行為，那才叫素質問題。
而那些大爺大媽們，他們就是純粹的壞，又貪心又壞，自私自利。
他們並不是真的沒錢，想想看，村裏拆遷，家家戶戶都分到了房子和拆遷款，能有多窮？
他們就是喜歡計較這些小便宜。
就算你的經營模式無懈可擊，就算你明碼標價，他們還是有各種各樣的借口和理由。
造謠、誣陷、詆毀、耍賴……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你有你的計策，他們有他們的對策。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在他們這裏被用得淋漓盡致。
他們就像雁過拔毛，獸走留皮，連綠皮火車路過都要被扒掉一層鐵皮。
按時間段打單的方式效果不錯。
一開始他們還不甘心，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一折的特價菜搶不到，那就搶五折的。
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造謠、潑臟水。
到處說我家店裏的東西這不好那不好的。
但他們漸漸發現，我家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經過這麽一整治，家家戶戶都想著給我撐腰，絲毫沒見他們嘴裏要倒閉的勢頭，反而生意更加紅火。
幾個老頭老太太氣得嘴都歪了，又想出了新招。
既然自己不能提前進去挑，就攔著不讓別人挑，等到十一點，他們再進去洗劫。
但他們這個計劃剛實施半天就告吹了。
根本原因是他們忽視了群眾的力量。
他們堵在我家店門口影響我家做生意，還沒等我們店員報警，左鄰右舍就先報了警。
花卷頭老太太組織著眾人，要和他們一決高下。
場面壯觀，聲勢浩大。
花卷頭和搖粒絨的1v1pk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大爺大媽的車輪戰，車輪戰沒一會又變成了男女混戰。
搖粒絨老太太那邊寡不敵眾，一個接一個的敗下陣，還有警察呵斥警告，不願意落得一個「聚眾鬧事」的罪名，無奈只得鎩羽而歸。
花卷頭老太太不費吹灰之力大勝搖粒絨，拉著我的手，向我連連作保。
「你大媽和你說掏心窩子的話，你別怕，這店你可得開下去。」
「便宜實惠，家家戶戶都喜歡，他們要是再來鬧事，你大媽就帶著老姐妹老哥哥們來給你撐腰！」
她開了腔，人群裏接二連三的冒出聲音。
「就是，最近的菜市場要十公裏，還只開上午，每天買個菜多不方便啊，起早貪黑的，一把老骨頭了哪能經得住這麽折騰！」
「張愛華他們實在欺人太甚了，攪黃了好幾家賣菜的不說，現在還要來攪合，為了那幾塊錢的便宜要耽誤這一片人的生活。」
……
花卷頭老太太的行動力爆表，反手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我。
讓我有事就給她打電話，她會喊一車麵包人來給我撐場面。
可還沒等那幾個老頭老太太卷土重來，他們內部就先出了矛盾。
按時間段打單的新規定，讓他們必須跟在員工後面搶員工貼了標簽的東西。
這下他們內部之間可就出現了競爭關系。
來得早沒折扣，貨品倒齊全。
來得晚有折扣，貨品參差不齊。
那天他們又組團約好了打七八折的時候來，正好趕在最後一波客流量高峰前，結結實實能占最後一點小便宜。
黑臉大姨在前面挨個打單，他們一個個就跟在屁股後面搶。
丸子頭老太太剛眼疾手快搶到最後一盒打單的蝦，搖粒絨老太一見痛失所愛，立馬就沒了什麽好臉色。
可礙於是自家內部人員，不能撕破臉，縱有不滿，也只能先咽進肚裏。
但沒成想，丸子頭老太太就和開了加速掛一樣，前腳黑臉大姨打了單，後腳她就開了閃現一把奪走。
這麽一來一回，又一來一回，如此往復，搖粒絨老太太終於爆發了。
她一把推上丸子頭老太太，扯開了嗓子就嚷嚷道：「你有完沒完了！你都拿了多少！」
10
"大批人馬即將到達，這麽多人裏，怎麽就你這麽厚顏無恥，只想著占便宜？"
就像一鍋煮的菜，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
丸子頭的老太太毫不示弱，一擡手就推了回去，大聲嚷嚷："你自己搶不到，關我屁事？"
"東西就在那兒，我又沒攔著你去搶……"
丸子頭老太太撇著嘴，瞪了她一眼。
她們倆正吵得不可開交，轉眼間，黑臉大姨剛貼好標簽的牛肉就被一個歪嘴老頭揣進了口袋。
「餵！我說你！」
這下可好，所有人的鬥誌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你推我一下，我罵你一句。
這邊絆一腳，那邊吐一口。
他們的爭鬥愈演愈烈，黑臉大姨有先見之明地提前把他們帶出了店。
果不其然，搖粒絨老太太當晚就被人推了一把。
這一推本來沒什麽大不了，但她怒火中燒，氣得直哆嗦，腳步也不穩，搖搖晃晃地一腳踩空，結果腳崴成了骨裂，被送進了醫院。
骨裂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但一檢查，竟然查出了腎積水。
她原本有腎結石，情況比較嚴重，加上年紀大了，醫生建議她做手術，但她不肯。
她堅持說聽某個醫生說，自己跳一跳就能把結石尿出來。
結石當時是跳出來了，但沒完全排出。
這下腎積水可是要動真格的手術了。
醫保報銷後，醫藥費總共花了四千多，她兒子兒媳婦平時工作就夠忙的，她還在這添亂，現在更是一肚子火，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貪小便宜吃大虧。
丸子頭老太太聽說她出事要手術，以為是自己差點鬧出人命，嚇得在家躲了幾天不敢出門。
他們內部轉眼就損失了兩員大將，剩下的都是些小角色，不成氣候。
這套離間計實施還不到一個禮拜，他們內部就互相反目成仇。
他們把對我家店的怨氣全都撒在了昔日的老姐妹老哥哥們身上。
甚至為了買到更便宜更好的菜，不惜在打九折的時候就來搶購。
哪怕自己沒占到多少便宜，也絕不給他們留活路。
但沒折騰幾天，自己的退休金就花光了。
多虧了他們，我家店從此以後算是徹底解決了心頭大患。
生意也步入正軌，每天的營業額都很不錯。
黑臉大姨們數提成數到手軟，月底更是發了獎金，笑得合不攏嘴。
她們對著我直誇，"這招真好，你之前還總擔心人工，怕按時間段打單的活太累，這點累算什麽！那群老家夥再也不敢來了！"
快到十點，我們已經準備關店了。
現在店裏的東西根本等不到十一點就會全都賣完，被人挑剩下的爛菜葉子們也會一起打包好，有專人來收。
大姨們一邊收拾一邊和我聊天。
"聽說這附近馬上要開家賣保健品的，你們知道嗎？"
"什麽保健品？"
"還能有什麽呀，專門騙老頭老太太的東西，吃了治百病唄，不都是這套說辭，早上喊人去聽課領雞蛋什麽的，說是天天去天天能領，只要動動手掃掃碼。"
"天上掉餡餅了？哪有這麽好的便宜天天給你占的……"
……
衛生一打掃完，燈一關，卷閘門一拉，這就算關了店。
正如黑臉大姨們所說，沒過幾個月，這附近就開起來一家專賣老年人保健品的店。
店面不大，沒怎麽裝修，門口都擺著產品盒子。
開業那天，十裏八鄉的老頭老太太們聽說能免費領雞蛋就都來了。
剛開始只是聽聽課，就能免費領雞蛋。
後來就要他們挨個掃碼，也不知道掃的什麽碼，就再給一盒價值三百八十八的產品體驗裝。
那家老板是個女人，看起來和和氣氣、低眉順眼的，一口一個直喊老頭老太太們爸爸媽媽。
一聽要掃碼，花卷頭老太太馬上就不幹了，按著手機質問那女人，"你這是掃的什麽碼？要註冊什麽帳號？"
11
那女的微微一笑，蹲在她們面前，安慰說：「楊阿姨，別擔心，我們這兒是正規的店，掃碼是註冊我們公司的會員。」
「通常要消費滿兩千八才能成為會員，但我們剛來這兒，覺得跟大家特別親近，就特別向上級申請了一些名額。」
「這樣以後大家在我們這兒買東西，就能享受折扣，原本兩千多的東西，一千多就能拿到！」
剛康復的搖粒絨老太，聽說有便宜占，樂呵呵地趕來，被一聲聲的「爸爸媽媽」叫得心花怒放。
她們耳朵裏只聽到「兩千多的東西現在只要一千多」，而且名額有限，立刻喜笑顏開。
那女的看到花卷頭老太無動於衷，立刻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說：「我們都是正規店，有營業執照的，我把你們當親爸媽，沒想到你們卻對我這個女兒不滿意。」
搖粒絨老太一屁股擠開花卷頭老太，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她笑著說：「閨女，大媽不太會用手機，就會用個微信，你幫大媽註冊一下……」
「他們不領情，我們領！」
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老哥立刻附和。
高低肩的老先生也趁機掏出手機：「對，閨女，他們不信你，我們信你，你叫我一聲爸，我就把你當親閨女看！」
花卷頭老太在社群裏有個閑職，平時沒少接受反詐騙教育。
現在看到這情況，立刻提醒大家別沖動掃碼，別貪小便宜吃大虧，到時候資訊泄露，卡裏的錢怎麽丟的都不知道。
明白事理的老先生老太太們也跟著提高警惕，那些免費的試用裝也不知道來路，幹脆領個雞蛋也算沒白坐一上午聽課。
大家有的走，有的散。
只有平時愛占便宜、來我店裏鬧事的幾個老先生老太太們脫離大部隊，自告奮勇留了下來。
留下來的都享受VIP待遇。
但這VIP待遇可不是普通的VIP，是VIP詐騙的待遇。
這家店紅火了一個星期，突然一夜之間就人去樓空。
那天晚上我照常看店，和幾個黑臉大姨都親眼看到他們把店裏的東西都搬上了大卡車。
這一夜消失的操作，讓那群老先生老太太們又傻了眼。
有的說卡裏的錢少了一萬多，還有的說吃了保健品結果病越來越嚴重。
他們上門討說法，店裏空空如也。
事已至此，搖粒絨老太還不相信自己已經上當，她站在店門口汗流浹背，掏出手機瞇著眼睛連播了十幾通電話。
但電話那頭都是無人接聽。
她的臉一下子慘白如紙，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錢！我還用了我兒子的兩萬塊！她說充值了啥時候都能用，還能返利賺錢，這、這可怎麽辦啊……」
那天的場景格外慘淡，幾個老先生老太太抱頭痛哭，挨個給兒子女兒打電話報警，打不通的就自己去派出所。
詐騙這種事層出不窮，本來就是抓住了愛貪小便宜的心裏。
貪心這種事無可厚非，一塊兩塊只是薅羊毛的樂趣，但失了理智、鉆了牛角尖就會釀成大禍。
黑臉大姨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鼻涕眼淚甩了滿地的搖粒絨老太。
「嘖，也是孤家寡人，他們這幾個，兒子女兒都不親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作孽，老了子女們不願意管，只管有吃有喝給點錢就行。」
「別都怪子女，有些老人就是那樣，哪怕樣樣不缺，骨子裏的惡劣是變不了的！」
我笑了笑。
認知程度決定了上限。
貪小便宜吃大虧，這句話我們都聽過，可類似的鬧劇好像每天都在上演。
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無論什麽，總要付出代價。
那些災禍完全是由自己招來的，一丁點都怨不得別人。
有時候免費，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貴的東西。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