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展承火了，火得還有點突然。
今年4月，以他自身經歷和潔麗雅家族背景改編的短劇【毛巾帝國】在網路走紅，石展承以自傳的口吻，講述了圍繞家族企業接班的故事：「兩度創業失敗後被迫當上家族企業CEO，腹黑的二叔從英國回來，為爭家產將我流放基層。如今，我回歸總部開啟奪權大戰⋯⋯」跌宕起伏的劇情引發了網友的關註，截至5月底，僅上線7集的【毛巾帝國】累計播放量已經超過1億，「毛巾少爺」帳號粉絲數量目前達到90萬，並且多次登上熱搜。
石展承將自己定義為「家族顯眼包」「棉花堆裏長大的‘企三代’」，鮮明的人設為石展承的「網紅之路」奠定了基礎。如今，不少「企二代」「企三代」紛紛透過打造個人IP，走上接班之路，粉絲和流量成為他們的破局點。
25歲的「企三代」石展承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對於二三十歲的人來說，很難適應這種「接班」的狀態，如果有人能夠適應，那肯定是一種天賦。石展承曾試圖追求自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回歸。而這一切的底層動力，他歸結於「責任感」。
曾經是甩手掌櫃，如今養活團隊
中國新聞周刊：選擇做短視訊的初衷是什麽，是你自己的意願還是父輩的想法？1年多的時間經歷了什麽樣的變化？
石展承： 我剛剛畢業，家裏人並沒有幹涉我太多，做短視訊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最開始團隊的資金來自於我的父親，我當時和他溝通的是幫家裏做點類似於企業宣傳的事情，因為父輩的痛點在於品牌的年輕化。潔麗雅是一個快40年的老品牌，在老一輩人的心裏有認知，但是對年輕人來說，這個品牌好像就只是聽說過的那種感覺。
一開始，我找了兩位「00後」，組建了一個小團隊，做起了直播，但是效果不太理想。後面就換了個思路，以我為主面向大家，拍些幽默搞笑的內容，讓大家看了之後會放松，能開心。萬事開頭難，做帳號最難的就是開頭，當時想盡辦法讓更多的朋友喜歡並且能看到最後。我比較喜歡看周星馳的電影，喜劇類的內容對我影響還是挺大的，這也造就了我一個比較嘻哈的性格。在工作之余，能夠讓人笑一笑，這是比較厲害的點。
我做這個帳號的初衷，就是希望大家看到我，就像看到朋友一樣，潔麗雅就是朋友家開的店，偶爾去他店裏逛一逛那種感覺。
中國新聞周刊：父親對你有什麽樣的期待值？你對自己的期待值是什麽樣的？有想過會爆火嗎？
石展承： 其實父親沒有給我設定KPI之類的東西，只是說先按照我的思路試試看。我對自己也沒有過高的期待值，只是抱著幫家裏做事的想法。當時短視訊平台是大家都在爭取的平台，機會多，希望能夠透過自己慢慢摸索出一條路，而且我不想一直靠著父親的資金去做這些。最近我也有接廣告，就是想最起碼靠自己養活自己的團隊，這是我給自己定的最低標準線。
中國新聞周刊：像【毛巾帝國】這樣的內容，源於怎樣的創意？
石展承： 創意其實是源於網友的評論。我就希望以真實的家庭背景為原型，經過修飾和改編做出一版【毛巾帝國】，能做品宣，還能和網友互動，何樂而不為呢？我想讓更多的群體重新認識潔麗雅，讓大家感受到現在老中青三代這樣一個完善的家族體系，以全新的面貌展現到大家面前。現在正在想破腦子更新，如果我能夠專註地做【毛巾帝國】，肯定已經出了很多集，但現在是真的沒有時間。
「正處於崩潰邊緣」的接班人
中國新聞周刊：短視訊走紅之後，給自己和企業帶來哪些改變？
石展承：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自己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忙，感覺現在時間也不是自己的。畢竟算是踏出那一步了，很多時候也算是代表了公司的形象。我要替公司出席不少的活動，但可能會影響到帳號的正常運轉和更新。嚴格意義上來說，所有視訊指令碼剪輯的細節都是我來處理，我是視訊的主導者，可以說是自編自導自演。現在最大的感受就是時間不夠，我也在想辦法去平衡好工作狀態和生活狀態，但目前而言，確實沒有什麽生活時間可言。
中國新聞周刊：你剛才也提到了踏出第一步，後面會有什麽樣的規劃？
石展承： 我是很開心的，這從側面來說我的努力被家裏認可了。之前在一次采訪的時候，我說非常討厭我父親和我叔叔的工作生活方式，他們的工作就是他們的生活，然後很多網友罵了這條內容，認為「沒有他們的辛苦，你怎麽能坐在這裏誇誇其談」。但現在回想起來，歸根到底，我是更討厭幫不上他們的自己。
我之前以為那一步跨出去之後就是一條康莊大道了，結果發現後面處於崩潰的邊緣。現在擺在我面前的選擇題有點多，未來到底應該怎樣做，怎樣將產品細節和品牌理念植入到短視訊裏面，讓網友開開心心看下去，這是我目前最大的一個挑戰。
現在短劇很火爆，這種大方向的東西是我父親定的，他非常潮流，認為短劇是未來的發展趨勢，未來可以透過短劇讓大家看到我們的新產品。我們的品牌客製短劇已經在籌備階段了，馬上就要開機了。我原本以為我是制片那種角色，結果沒想到我父親給的經費有點不足，我只好當男主角了，能省一點是一點。
「傳統制造業都在尋找突破點」
中國新聞周刊：作為家族第三代，從小受到的教育、期待和接班有關嗎？
石展承： 整個家族其實是比較傳統的制造業，思想各方面也是非常傳統的，我們一家子比較務實、踏實，家裏人從來沒有刻意讓我接班，甚至於他們不想讓我和我叔叔進入集團，他們知道有多累有多辛苦。當一個企業規模大了之後，接班人身上背的壓力，再加上傳統制造業目前的情況，其實發展前景是比較模糊的，他們就不希望自己的子嗣承擔那麽大的壓力。於老一輩而言，他們辛辛苦苦去做那麽多工作，無非就是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能更加無憂無慮一些，他們對後代接班的期待反而沒有那麽高。
但如果你想要做，他們會親自來帶你，這也算是一種傳承。老爺子帶著我父親，我父親手把手帶我叔。等到我回來之後，負責年輕板塊，我叔叔手把手教我。其實當你看到父輩的那種工作狀態，你就會有一種責任感，決定幫家裏做事。
至於我們這一代接不接班，我覺得人各有誌。我爺爺和我父親沒有強求，我也沒有說一定要繼承家業，我單純是因為幫忙。但我可能慢慢會變成以前自己討厭的樣子，就是像我父親和我叔叔那樣，工作就是生活。父輩賦予了這樣的一個條件，如果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就需要主動去承擔相應的責任。
中國新聞周刊：對潔麗雅這種制造業企業來說，轉型的挑戰是在哪些方面？
石展承： 我大致對線上的情況比較清楚，在轉型過程中線下轉線上的這一步肯定要邁出去，這一步目前來看好像還不錯，但問題就在於很多時候線上銷售必定要有庫存堆積，因為不確定哪一款產品是一直能賣得好的。可能這一場賣好了，然後訂單追加了，那麽庫存深度上來了，結果賣不動了。賣不動的話，那就必然意味著要賣其他產品，有可能下一個產品也賣不動，繼續賣，那就是惡性迴圈，這樣倉庫的壓力會非常大。我們不能一直指望著所謂的那些爆款，我們想把新產品設計出來給到大家，但又怕出錯，壓力增大。目前來看，這是一個困境。
不光是庫存壓力，還有生產壓力，我們的產品制造是在新疆，從新疆運到諸暨總部再進行分發，速度方面也是一個壓力。畢竟傳統制造業發展這麽多年，太慢了，這也是我很頭痛的一點。我是追求效率的，年輕人都比較急躁，但是企業大了，很多事情不可能完全依照一個人的想法而定，至少目前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現在傳統制造業都在尋找一個突破點，目前潔麗雅的突破點，的確是在我身上。
傳統制造業肯定都是面臨著轉型升級的，從投資到生產以及產品各個環節都要變化，未來應該是線上線下齊步走。我作為新生代人群，要面向大眾，讓更多的人知道或者重新記起這個品牌。
發於2024.6.10總第1143期【中國新聞周刊】雜誌
雜誌標題：石展承：「家族顯眼包」的壓力和突圍
記者：孟倩
編輯：閔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