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濟寧日報】
上世紀70年代或是更早,公社的供銷合作社實行「一村一點」,在每一個村子裏都設一個代購代銷點。1972年,我近門的三叔21歲,從別的村民手裏接過了村裏的代銷點,開始了他經營至今的店鋪生意。
代銷點所銷售的東西屈指可數,針頭線腦、松緊帶、扣子、鹽、醬油、醋、煙、酒,大概就這些了。油是沒有的,那時候農村人吃不起豆油,能去王魯集上買塊肥豬肉煉油的,是極少數的富戶。盡管肉只有幾毛錢一斤,也得要肉票。買糖要糖票,買布要布票,也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每逢中秋節,一口人能領到半兩油票。過年時,一口人領到一兩油票。代銷點的火柴2分錢一盒,醬油一毛二,醋8分。醬油醋和酒都是散打的,有端子掛在桶邊上,也不用稱,一端子就是一斤。
酒和煙算是種類繁多的,酒有8毛錢一斤的山東白幹、青蓮、曹州,最好的是1.92元一斤的魚台米酒,除非家裏來了貴客,自己是舍不得喝的。煙有8分錢一盒的葵花,9分錢一盒的向陽,一毛五一盒的普滕,一毛九的荊橋,還有白包的那種沒有名字。
代銷點一開始設在村中心,我表爺爺家在高台子上的兩間草房子裏,他被大隊安排去河灘上看惠河了,房子就閑了下來。後來有些年,代銷點搬到學校裏,大隊衛生室、宣傳隊都設定在學校。
三叔每天在家與代銷點之間往返,有時候還要執行供銷社分配的任務,用鉤擔挑著貨物,走街串巷,甚至到田間地頭去賣。進貨是用大隊裏唯一的一輛地排車,到王魯供銷社去,順便捎著代購來的廢銅爛鐵、塑膠、膠鞋底等。每個月盤點一次,去供銷社交賬,風雨無阻。供銷社把代銷點營業額的4%給大隊裏,大隊裏再拿出一部份加上,給三叔發薪資。
1980年,分田到戶,供銷社和代銷點結算清楚後,給三叔辦了營業執照、煙草證等,代銷點自此屬於個人經營,名字也變了,叫「經銷點」。但到我記事時,墻上還是用白灰刷著的「代銷點」3個醒目的大字。
我家就在經銷點斜對過,打醬油醋是我常年不變的任務。醬油還是一毛二一斤,醋還是8分。母親每次都是遞給我兩個瓶子和兩毛錢,一斤醬油一斤醋,剛剛好,想買根江米棍吃都是奢望。
那時候經銷點的貨品豐富了一些,有了手帕、衛生紙,有了白糖、紅糖、糖精、黑醬、辣椒醬、豆腐乳、罐頭,有瓜子、糖塊、花米團等零食,還有大張的紅紙、白紙和蓋年貨用的草紙,鞭炮也有了,煙酒的種類也增加了。
記得一進門是烏青油亮的水泥櫃台,櫃台後面的貨架上,擺得滿滿當當。村民的消費需求高了,經銷點有點跟不上。賒賬的也多了,墻上掛的小賬本上,寫滿了名字。
這時候三叔進貨,已經是拉著地排車到更遠的縣城去了。最早是鄒縣和滕縣的人在谷亭老街租了房子,白天就在大街上,用長條凳鋪上葦子、竹子或高粱稭編成的箔,支起攤子搞批發。後來魚台人也做批發生意,還有18間屋,也是批貨的地方。
那時的經銷點,已不僅僅是商店,也成了人場。農閑的時候,大人們買了東西也不馬上走,三個五個坐在一起拉呱,或者是就專門到經銷點去會合,談天說地,很是暢快。
經銷點也一樣吸引著我們小孩子,有錢買零食,沒錢也去轉轉,在門前的空地上,跳繩、爬樹、踢毽子、玩玻璃球,在高台子的斜坡上下腰、前手翻,一天到晚總是熱熱鬧鬧的。
轉眼到了90年代,三叔的經銷點又搬了新址,是兩間瓦房,貨品已是琳瑯滿目,吃的用的算是應有盡有。三叔批貨換上了自由車,幾塊錢一瓶的魚台米酒,已是人人都能喝得起。
店裏有了十幾塊錢一瓶的孔府宴,家裏來了客人,或新女婿孝敬老丈人,孔府宴已成為必備酒品。三叔店裏的生意越來越興隆,自己家也比種地的人家過得好。
三叔今年69歲了,仍然經營著代銷點,不過名稱變了現在的超市。店面變成了3間,貨品的樣數已不是口頭所能數過來的了,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
煙酒副食都是業務員送貨上門,不過,三叔還是每天淩晨三四點鐘出發,騎電車去縣城批發新鮮的肉食、蔬菜和饅頭。三叔講誠信,生意一直也是紅紅火火,門庭若市。
一個人做一件事,也許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一件事,並且把這件事做得很好。三叔做到了,他用自己的勤勤懇懇,改善了家庭生活,方便了左鄰右舍。
聽三叔講起代銷點的故事,心生感慨的,不只是我,更是他自己。■苗青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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