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寫作教練朱莉·博加特認為：「未經覺察的印象類似於後台作業系統，控制著孩子對世界的看法——如何看待政治和社會問題，如何理解宗教和歷史，如何追尋美好生活，如何學習數學，等等。然而，孩子們有多少機會能像清洗床單一樣，把自己的印象拿出來抖一抖，晾一晾，做一番細致的觀察和思考呢？」
本文經出版社授權摘編自【教出會思考的孩子】。
【教出會思考的孩子】，作者: [美] 朱莉·博加特，譯者: 劉文玲，出品方: 湛廬文化出版社: 浙江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時間: 2024年8月。
未經覺察的印象
會對思考產生影響
我們的腦海中默默捲動著一系列在無意識中形成的影像，它們構成了所謂的「無聲電影」，影響著我們的思考過程。我們早就在腦海中拼好了一部部這樣的無聲電影，隨時準備讓它們在思維的後台播放。當某個關鍵詞出現時，我們腦海中的「播放」鍵就會自動按下，突然間，大批影像、標簽和感覺便會蜂擁而至。
我們所知道的任何事物都根植於這個內在的影像空間。影像通常只是一種印象或轉瞬即逝的一瞥，所以它們在觀點形成過程中的作用很容易被低估。我們在無意識間拼湊起了種種影像，這些影像塑造著我們的信念，還會喚起身體上的感覺和一系列的情緒。這一理論得到了相關研究的證實，著名學者愛麗絲·布蘭德（Alice Brand）對這些研究做了如下引述：
心理學家列夫·維果茨基（Lev Vygotsky）認為，語言思維是隨著社會語言的內化逐漸發展起來的。在這個過程中，語法變得越來越簡略。冠詞和形容詞消失了，代詞不見了，謂語簡化成了動詞，最後，我們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單一的名詞。內化完成後，這個名詞承載了絕大部份的資訊，與純粹的意義最為接近……純粹的意義被賦予了種種影像和內涵，同時飽含著情感。
換言之，純粹的意義會驅動強烈的情感，那些關鍵詞會觸發我們的聯想和感覺。
【頭腦特工隊】劇照。
我們自己制作的無聲電影並非帶有復雜道德困境的三小時鴻篇巨制，它們的源頭是從印象中凝縮而成的簡短聲音，制作過程是全自動的。「記憶是認知的核心……然而對人類來說，感知整個視野或檢索所有記憶是不可能的，我們會進行取舍。」換句話說，我們會選擇那些與語言建立的印象相符的影像。我們的大腦偏愛視覺快照，而不是復雜多面的思想，要想形成全面而立體的觀點，我們需要進行更耐心的思考。
在聽新聞、看電影、參加講座或去國外旅行之前，我們應該先花些時間去了解那些控制著我們反應的無意識印象。這才是真正的教育應該做的事，這是一種隱性的私人課程，會在每次你給孩子讀書、教孩子歷史或和孩子一起看電影時默默產生影響。未經覺察的印象類似於後台作業系統，控制著孩子對世界的看法——如何看待政治和社會問題，如何理解宗教和歷史，如何追尋美好生活，如何學習數學，等等。然而，孩子們有多少機會能像清洗床單一樣，把自己的印象拿出來抖一抖，晾一晾，做一番細致的觀察和思考呢？
要進行深層次的思考，我們需要拓展自己的視野，關註自己的情緒反應，對自己的判斷做出評估。現在，我們一起來做一個練習吧！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踏上一段由心靈之眼指引的旅行。在這個過程中，註意感受你的身體是如何隨著想象中的經歷和場景變得放松或緊張的。這個練習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它可以幫助你潛入意識水域，讓你了解思維和想象是如何引發瞬時反應的。
思維自測：
無聲電影
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好，閱讀下面的說明。閉上眼睛，對一個場景進行充分的想象，然後再轉向下一個場景。
公園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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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現在是午後時間，你沐浴著溫暖的陽光，走在公園裏一條熟悉的小徑上。你看到了什麽？給自己一點時間來想象各種細節：天空，樹木，道路，湖泊、小溪或海洋，鳥類或昆蟲……現在，把註意力轉向自己的身體。你有什麽感覺？覺得放松還是緊張？覺得溫暖還是寒冷？重點關註你的皮膚、下巴和脖子。想象你的腳踩在小徑上。你有什麽感覺？聽到了什麽聲音？還有什麽別的發現嗎？描述一下你的總體感受：平靜還是擔憂？放心還是警惕？愉快還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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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想象一下，時間變成了晚上，你走在同一條小徑上，沒有帶手電筒。現在，將註意力轉向你的身體感知。哪些事物看不見了？哪些感官在夜晚仍然敏銳？在黑夜裏走路時，你的信心會受到怎樣的影響？你是否會擔心路面坑坑窪窪，擔心自己被高出地面的樹根絆倒？是否會對天上的繁星發出驚嘆？在黑暗中，你會感到舒適還是不安？留心自己的每一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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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象一下夜晚拿著手電筒走在同一條小徑上。有了這一束光，你的身體會做出不同的反應嗎？這和在大白天走路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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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想象你和一位經驗豐富的徒步旅行者一起在黑暗中行走，你們兩個都沒有帶手電筒。比起獨自一人時，現在你感覺更安心還是更擔憂？
都市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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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們來換個地點。想象一下，現在是白天，你正在一座大城市的市中心，在高樓大廈間的一條陌生小巷裏穿行。你看到了什麽？描述得具體一些。這個街區叫什麽名字？這裏的建築有什麽特點？這裏的路面是什麽樣的？現在，把註意力轉向自己的身體。與白天的公園徒步相比，這段旅途帶給你的感受有何不同？描述一下你的總體感受：平靜還是擔憂？放心還是警惕？愉快還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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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象一下午夜時獨自穿過同一條小巷。你的感受有什麽變化嗎？留心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什麽讓你感到擔心，什麽讓你感到安心？如果在場景中加一盞路燈，你的感受會發生改變嗎？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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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想象一下在夜晚和一個當地人一起穿過小巷。當地人的陪伴會對你的身體感覺造成怎樣的影響？停下來想一想。你的呼吸有什麽變化嗎？你想象中的場景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面對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照明條件和不同的同行人數，你的身體反應會發生輕微的變化嗎？在這個簡單的思維實驗中，你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會對頭腦中創造的場景產生自動的反應。現在，停止想象，真正去這兩個地方走一走，白天和夜晚，有沒有手電筒，有沒有路燈，有沒有人陪同，各種情況都體驗一下。怎麽樣，是不是心裏一怔？如果你真的去走一走，去切身感受一下，肯定會有更大的收獲！
【頭腦特工隊】劇照。
你剛剛在腦海中走過的地方都是真實的。為什麽你會在某個場景中感到安全或者危險？這種態度源自你知曉的事實、對可能發生的事情的恐懼，以及透過經驗、新聞報道、家庭和群體講述的故事積累起來的信念。你的身體反應最真實地反映了你真正相信的東西，這既包括有依據的事實，也包括你自己認為應該是事實的東西。例如，你知道公園裏的徒步小徑是安全的，但夜幕降臨後，你對它的感受發生了改變，因為夜晚常常與危險聯系在一起；你可能想要相信市中心的小巷是安全的，你的身體卻很難忽略夜間新聞的報道，堅持認為它是危險的；如果你住在市中心，你可能會覺得徒步小徑更讓人不安，小巷反而非常安全，因為那是你的家。
想一想堪薩斯州的小女孩多蘿茜被龍卷風吹到奧茲國之後發生的事情吧！還記得當她驚訝於世界上居然有好女巫時芒奇金人在一旁竊笑的場景嗎？多蘿茜意識到了自己的成見：女巫都很壞，她們穿著黑色的衣服，待人刻薄。她的印象系統是這麽告訴她的，她覺得女巫絕不可能是一個乘著泡泡翩然而至、穿著一身亮晶晶的粉色衣服、手持魔杖行善助人的漂亮姑娘。
留意自身感知，
不急於做判斷
要想成為自我覺察的批判性思考者，我們必須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和情緒在獲取資訊時起到的作用。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喚起那些未經檢驗的影像，提出質疑，找出隱藏的偏差和不完整的資訊。掌握了這種自我探究的技巧，我們就能更好地指導自己的孩子。學會向自己提問是激發洞察力和找出當前思考缺陷的一個重要方法。好訊息是，孩子們天生好奇，樂意推翻自己的先入之見，而且在他們很小的時候，還沒有任何先入之見需要推翻！這就是為什麽我們的目光總是會被嬰兒和蹣跚學步的孩子吸引，他們會讓我們以新的視角去看待習以為常的觀念和行為。
【頭腦特工隊】劇照。
孩子們需要像優秀的偵探一樣，把放大鏡直接對準需要審視的事物——我稱這個過程為「敏銳觀察」。敏銳觀察意味著要留意自身的感知，而不要急著做出判斷。
孩子還小的時候總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我們會為他們提供感官體驗，透過給予玩具、工具和各種滋味的食物，促進其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和味覺發育成熟。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給他們的體驗命名，比如明亮、響亮、柔軟、芬芳和酸澀。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可以更好地對這些感知做出詮釋，在其中加入自己的體驗和理解。比如，「明亮」可能意味著光線刺痛了眼睛，也可能意味著原本黑暗的空間變亮了，孩子會做出自己的判斷。漸漸地，孩子會把「芬芳」的氣味和香水聯系在一起，把「酸澀」的味道和檸檬聯系在一起。當成長為青少年時，他們對感官體驗的詮釋會帶上更多的個人色彩。他們可能會把芬芳的香水和某個人聯系在一起，如果噴香水的人性情殘暴，那麽這種芬芳的氣味可能會被視為一種威脅；檸檬的酸澀也可能帶給人安慰，讓一個青少年想起在佛羅裏達州的奶奶家度過的那些日子，想起奶奶家的後院裏種著的那些檸檬樹。詮釋就源自這種觀察與個人體驗的結合。
原文作者/[美] 朱莉·博加特
摘編/王銘博
校對：盧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