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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父親突然中風倒下,被緊急送進了醫院重癥監護室。母親情緒崩潰,天天守在父親床前哭泣,也不記得吃飯。我心裏十分害怕,生怕父親就這樣離開了我們。醫生說父親需要做手術和長期治療,費用不菲。母親整日工作,承受不起這麽巨大的經濟壓力。於是我決定拿出家族世代相傳的銀元,變賣來籌措父親的醫藥費。
「這位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從櫥
櫃後面走了出來。他身著一身灰色唐裝,模樣慈眉善目,正是這家鑒定店的掌櫃李大爺。
我將手提包放到櫃台上,向他說明來意:「我家代代相傳的這批銀元現在遇到點困難,想找您幫忙鑒定價值,我想變賣它們來籌措醫藥費。」說著,我小心翼翼地從包中取出裝銀元的木盒,擺在李大爺面前。
李大爺微微瞪大了眼睛,我看得出他也對這批銀元頗為驚艷。他拿出牛皮手套戴上,然後抓起一個銀元仔細檢視起來。只見他先用目測打量了一番銀元的大小、厚度和色澤,然後又拿出放大鏡細細檢視圖案紋路。我好奇地問:「這些銀元要看哪些方面呢?」
大約十幾分鐘後,李大爺終於放下手中的銀元,長舒了一口氣。「年代不短了,保存還算完好。就是有些發黑發灰,估計需要一些維修保養。」我忐忑問道:「那它們值多少錢呢?」
李大爺沈吟片刻,說:「我看了你家這批銀元,版別倒是不錯,最老的可追溯到清朝同治年間。但整體來說品相一般,要修復也需要不少功夫,我給你報個價,二十斤銀元的話,三萬塊錢,我就全部收下,你看行嗎?」
聽到這個價格,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三萬塊?這批傳家銀元連我一個外行人都看得出價值不菲,他開這個價是嫌棄我家銀元品質太差還是嫌我價格知識太淺?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李大爺,我對古玩不太了解,但就我個人來看,這批銀元保養得還不錯,樣式也很老,怎麽可能只值三萬塊?您再考慮考慮,給我個合理點的價格吧。」
李大爺撇撇嘴,似乎有些不耐煩:「小姐,我們收購古玩講究的是生意人的傷心價。你這銀元要我收的話,我還得修整一番才能出手,三萬已經很合適了,不想賣的話拿回去繼續留著吧!」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三萬塊對我來說遠遠不夠支付父親的醫藥費。我用力忍回眼淚,哀求道:「真的不能再高一點嗎?我父親生病要動手術,家裏情況很困難,真的需要這筆錢,您幫幫忙唄?」
李大爺不為所動,趕緊回絕我:「行行好吧少女,我也是生意人,又不是慈善院。你繼續拿去其他地方試試吧,這是我的最後價格!」我再三哀求,李大爺都敷衍帶過,最終不耐煩地擺手:「不賣就拉倒吧,我還有別的客戶,忙著呢!」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抓起木盒就向店門口走去。這李大爺分明是在欺負我門外漢。這銀元明明有問題,他不說破反而開那麽低的價格,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我甩門而去,發誓再也不會上這個李大爺的當!
我紅著眼眶走出鑒定店,站在馬路邊一時有些失魂落魄。三萬塊對我來說拯救不了父親,可我又舍不得就這麽把傳家之寶白賣了,更別說這個價格低得有些侮辱人。我憋著一肚子氣無處訴說,只能獨自痛苦。
就在這時候,一個中年男子走到我身旁,熱情地搭訕道:「這位小姐,手上的銀元看起來很有年頭嘛!我是附近的鑒定師傅,不如讓我替你鑒定看看?」
宰割了。有些人就是專靠欺負新人發家的。」我聽了,長籲了一口氣,原來自己就是被李大爺看扁了。
韓師傅將我帶到馬路對面的咖啡廳,給我泡了杯茶壓驚。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個銀元仔細檢視起來。我不禁感嘆,他的動作和李大爺簡直天壤之別,從檢查的認真程度就能看出兩人的態度差異。
十幾分鐘後,韓師傅眼中放出精光,連聲贊嘆:「嘖嘖,這批銀元保存得真不錯!清朝的順治通寶,還有幾枚嘉慶年間的幺分銀,現在市面上見到的很少了。品質也好,這批銀元要是拍賣的話,起碼能賣到二百萬!」
我高興得手腳發軟,差點哭出來。原來家裏這批銀元竟然如此寶貴!還好遇到韓師傅這樣專業的鑒定師,而不是被李大爺那種人糊弄了。我忍不住要找李大爺對質,韓師傅勸我別去自討沒趣,信了他的鬼話就虧大了。
出了咖啡館,我依依不舍地和韓師傅道別。他留給我一張名片,讓我有需要變賣銀元的時候聯系他。我感激不盡,畢竟能遇到這樣一個好心人,為我指點迷津,真是我的幸運。
過了幾天,在韓師傅的幫助下,我成功以二百萬的價格變賣出了那批銀元。父親很快進行了手術,術後恢復得也不錯。這些天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感謝韓師傅的幫助。若不是遇見他,我都不敢想象自己會落得怎樣悲慘的下場。
這一系列的經歷讓我認識到,鑒定一個文物或古玩的真偽和價值,其實是件相當專業的事情。它需要豐富的行業知識、市場經驗,和眼力見證。我之前簡直是門外漢一個,自以為家傳銀元必定價值不菲,其實那只是我的主觀想象而已。我很容易被不道德的商人利用、欺騙。
我也在反思自己的心態問題。我本可以選擇相信李大爺的專業,但當他的價格遠低於我的預期時,我心生不滿並懷疑他在欺 。其實價值評估本身就是很主觀的事情,不同鑒定師可能會出不同價格,這與他們的專長範圍、歷史經驗等都有關。我不應情緒化,而要冷靜分析他的依據。
這件事對我啟發很大。它讓我認識到自己知識面的狹隘和眼界的局限,如果不加強學習和鍛煉鑒別能力的話,很容易被人利用。它也教會我分析問題要全面,看問題不能唯主觀,人與人之間的價值判斷常常存在鴻溝需要理解和包容。
如今父親已經痊愈出院,我也逐步把這段奇遇轉化為人生寶貴的財富。這批帶給家人希望的銀元,其實贈予我的遠不止金錢那麽簡單。期待著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一個專業敏銳的鑒定師,去幫助更多的人發現生命中隱藏的價值!
就在昨天,母親突然告訴我,李大爺的古董鑒定店已經倒閉關門了。
「什麽?它倒閉了?」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也太蹊蹺了吧,它門面那麽大,生意看著也不錯啊!」
母親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聲說:「別說了,據說是破產的!你還記得張阿姨嗎?就是推薦我去李大爺那裏鑒定玉器的。她和李大爺還算熟,前些天聽說李大爺欠下高利貸,日子過得很辛苦,最後把店面都抵押出去了!」
「真的假的?!」我瞪大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李大爺做生意那麽多年,我印象中他一直油光滿面,哪裏看起來像是生活拮據的樣子?
母親點點頭:「應該是真的,不然張阿姨何必編排這種事?而且我記得李大爺身體本來就不太好,這要是真破產,估計也吃不消。」
我坐在原地發楞。印象中李大爺因為鑒定失誤給我帶來難以下咽的痛苦,我一直記恨著他的無良。可沒想到他最終竟然走上了破敗的結局,這也太讓人唏噓了吧?
巷子裏彌漫著一股腐爛味,積水遍地,有幾只叫不出名字的臟兮兮動物從我腿邊逃竄而過,惹得我直皺眉頭。在一扇臟兮兮的鐵皮門前,我停住腳步,那就是李大爺現在居住的地方。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門。裏面慢吞吞傳來李大爺虛弱的聲音:「誰呀?」
「李大爺,我是潔潔。」我提高音量回答。
「咦,潔潔?」那頭的聲音微微一頓,很快門「吱呀」一聲被開啟,李大爺站在門後,臉色灰白,顯得十分病容。
「找我有事嗎?」李大爺面無表情,語氣也十分低沈。我看著他眼神黯淡,心中五味雜陳。面對從前欺負過自己的人,我本該責問,可一見他這副樣子,卻說不出狠話來。
於是,我問他要不要喝點粥。李大爺這才微微揚起了眉毛。
「謝謝你,我自己有白飯。」李大爺客氣地
拒絕了我。看他這樣子,我再也按捺不住,鼓起勇氣問他:「李大爺,聽說你最近遇到很多困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做生意那麽多年,為何會敗得這麽慘?」
我聽到這裏不禁紅了眼圈。原來李大爺一直在保護兒子,最後還落到自己破產的地步。他作為長輩那樣疼愛晚輩,我理應欽佩才是。
「李大爺,我不怪你的。」我紅著眼圈說,「我現在已經賣出銀元賺了好多錢。您要是暫時周轉不靈,需要借錢的話就告訴我,你當初幫我鑒定,我心裏還是記著的!」
李大爺聽了,把頭轉向了一邊,但我還是看見他眼圈微微發紅。
後來我開始經常來看望李大爺,偶爾給他帶些生活用品或小零食。天氣轉涼的時候我還給他燒了窩頭、白菜豬骨湯。李大爺每次都要強行收下我的心意,我也不堅持,就由他去吧。暖陽高照的晴朗午後,我會坐在李大爺狹小的門前和他搭話聊天,聽他講年輕那會兒的奮鬥歷程。現在我比從前成熟太多了,懂得欣賞這個老人家眼裏尚存的堅韌與驕傲。
我時常會在深夜裏反思,我們都不是完美無暇的聖人,誰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別人。李大爺對我的所作所為我原本一直憤怒,但當我了解他的苦衷後,所有怨氣都消弭在心間濃濃的惋惜裏。而對他寬厚的懷抱和深情,我也只能心存感激。
這世間,除了因果,似乎沒有什麽是非對錯可言。我想最寶貴的,大抵還是人與人之間那一份暖意吧。這也是我在這件事裏,獲得的最深刻的領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