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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魂虽远愈不灭,铭文炳焕留坚珉」,浅谈宋人铭文观

2024-03-06收藏

引言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铭文文体逐渐确立,铭文内部分类也逐渐增多,以后的各个时期,铭文基本延续着魏晋南北朝所确立的文体特征,及写作观念, 但在铭文分类上却进一步细化。宋人创作出了远超前代的铭文作品,同时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铭文观念。

一、宋人对铭文的认识

首先,宋人对于铭文文体的认识呈现逐渐清晰的趋势,这一点宋代所编的【文苑英华】【唐文粹】、【宋文鉴】等三部总集中「铭文」类收文情况就可以体现出来 ,前文已有论析此不赘述,而宋人关于铭文创作的相关论述,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宋人总体上主张铭文应以古人为榜样,但这种主张主要是在铭文文体功能方面,并且这一观念贯穿了整个宋代。 田锡创作铭文是以古人为榜样,并以儒家思想为指导的,其中还强调了铭文用以「戒慎」的文体功能。南宋陈【文则】中也有对铭文论述,虽然没有明显说明他对铭文文体功能的看法,但显然的一点足,他同样强调铭文应以古铭为创作标准。

【玉海】记载:「古之为铭,有称述先人之德善劳烈者,卫孔悝【鼎铭】是也;有著儆戒之辞于器物者,如【汤盘铭】、武王几、杖、楹、席之铭是也。」

这段话虽然是针对当时词科考试而言,但还是可以看出真德秀同样主张铭文创作应该向古人学习, 并同时强调了铭文颂德和诫勉两方面的文体功能。宋人的铭文观大体还是以古人为榜样,并且强调铭文应以颂德和诫勉为主要用途。

二、文采

对于具体的铭文创作,宋人有着多种不同的看法,或偏向载道,或偏向文采,又或表现出融合载道与文采的趋势, 这一分歧在北宋前期就已经出现。田锡将铭文视作「文」的一种,并且在文与道的关系上,也继承了中晚唐以来古文家的观念。

单就铭文来看,他仍然强调其在记功颂德方面的基本功能,但在文学性上,田锡似乎没有拘于常规,他并不反对「声律不能拘于步骤」这样的做法, 换句话说,田锡一定程度上也主张不被常规「步骤」所限,而应打破常体,寻求新变,而所谓「放为狂歌,目为古风」,则表现出以古文为尊尚的倾向。

田锡在【贻宋小著书】中说明了他对唐代时文大家的学习,又仔细叙述自己「心与言会」、「出入众贤之阃阈」的创作过程, 这其实与他主张「文之变」的思想是一致的,进一步而言,田锡在文学创作上主张打破常规,表现自我的个性,而他的这些看法自然也包括铭文在内。

从他的创作实际来看,田锡的铭文有学习柳宗元的痕迹,同时也具有较为突出的自我个性,这可以其【汤盘后铭】、【白兽樽铭】、【夏鼎铭】、【卜台铭】等铭文为代表。 可以说田锡的这些包括铭文创作在内的文学主张,为苏黄等人进一步打破传统铭文体式,从而创作更具文学色彩的铭文作品,做了一定的理论奠基。

作为宋初三先生之一的孙复同样将铭文视作「文章」的一种,并且他的言辞之间似乎含有「铭文尚实」的传统观念,但其中更突出的则是道学家「文以载道」的意味, 从而他反对「肆意虚构,无故而作」。而这样的文学观念,一定程度上会起到削弱铭文文学色彩的作用。自此以后,宋人对于铭文的看法,基本上不出强调载道或文学性两个方面。

【题苏子由黄楼赋草】记载:「铭欲顿挫崛奇,赋欲弘丽,故子瞻作诸物铭光怪百出,子由作赋纤余而尽变。」

苏轼、黄庭坚等则是沿着田锡的主张进一步突出了铭文的文学色彩,尤其是黄庭坚,他曾具体提出自己对于铭文创作的看法, 注意到了铭文的独特性,并主张铭文创作应追求「顿挫奇」,所以他欣赏苏轼铭文「光怪百出」的风格,因为这正符合所谓「崛奇」追求,可以说黄庭坚的铭文观念比苏轼更加深入而具体。

从黄庭坚创作实际来看,他在追求铭文的「顿挫奇」上也有多方面的具体实践,如打破铭文传统的四言等整齐形式的限制, 大量运用杂言句式甚至散文化的语言,从而造成节奏上的顿挫之感:发挥想象力,将多个典故进行触合等,从而造成奇的风格,当然这两个方面也并非绝然独立的,如传统语言形式的突破也会造成「奇」的特点等。

苏黄更注重铭文的文学性,而苏黄的铭文观念在宋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由此引导了铭文创作向散文化,注重文学性的方向发展, 李腐作为「苏门六君子」之一,在文学创作方面受到苏轼很大的影响,【四库全书】称「其文章条畅曲折,辩而中理,大略与苏轼相近」,但仅就其铭文创作而言,与苏轼风格迥异,其平实工整有余,而缺少文采与意蕴。

李提出了自己的文学观点,所谓「各缘事类,以别其目;各尚体变,以称其实"则表现出一种「尊体」的意识,这与铭文创作实际相符 ,但却与苏黄等人打破传统铭文体式的做法显然相异。他所反对的恰恰是突破常体的创作方式,这或从反面证明了当时大多数文人接受了苏黄等人的创作观念,并尝试打破传统进行创作的总体趋势。

南宋朱朱熹也有自己的铭文观,他曾称赞苏轼「这般闲戏文字便好」,又曾两次对陈师道的【黄楼铭】提出赞扬, 总之朱熹也主张铭文应写得语词自然平易而节奏不失顿挫。朱熹又在【跋张敬夫为石子重作传心阁铭】中提出了铭文创作须「知道而健于文」的观点,由此可见他的铭文观是融合了载道与文彩两个方面,而其中尤表现出偏向苏、黄风格的特点。

三、载道

偏向于「载道」的则有叶适,其【习学记言序目】是叶适读【唐书】所作的札记,其中有很多他对于历史和史书写作的观点, 其中体现出他的「治道」思想。在札记中,叶适对苏轼等人的文学创作进行了批判,所谓「浮说闲话」,实际上是针对他们偏重于追求文章文学色彩而言的,其中显然包括铭文。

但叶适并非反对创作铭文,因为他也创作有8首铭文,并且多于同属浙东派的吕祖谦、陈亮等人。 可以说叶适在铭文创作上更偏向于「载道」,只不过他所说的「道」更多的是指「治道」而已。

【文章正宗】记载:「若箴铭颂赞,郊庙乐歌琴操,皆诗之属,间亦采摘一二,以附其间。」

真德秀主张铭文应以古人为标准,但他又主张作铭应有「主意」,不能仅是铺陈叙述,那什么又是「主意呢?真德秀在【文章正宗】中将铭文也视作诗一类, 而其编选诗赋的原则是「以明义理为主」,其中所谓「义理」与前面所说的「主意」在内涵上应该是相通的,即应「兴寄高远」。所以真德秀的铭文创作观念表现出融合载道与文彩,同时又偏向「义理」的特点。

结语

宋人虽然并不十分强调铭文「尚实」,但也并不缺少这种观念,如上文所引李鹰言云「各尚体要,以称其实」,所谓「体要」自然也包含有「尚实」的意识。总之,宋人的铭文观既有自己独特的一面,又有继承传统的方面,但其独特性实际上大于继承性。

参考文献:

[1]【玉海】

[2]黄庭坚【题苏子由黄楼赋草】

[3]真德秀【文章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