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元1024年，官交子正式发行，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今年刚好是交子诞生1000年。罗振宇【文明之旅】1024回答了两个问题，为什么交子诞生在北宋？为什么交子诞生在四川？
纸币由政府信誉背书，凝结着社会共识。从北宋往前追溯，历朝币制主要是铜钱本位，但是铜钱不能满足民间需求。活人可能囤积铜钱以应对不确定性，显贵去世以后，要埋一批铜钱陪葬，铜还可以用于造佛像、生活必需品以及武器 ，进而，铜的开采与供应根本不能满足包括不限于铸币在内的各种需求。
那有什么是铜钱的替代品吗？五代政局动荡，皇帝如走马灯更换，政府公信力不足，没办法发行纸币。唐朝前期的兵制是府兵制，府兵居住在叫折冲府的社会组织内，和平时期生产、训练，不用交税，战时自带干粮、自备马匹上前线。①随着唐朝管辖的疆域面积扩大，府兵需要长线、长期作战，国家没有多余的耕地划入折冲府，府兵制无以为继。当府兵制改为募兵制，中央必须扩大财源、筹集军饷。但中央财政困难，军阀自筹军饷，导致军阀势力做大，安史之乱爆发。安史之乱平定以后，如何加强中央财政来重塑央地关系是李唐天子的当务之急。唐德宗时期，宰相杨炎提出的两税法正式实施，新税法要求百姓在夏秋两季用铜钱交税，赋税铜钱化进一步加剧了唐朝的钱荒。②加上铜钱运输成本高，飞钱应运而生，作为汇兑票据的飞钱是异地取钱凭证，未进入流通领域。飞钱不是纸币，而是纸币的雏形，飞钱的使用提高了铜钱的实际使用效率。
北宋的统治长治久安，政府有公信力，茶业的兴旺推高货币需求，加上北宋印刷业发达 ，以及唐朝飞钱为宋人接受纸币这种价值符号打下的心理基础，纸币交子在北宋时期出现。那交子为什么出现在四川呢？因为地理的阻隔，在五代时期，四川并没有像中原一样反复经受战争的蹂躏，前蜀、后蜀政权在此经营多年，积累了大量财富。赵匡胤将四川纳入统治版图以后，将四川的财富源源不断运往开封，并且规定四川只能用铁钱，四川的铜材只出不进，运铜入境四川者死。③铁钱本来就不值钱，用铁钱进行交易附带着沉重的运输负担与成本，加上铁钱容易腐烂，不能长期保存，纸币交子便在蜀地商人的现实互动中演化出来。公元1023年益州交子务设立，公元1024年官交子正式发行。
应对铜钱的缺口，政府除了发行纸币，还可能发行虚值大钱。罗振宇在节目中提到了宋徽宗朝宰相、福建人蔡京主持发行了当十钱 ，蔡京改革触犯了众怒，后来他被革职、流放。妄图用不足值货币来虹吸民间财富，蔡京很没有节操，但他还是顾念桑梓，规定虚值大钱不在他家乡流通。④罗振宇还提到，早在三国时期，蜀国的刘备和吴国的孙权都发行了虚值大钱 。那三国中魏国的币制如何？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给了答案，当时的魏国主要是实物经济。曹魏一统天下背后也有币制原因，蜀国和吴国发行虚值货币，物价高企，经济崩坏。
2
钱字的本义是用金属制作的铲型农具，作为等价物的货币是钱的引申义。春秋战国时期流通的钱币包括不限于布币、刀币、蚁鼻钱。蚁鼻钱也叫鬼脸钱，纹饰像鬼脸，在楚国流通。齐国的货币被称为刀币，齐国邻海，捕鱼业发达，齐刀的原型是一种捕鱼工具。布币的形式来自于铲型农具，彭信威认为布可能是农具镈的同声假借字。⑤秦始皇一统六国后，统一货币，发行了外圆内方的半两钱，有一种观点认为这代表了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西汉武帝时期铸造了五铢钱，五铢钱的使用一直持续到唐高祖武德年间。
唐高祖时期铸造了年号钱开元通宝，由此，货币名称与重量脱钩，通宝币制开启。经过漫长的时间，在金属货币以外，又演化出信用货币。唐玄宗的老师张说写过一篇奇文【钱本草】，将钱比作药草，「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不稳健的货币政策招致加深病灶的恶果，刘备、孙权、宋徽宗都尝到了。⑥
2023年在公众号上唯一更新的文章就是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的读书笔记，这套书让我对历代币制有了系统的了解。书每一章后面的注解之细、参考书目之多，让我惊叹。彭信威1907年出生在江西，先后留日、留英，货币史研究让他在生活中对货币处处留心，他在第一章写道：「我曾在日本的长崎、房州、镰仓等地度过夏天，后来又在香港、九龙住过几年，常到海滩游泳和猎贝，好像没有找到货贝。」游历丰富，治学严谨，心怀志趣，完成【中国货币史】这样的皇皇巨著之后，他还有哪些学术成就，我很好奇。在彭兴庭【不一样的极简货币史】读到了彭信威晚年的遭遇，非常痛惜。⑦
【文明之旅】1024片尾致敬【中国货币史】作者彭信威。敬那些才华横溢、因缘际会、百折不挠与无可奈何。
黄体字 化用自【文明】节目的内容
第五大发明应该是交子，看纸币为何最早诞生在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