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西郊地下,占地57500平方米的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BEPC)正在執行著。202米長的直線加速器透過兩條輸運線連線著周長240.4米的環型加速器,正負電子束會被加速到符合實驗需求的能量,最終抵達最南側的對撞點。
這裏在進行的,是物理學最微觀也最前沿的基礎研究。正負電子對撞機是為基礎粒子物理研究而建造的粒子加速器, 粒子加速器不僅是進行高能物理、原子核物理、生命科學、材料科學等多種基礎科學研究的重要實驗裝置,而且,在工農業生產、醫療衛生、工業輻照、航天等領域 ,也有著廣泛的套用前景。
2024年2月2日淩晨,在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的中控室裏,一字排開的電腦螢幕上不斷有數碼跳動,展示著對撞機的執行情況。墻壁上的一排螢幕則分別可以看到不同系統的執行情況。
2時10分,一條原本在螢幕上規律波動的紅線(正電子流強曲線)突然急轉直下,落到了螢幕最下方。值班的工作人員立刻緊張起來,這意味著機器出現了故障。經過排查,工作人員發現加速器真空管道上第二區段兩道真空閥門落了下來,阻斷了從這裏透過的正電子束。
幸好,故障沒多久就自動排除,螢幕上,正電子束的曲線恢復了正常。
據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加速器中心的研究人員尹頔解釋,有時候,故障可以像這次這樣自主排除,有時就需要技術人員幹涉了。
「大裝置裏有很多次級系統,比如高頻系統,低溫系統,束測系統,電源系統,等等。 大多時候都在穩定執行,偶爾會出現突發故障。 每一個系統對對撞機來說都很重要,有時候是單獨出現故障,有時候他們可能比較復雜,這就要依靠我們執行值班人員去判斷 。」尹頔對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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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BEPC)。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供圖
今年過年期間,尹頔也和前兩年一樣,陪著這台對撞機一起過年。獨自住在員工宿舍的他還記得,每年過年,單位的員工餐裏都會有餃子。
同樣身為90後的魏彥茹,老家在河北,已經多年沒能回老家的她,準備在今年的兩次值班間隙,抽空回去兩天,陪一陪自己70多歲的母親。
「主要是因為故障有突發性,所以需要我們值班人員時刻關註,保持積極的狀態。」尹頔說,「 我們就是堅守在科研蜂巢裏的‘工蜂’。 」
作為一個90後,尹頔有時會用更活潑的方式,向別人解釋自己工作的地方是幹什麽的,「就是那個在超級英雄電影裏讓閃電俠變成‘閃電俠’的地方」。朋友們也跟他開玩笑,「你會不會也變成‘閃電俠’?」
當尹頔看到這些超級英雄電影裏,實驗裝置出故障的劇情,他的第一反應是「太誇張了」「有BUG」,雖然現實當中沒有出現過這樣嚴重的故障,但是依然會思考如果自己在現場,該怎麽處理,怎麽排障。看電影的時候,我更多會去想怎麽能盡快恢復電影裏這台機器的執行狀態。甚至會想該如何預防,讓這種故障不要出現。」尹頔說。
作為加速器中心的應急處理「On Call」(待命)人員,尹頔至今記得剛工作時,突然出現一個故障,「有點慌有點怕」,怕自己不知道怎麽辦,或者是判斷得不對、不及時。
如今,這個33歲的年輕人已經算得上經驗豐富,他略帶自豪地告訴記者,其實,「我們的故障率,跟全世界的加速器對比下來,不是很高的」。
這台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由註入器、輸運線、儲存環、北京譜儀和同步輻射裝置等多部份組成。它於1988年10月首次實作正負電子對撞,在2009年9月完成升級改造並正式投入執行, 除用於高能物理實驗外,可作為同步輻射光源提供真空紫外至硬X光,開展凝聚態物理、材料科學、生物和醫學、環境科學、地礦資源,以及微細加工技術方面等交叉學科領域的套用研究, 達到「一機兩用」 。
「每年都有大量的學術論文,基於這些裝置而產生。」魏彥茹有些自豪地對記者說。
據了解, 粒子加速器是一門多專業交叉融合的綜合性學科,它涉及加速器物理和眾多高精尖技術, 其中包括微波、功率源、超導、低溫、超高真空、精密機械、束流診斷、電源、磁鐵、電子學、電腦及網絡、自動控制、輻射防護等。
魏彥茹的專業正是物理,她告訴記者,如今這台正在執行的對撞機,在去年還當了一把「網紅」,出現在了科幻電視劇【三體】中。劇中的物理學家楊冬背後,就是這台對撞機藍色管道的一部份。
與科幻情節不同的是,現實中的正負電子對撞機並沒有受到外星人的幹擾,組成物質的最基本的粒子在這裏一次又一次對撞,撞出新的實驗數據。在這裏, 粒子物理和核物理的發展腳步不斷向前,致力於走向無人探尋過的未知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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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BEPC)。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供圖
「物理學就是告訴人們,有些問題是可以得到解答的。然後會發現更多不理解的事情,我們就在探索的路上一直前行。」尹頔說。
這個年輕人仍然記得,自己為什麽會走到這條科研之路上來——為了好奇心。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王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