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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狀態」是如何修復我們「受傷的大腦」的?

2024-07-12科學

編者按:無聊並不是懶惰的表現,無聊是一種健康的精神狀態,它可以激發人類的創造力,是我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份。本文譯自Medium,作者Joe Fassler,原標題為" Quarantine Could Fix Our Broken Brains",希望對您有所啟發。

研究表明,無聊可以讓我們更有創造力、更有效率。除此之外,無聊的還有更加深遠的價值:它使我們成為人類。當世界分崩離析時,它可能是我們的救贖之路。

無聊是一種什麽狀態

正常時期,感到無聊常常被認為是一種失敗。無聊這個詞本身就與懶惰緊密聯系在一起,這是維多利亞時代道德家們所反對的一種品質,他們想要促進公民的勤奮和努力,並且願意為工業大亨們不知疲倦地工作。正如歷史學家帕泰利夏·邁耶·斯帕克斯(Patricia Meyer Spacks)在她的著作【無聊:一種精神狀態的文學史】(Boredom: A Literary History of a State of Mind)中所指出的那樣,無聊本身就植根於「怠惰」的概念。「怠惰」是基督教哲學家借用的一個希臘術語,用來描述一種精神上的懶散狀態。

圖片來源:Photo by Priscilla Du Preez on Unsplash

我們現代的態度仍然受到這些觀念的影響。但新的科學研究提供了一種更深入、更寬容的方式來應對無聊。我們現在所理解的無聊遠非一種被動的、惰性的狀態,而是一段精神活動非常活躍的時期,這段時期是優秀思想誕生的沃土。

大量研究發現,無聊感與創造力增強之間存在關聯關系。一般來說,這些研究使用的是類似的模式:兩組參與者被要求完成同一項創造性的任務,但第一組事先被要求做一項無關的、無聊的事情。結果這些感到無聊的人往往會想出更新穎、更成功或更具開創性的想法。

你可能有所不知,歷史上,莎士比亞在隔離期間寫了【李爾王】(King Lear),艾薩克·牛頓(Isaac Newton)在隔離期間發展了微積分。創新——不管是瑣碎的還是深刻的,都往往發生在人們感到無聊的時候。

大多數人都意識到我們會在無聊的情況下走神。無聊和走神,雖然不是完全相同的,但二者是有很深的聯系的。與無聊不同,走神是一個物理過程,可以用大腦成像技術來測量。

為什麽無聊很重要

科學家們用一種叫做「任務無關思維」的方法來衡量走神。我們醒著的時候,大部份時間都在做與任務無關的事情,根據2019年一項關於走神的文獻綜述發現,平均每天大約有2000個與任務無關的想法。」在一個人的一生中,加起來大約有5000萬個與任務無關的想法產生,這是一個驚人的腦力輸出過程。

這5000萬個與任務無關的想法是什麽樣子的?一些研究表明,人的平均思考時間約為5秒。基於此,我做了一些粗略的計算。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想法都是透過口頭表達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以同樣的速度說話,但保守估計每分鐘100個單詞,我們生活中走神時做的白日夢記錄下來會超過4萬頁。正如【2019年評論】的作者基蘭·C·R·霍士(Kieran C.R. Fox)和羅傑·E·貝蒂(Roger E. Beaty)所說:「這種創造能力的重要性,以及它與創造性思維的相似之處,在很大程度上仍未得到人們的重視。」

當然,我們的很多白日夢是沒有什麽價值的。多項研究表明,與任務無關的想法經常在世俗的、高度個人化的經歷中產生。雖然在這些研究中,人們有時會對這些想法感到愉快,但科學家們承認,除了做白日夢的人,這些想法對任何其他人都沒有客觀價值。

但是我們的大部份與任務無關的想法都是關於解決問題的,這也就是這些想法開始變得更加具體有用的地方。其他一些研究發現,走神更傾向於面向未來,尤其是即將到來的24小時。

介紹到這裏,走神的前進演化目的開始顯現。它可以是一種非常高效的解決問題的演算法,可以在背景執行,而同時完成其他任務。我可能是在洗碗帶兒子,但我同時也在模擬其他狀況:比如,如何解決和一個朋友或同事的沖突。

這些與任務無關的想法對我來說非常有用,但幾乎不會消耗我什麽精力,這些想法似乎自然而然就產生了。研究人員對此使用的術語是「自我生成」:大腦是一個依靠自身動力運轉的引擎。在我們走神時做的白日夢中,我們經常會想辦法應對不斷變化的、現實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挑戰。

要想做到這一點,我們只需要稍微無聊的環境和一點走神的時間。珍納·奧德爾(Jenny Odell)在她2019年出版的【什麽都不做】(How to Do Nothing)一書中寫道,讓你的思維保持靜止,「就能在我們從沒看到過的地方開啟一扇大門。」

極具創造力的人往往會認識到與任務無關的想法在解決問題方面的價值,並設法在自己的生活中培養這種價值。在我為By Heart接受采訪時,我與【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的一些作家進行了一系列對話,這些對話後來被收錄到我的書【點亮黑暗:作家的創造力、靈感和藝術過程】(Light The Dark: writers on Creativity, Inspiration, and The art Process)中。英國小說家穆赫辛哈米德(Mohsin Hamid)認為,長距離散步是他創作過程的一部份。伊森·卡寧(Ethan Canin)在寫小說的時候,會慢慢地踩著橢圓機,他說,這種活動可以讓他的思維「踩下剎車」,讓他更好地進入寫小說所需要的半夢半醒狀態。這些作者利用與任務無關的想法來進行創作,讓自己變得有點無聊,並釋放大腦強大的生成能力。

圖片來源:Photo by Nghia Le on Unsplash

在創造性藝術之外似乎也是如此。心理學教授、著名的走神專家莊尼·斯莫爾伍德(Johnny Smallwood)告訴我,他每天跑步的習慣對他事業的成功至關重要。他解釋說,跑步並不是真正的重點,它更多的是為與任務無關的思想騰出時間。

2019年那篇論文的作者寫道:「從這個角度看,創造力不是藝術家和發明家獨有的特殊能力,而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不必為復雜和美麗是建立在簡單的基礎而感到奇怪,精心創作的交響樂和自發構思的購物清單之間的區別是程度,而不是類別。」

心甘情願的無聊

無聊並不總是好的,這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雖然很多走神都有白日做夢的溫和、沈思的感覺,但我們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專註於不愉快的事情,情緒逐漸變差。當日常的焦慮發展成抑郁或精神疾病時,大腦的沈思會帶來可怕的結果。

比如在疫情期間,有效的獨自思考可能尤其困難。斯默伍德對此有一個簡單的解釋:當我們面對壓倒性的、令人生畏的挑戰時,大腦解決問題的能力就變成了一種負擔。對於我們大多數困在家裏的人來說,任何自我產生的想法都無法解決問題。

這並不能阻止我們的大腦去嘗試,去運用它那巨大的、幾乎無限的思想產生的潛力來對抗病毒。我們面對著一個可怕的敵人,我們的大腦需要一個解決方案。大腦正在試圖尋找出路。

病毒流行期間,我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新的挑戰:不做一個有用的人,好好做個無聊的人。對於我們這些既不是醫療專業人員,也不是提供基本物資和服務的人來說,我們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待在家裏。

在【無聊】(Boredom)一書中,斯帕克斯(Spacks)將無聊的興起追溯到18世紀。當時,工廠的出現將碎片化的生活劃分為工作和娛樂的階段。這種劃分創造了「休閑」的新概念,這些空閑時間的出現同時帶來了對如何利用它們的新焦慮。斯帕克斯(Spacks)認為,無聊源於我們對不工作時間的不確定性和矛盾心理。

這一歷史論點在今天仍有作用。如果我們的個人價值是由我們的勞動價值所決定的,那麽無聊似乎源於一種明顯的現代式不安:懷疑我們不工作的時間毫無價值。

在「喧囂的文化」中,睡眼惺忪、咖啡因過敏、漫長而累人的日程安排成了受虐狂的驕傲。忙碌就是完全不能有自由,有意義的生活是完全被工作填滿的,這種文化堅持所有的想法都應該與任務相關。我們對各種「生活小技巧」(life hacks)非常癡迷。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呢?更多的工作。

把不惜一切代價提高生產率作為衡量自我價值的最佳方式的普遍觀點,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它使我們能夠接受這樣一種醫療體系,即人們只接受他們能夠支付的治療水平——這種安排將基本的人類服務與個人的經濟價值掛鉤。最終把人類變成了數碼機器,我們的精神將不可避免地根植於機器的齒輪中。

我們應該學會心甘情願地無聊,即使我們的活動沒有明顯的目的,生活也可以是充實的。

無聊的價值

在我們明白無聊並不是軟弱的表現之後,我們可以重新找回無聊狀態,甚至可以享受這種狀態。正是這種狀態為我們頭腦中強大的解決問題的裝置提供了能量。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最令人驚嘆、最具變革性的想法被激發出來了。

無聊在我看來是一項基本的人權,我們都應該有權利為無聊騰出空間,偶爾脫離我們的環境,讓我們的思想自由漫遊。

譯者:Ja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