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蓋式小折疊屏手機的行情重新熱了起來。
6月中旬至7月末，榮耀、小米、三星和華為相繼發售或預告小折疊屏手機新品。迄今未入局折疊屏賽道的蘋果，7月下旬也被爆出最早將於2026年推出小折疊屏iPhone的動態。
今年第一季度，小折疊屏市場曾陷入沈寂。
先是天風證券分析師郭明錤2月中旬在報告中透露，OPPO與Vivo已停止預計在2024年發售的新款小折疊屏手機的計劃。一位OPPO人士向南都記者回復稱，目前沒有今年下半年發售小折疊新品的計劃。Vivo則表示不便透露產品規劃。
市場咨詢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於5月末釋出的2024Q1銷量數據，進一步印證了小折疊屏市場的萎靡：橫向翻折式大折疊機型出貨量同比增長91%，而縱向小折疊機型出貨量同比下降1%。
Counterpoint分析師張祺告訴南都記者，今年上半年，新上市小折疊產品較少，或釋出時間和去年相比較晚，廠商產品發售節奏導致小折疊機型銷量下滑。
新機型鋪貨有望帶動今年全年的小折疊屏手機銷量，但張祺指出，小折疊屏向大眾市場進一步滲透，仍受到價格、耐用性和輕薄程度等問題的困擾。
時尚定位，挖掘外屏潛力
從手機廠商的宣傳物料來看，小折疊屏手機被賦予時尚單品的定位。
三星授權門店的一位銷售介紹說，使用者如果對遊戲、影片和辦公有更大需求，會傾向於購買大折疊屏手機，小折疊屏面向看重輕便易攜和外觀效能的群體。
為滿足時尚定位，各款小折疊屏新品改進了手機軟硬件及配件。必備的良好拍照效能之外，榮耀和小米還為外屏設計了諸多富有時尚感的寵物動態鎖屏。小米7月中旬首度進軍小折疊機市場時，同步推出與手機相搭配的隨身拍套裝，二者互聯組合後，就像一款拍立得相機，可將使用者手機拍下的畫面快速打印成實體照片。
時尚定位原本更多契合女性受眾市場，但一位消費電子行業的研究者告訴南都記者，同手機廠商交流後獲知，很多小折疊屏手機的使用者實際上是男性使用者，有些品牌的男性使用者占比可以達到四成。前述三星的銷售和一位小米門店的銷售也向南都記者介紹說，購買小折疊屏的男性和女性使用者基本持平了。
「小折疊手機主打時尚這個賣點，但其實也能夠輻射到對便攜性有要求，或者喜歡個人化產品形態的男性使用者。」市場調研機構Canalys研究經理劉藝璇說，這有助於手機廠商後續的市場開拓。
小折疊屏的另一項賣點在外屏。如何在這塊約4英寸的外屏上做文章，關乎小折疊屏與直板機的差異化競爭。把外屏越做越大，成為小折疊屏手機的叠代趨勢。榮耀和小米釋出的新款小折疊機，將外屏做成全面屏，幾乎覆蓋掉除鏡頭以外的區域。
廠商的產品思路是希望小折疊外屏能作為主力屏使用。「小折疊開啟的時候是傳統手機，合上的螢幕才是小折獨特的價值。」榮耀CEO趙明此前接受媒體群訪時表示，外屏做成全面屏之後，使用者的使用邏輯發生了根本性改變。
趙明說，過去的小折疊機之所以沒有引爆市場，除了續航和質素問題，更重要的是「外屏做得太爛了」。如果合上的小屏根本不可用，或者說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使用者仍需使用內屏，使用者的使用邏輯就還是開啟標準的直板機，而頻繁開啟使用內屏，給消費者帶來的不是便利，是麻煩。
隨著外屏的尺寸及使用頻率的提高，更加考驗產品的體驗度。劉藝璇分析說，廠商需要解決的問題在於，手機套用軟件能否適配外屏並流暢使用；其次，對於外屏鏡頭周圍的異形螢幕，例如如何用像蘋果的「靈動島」那樣富有創意的方法去發揮其作用。
據小米公司介紹，已有200多款應用程式適配了外屏。南都記者體驗發現，已適配的套用基本涵蓋了主流的社交、短影片、電商、資訊類APP。另外，使用者也能使用外屏自拍和接打電話。
榮耀的小折疊機外屏功能及體驗與小米相近。三星7月新上市的Galaxy Z Flip6的外屏體驗感則稍遜。這款手機外屏四周的黑邊區域較大，將內屏APP添加至外屏的操作較為繁瑣，APP和外屏的適配度亦有所欠缺。
三款小折疊機外屏適配度對比，從左至右依次為：小米MIX Flip、榮耀Magic V Flip和三星Galaxy Z Flip6。圖：楊柳
OPPO Find產品系列負責人周意保曾透露，OPPO是和主流的第三方套用軟件一對一深度合作客製，來完成套用適配。
成本高，使用者和廠商都犯難
自三星2020年推出首款小折疊屏手機Galaxy Z Flip以來，小折疊屏手機市場快速增長，但滲透率依然非常低。
Canalys提供給南都記者的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大陸小折疊機出貨量為198萬台，同比增長近50%。據預測，今年隨著小米、榮耀等廠商的加入，小折疊機市場有望實作高雙位數乃至三位數的增長。
Canalys的數據還展示了硬幣的另一面：就中國大陸智能電話市場大盤而言，小折疊機的滲透率或占有率僅有不到1%。「總體上，受制於價位及特殊產品形態，小折疊機仍會是一個小眾的產品。」劉藝璇說。
價格是影響小折疊屏手機行情的關鍵變量。目前上市的小折疊機總體價位在6000元上下波動，售價低於定位更高端市場的大折疊機，與同品牌的旗艦直板機接近。
據南都記者統計，2020年至今，中國市場小折疊屏手機釋出平均起售價實作連續下降，從2020年的12249元，降至2024年的5556元。尤其是努比亞今年發售的首款小折疊手機nubia Flip，將起售價卷到2999元。
價格下降背後存在小折疊機配置的壓縮。張祺發現，為降低成本，通常小折疊機的SoC芯片不會使用當年最新、最頂配的款式。
以同品牌、大致同價位產品的維度比較，榮耀小折疊機Magic V Flip起售價4999元，搭載的還是2021年釋出的高通驍龍8 Gen1芯片，電池容量4800mAh；而起售價5399元的榮耀旗艦直板機Magic6 Pro，則搭載2023年上市的高通驍龍8 Gen3芯片，電池容量5600mAh。
再將同年度發售的不同小折疊機品牌橫向比較，小米小折疊機MIX Flip售價之所以高出榮耀Magic V Flip 1000元，原因是前者使用效能更強的高通驍龍8 Gen3芯片。摩托羅拉Razr 50和nubia Flip的起售價之所以能分別降至3699元和2999元，一方面搭載效能更低的處理器，摩托羅拉Razr 50使用中低端的聯發科天璣7300X，nubia Flip使用的還是高通驍龍7 Gen1；另一方面是儲存效能更低，二者的執行記憶體只有8GB，而非價格更高品牌的12GB規格。
劉藝璇表示，推動小折疊機的價格盡可能下探，可以擴大使用者群體。但價格下探存在天然的邊界，受限於鉸鏈、蓋板和柔性OLED面板等幾項核心零部件的較高成本。
鉸鏈支撐螢幕旋轉折疊功能，制造工藝復雜。頭豹研究院在一份報告中指出，鉸鏈不僅需要具備至少10萬次以上的開合壽命，還需具備重量輕、尺寸小和穩定性強等特點。
早期，三星采用U形鉸鏈結構，其缺陷是螢幕折疊扣後會在中間留下較大縫隙，上下螢幕無法貼合。後來，華為和三星等均相繼引入水滴型鉸鏈結構，實作螢幕彎折狀態下貼合。
左：U形鉸鏈；右：水滴型鉸鏈。圖：三星電子官網
TrendForce集邦咨詢分析師周詩博告訴南都記者，水滴型鉸鏈的成本大約是U形鉸鏈的4到5倍。這是因為水滴型鉸鏈采用滑軌設計，在相同的轉軸寬度下，可以容納更大的螢幕空間，因此需要更多的零部件。此外，水滴型鉸鏈的組裝精度要求更高，進一步增加了制造成本。
蓋板的可彎曲性構成折疊屏手機的另一技術難點。蓋板即輕觸式熒幕表面的玻璃基板或者塑膠基板，目前UTG（超薄柔性玻璃）材質的蓋板正在取代CPI（透明聚酰亞胺柔性材質）蓋板。因為UTG硬度高、耐刮擦磨損，使得手機折痕更輕微，但技術難度也更大，生產成本相對更高。市場調研機構GFK的一份報告顯示，UTG價格高出CPI一半以上。
而且，為避免螢幕磨損，當前小折疊屏手機絕大多數采用內折設計，意味著相較於直板機，多出一塊螢幕蓋板，相應增加了成本。
三星小折疊機的內折設計：外屏+可折疊內屏+背板。圖：楊柳
折疊屏彎曲效能還離不開柔性OLED面板。柔性OLED面板近幾年來降價趨勢明顯。咨詢機構CINNO Research公布的7月份手機面板價格顯示，6.7英寸的柔性AMOLED面板則為25.5美元，而2020年3月，6.4英寸的柔性AMOLED面板價格達53美元。
與柔性AMOLED面板相比，6.4英寸剛性AMOLED面板價位更低，今年7月的市場價為16.5美元。柔性面板價格之外，小折疊機還需為外屏多花費一塊AMOLED面板的費用。
復雜的零部件，也拉高了維修成本。由於鉸鏈和內屏一體，一旦鉸鏈出現問題，常常需要和螢幕、邊框等一起更換，消費者需要付出比直板機更高的售後成本。一位三星的售後人員介紹說，鉸鏈和螢幕等一體更換的價位大致在2300多元。
高企的硬件成本和維修成本疊加，不僅影響到消費端的購買意願，還傳導到生產端。郭明錤分析OPPO與Vivo在2024年暫停發售新機的成因時提到，小折疊機的銷售利潤較低。
利潤較低來自三個維度的比較。和定價破萬元的大折疊機相比，小折疊機的定價天花板受限；和相似價位的旗艦直板機相比，小折疊機的成本又往往更高；如果還要和同行卷低價，小折疊機的利潤可能進一步壓縮。
周詩博表示，高昂的制造成本，加上小折疊機的售價不如大折疊機高，導致利潤較低，廠商便需要足夠的銷量來分攤這些造價成本。
趙明接受媒體采訪時坦言，Magic V Flip定價4999元，對榮耀來講是極其艱難的，但不得不透過此種方式加速折疊屏的普及。他透露，至少要售出百萬台以上——幾乎是2023中國大陸小折疊出貨量的一半，旗下小折疊機才能實作盈虧平衡。
開啟主流市場靠蘋果？
即便小折疊機將售價壓低，依舊面臨消費者接受度的測驗。
Canalys今年5月做過一項中國大陸消費者換機意願調研，願意為可折疊形態轉換手機品牌的僅有11%。據Counterpoint在2023年11月的另一項調研，400美元以上價格段的中國智能電話使用者中，64%的使用者是潛在折疊屏手機購買者，但這些潛在購買者裏，45%的使用者更偏好大折疊屏手機，僅偏好小折疊機的僅為11%，另有44%的使用者同時考慮二者。
市場調研機構IDC分析稱，大折疊機在高端商務人群中外出移動辦公場景下的重要性不斷提升。同時，高端人群對價格關註較低，更願意選擇產品配置拉滿的橫折產品。而小折疊機除了攜帶方便以外，消費者依然缺乏必需的使用場景，同等價位下使用體驗與直板機也有明顯差距，並且產品質素還有更大提升空間。
蘋果的入局或將改變局面。以三星打頭陣的安卓陣營快速布局折疊機的同時，蘋果因為對產品質素和使用者體驗的標準較高，多年來選擇了觀望。但有關蘋果開發折疊屏手機的傳聞已持續多時。
最新一條傳聞來自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在7月下旬的報道，有訊息人士披露，蘋果正在開發一款小折疊設計的iPhone，該產品線的內部代號V68，新設計最早可能於2026年推出。
TrendForce集邦咨詢6月在一份研報中曾指出，蘋果仍在評估各零元件的規格與效能，對於折痕及可靠度有嚴格要求，明確的開發計劃和後續規劃仍有一段距離，最快可能發生的時間也將是在2027年之後。後續若蘋果加入折疊手機市場，可能會極大地改變市場格局。
「最直接的就是會提升折疊屏手機的滲透率。」劉藝璇認為，折疊機註定定價會偏高，那麽市場滲透的天花板在於高端使用者群體的多少。2023年中國大陸市場上，蘋果在600美元以上價格段高端智能電話使用者中的份額高達63%。如果蘋果後續推出了折疊機產品，有望在這些高端使用者群裏快速推進市場滲透。
劉藝璇分析說，後續還可以觀察蘋果是否能結合良好的跨端體驗和軟件生態，為折疊機行業創造出新的使用場景，從而為行業帶來更多活力。
不過懸念在於，蘋果究竟正選大折疊機還是小折疊機。在多位受訪的行業分析師看來，大折疊屏產品可能才是蘋果研發的優先項。
采寫：南都見習記者 楊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