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吳容
界面新聞編輯 | 牙韓翔
離廣州正佳廣場不遠的一家社區小店門口，每到周末一整天都會有人大排長龍。
如果只是路過，你或許很難一眼演出它究竟是在買什麽——30平方米不太大的店面，簡單粉刷的墻體，玻璃透出溫馨的粉色光和部份熒光字型，招牌寫著令人琢磨不透的英文，「Life4Cuts」。
但隊伍裏的年輕人已經被它「種草」許久。「Life4Cuts」是個從南韓起家的自助照相館，招牌轉譯成中文的意思則是「人生四格」。
人生四格於2018年由南韓人李浩益創立。之所以如此取名是因為，韓語中會把「最滿意的時刻」稱為「人生時刻」，而人生四格的寓意是，大家在這裏都能拍出人生中滿意的照片。目前，該品牌在南韓有超過430家店，不過在中國僅有廣州和義烏開出了2家門店。
聽起來，它就是千禧年代流行的「大頭貼」——女孩們還是站在機器鏡頭凹造型，並快速拍攝8個鏡頭，並最終選擇最喜歡的4個打印在同一張相紙上。
只不過，為了迎合當下年輕人的審美，人生四格也做出了升級。
比如，告別過去日系大頭貼追求的大眼和磨皮濾鏡，人生四格的修圖相對自然；現場提供一些奇奇怪怪的帽子、誇張但很出片的墨鏡等道具，可以免費試用。更重要的是，人生四格不僅可以選IP相框，也將南韓愛豆設計進了相框，讓你可以和偶像合拍——那些在排隊等待拍照的女生，大多是抱著和愛豆「隔空互動」的期待。
不止Life4Cuts，如果往不遠處的六運小區走，也能找到好幾家類似風格的自拍館。
它們裝潢鮮亮之余主打可愛元素，雖不強調「人生四格」，但宣傳中隨處可見「四連拍」「拍立得」「韓式大頭貼」等字眼。而如果走進購物中心或者地鐵站，也能見到如Just.Foto、拍立方等無人自拍機的身影。
這些店的生意都還不錯。Life4Cuts中國內地招商相關負責人告訴界面新聞，門店在周末實作單日營業額破萬。該單次拍攝價格檔位分為35元、38元及60元，若以每單最高60元計算，該店周末單日有至少160張單。
大頭貼之所以能翻紅，在這幾年重新成為現象級的流行趨勢，一定程度上和疫情相關。
由於控制社交距離，公共娛樂設施、私人聚會受限等，2020年南韓大批年輕人開始走進包括人生四格在內自助照相館。【南韓經濟報】報道顯示，2019年年地人生四格在南韓只有35家門店，來到2022年12月，其門店超過400家，累計拍攝超過1億張照片。
而現在，這場風潮還在延續。
「無論南韓還是中國，大頭貼、人生四格等主要是00後年輕人在消費。」攝影體驗店「POLALIFE即影即友」的主理人朱江舟對界面新聞表示，「他們出生在智能電話時代，沒有太多實體照片的經歷，所以會對能夠打印出來的紙質照片感興趣。」
22歲剛剛大學畢業的江怡在南韓和中國都拍過幾次人生四格。「和朋友用手機拍照固然開心，但是記錄下來很有意義。」在她看來，這種拍照方式更有儀式感，而打印出來的大頭貼或拍立得也可以夾在透明手機殼背面，「對鏡自拍看起來很酷，也能隨時隨地回憶和朋友的歡樂瞬間」。
朱江舟一開始也很不理解大批女生排隊好幾個小時也要拍人生四格的行為，但他觀察之後發現，這些紮堆排隊的使用者往往興趣相近。
「有共同興趣話題的人一起排隊，時間其實沒有浪費，一邊暢聊一邊也拓寬了朋友圈。」他說。
同時，朱江舟觀察到，在疫情之後，消費者更追求當下即時獲得的快樂，而線下商業也在做出調整和變化，更專註於如何更好提供情緒價值，而自拍館明顯切中了這樣的消費心理。此外，這些大頭貼機器基本都是自助、自拍形式，瞄準的正是部份年輕「 i人」的社恐心態。
市場需求之下帶來了跟風開店，一批創業者借助加盟等形式紛紛入場。
根據Life4Cuts中國招商相關負責人的說法，開一家人生四格需要和品牌分成，即加盟手續費為之後銷售額的10%，同時30平方米左右的門店裝修費約6萬，一台機器9.3萬元。另外，還需要加盟者自己尋找門店選址，並支付租金和人工費用。
「投資回本周期猛一點是3個月，如果差一些則需要半年。」上述負責人說。
而相比之下，放置在地鐵站、購物中心的大頭貼自拍機加盟門檻相對低一些。
以JUST.FOTO大頭貼、拍立方品牌為例，兩者的加盟費用為7萬左右（合約期限3年），不含房租及人工成本等，同樣需要加盟者自行選址。
比起自拍館要支付更高的租金成本，自拍機的加盟優勢在於租金得以壓縮。也有上述品牌相關招商負責人對界面新聞表示，如果加盟者與地鐵站、購物中心進行談判，甚至可以采用資源置換、合作分成等模式，從而免去租金。
但也有人選擇不加盟，而是直接采購機器就立馬開幹。
一家大頭貼機器工廠的相關負責人林兆豐對界面新聞表示，大頭貼自拍機的機器原理簡單，早年更多的是使用網絡攝影機前置拍攝，現在基本配備數位相機並連線電腦、輕觸式熒幕等，器材約2萬元，後續需要支付少許系統維護費。
「加盟品牌的優勢在於合作的IP相框比較多，但是投資費用較高，而自行采購機器前期投入少，自主性更強，區域限制等幹擾也比較少。」林兆豐說。
即便都在壓縮成本，但從長期來看，大頭貼自拍這門生意是否能夠真正賺到錢？
今年年初林兆豐在廣州番禺某熱門購物中心也開有一個大頭貼檔口。每月除了支付租金4500元，聘請了一名兼職負責整理場地、更換紙張等工作，月薪為500元；另外還需要承擔包括照片紙張耗材，通常批次采購15000張的價格是600元，每張成本約為0.04元。
由於投入不算多，林兆豐表示，檔口在2個月內很快回本。回本之後，按照每單拍攝價格30元計算，那麽每月需要有200單即可抵回當月成本。2023年下半年，他的檔口幾乎每月營業額在16000-17000元之間，平均為550單左右。
從長遠來看，大頭貼自拍館能持續盈利的前提還是復購。
為了更大程度上獲取客流，商家們有意識地在選址上進行考量。
林兆豐對界面新聞表示，「有品牌加持，可以開在離商圈遠一點的小區，因為有愛豆合拍的吸引，消費者還是會找到來；但沒有品牌或IP加持，就要找旺地，只要有人流量的地方即便租金貴點都可以。」
而和餐飲加盟店一樣，出於解決門店過密而影響單店效益的情況，Life4Cuts給出了加盟區域限制。「目前設有營業保護，一個區只開一家店。」上述Life4Cuts中國內地招商負責人說。
而為了反復吸引追星女孩，人生四格也在積極上新南韓愛豆授權的相框，比如近期就釋出了和東方神起、REBOOT的限量款相框，同時還在預告與seventeen合作相框正在溝通中。而沒有南韓偶像授權的部份自拍機品牌，也懂得在濾鏡上做文章，並結合節日等上新聖誕、新年等主題。
雖然把情緒價值拉滿，但這些商家們也獲得了不少負面評價。在小紅書上，有消費者認為「第一次拍體驗並不是太好，拍攝時間好短，有點反應不過來」；有人則是對價格的吐槽，「在南韓和偶像合拍一次20-30元，但在中國要花費60元」。
而比起這些負面體驗，商家們需要面臨的最大挑戰還是，大頭貼翻紅會不會只是⻛口。人們在貪新鮮之後便不會再度造訪，導致復購減少，一些跟風入局者遲早會無奈倒下。
「有偶像明星也不行，因為追星女孩可以買的東⻄多了，又不會只盯著人生四格。」如同林兆豐擔憂的那樣。
他在閑魚上刷到，已經不少人在倒賣二手自拍機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