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而立，一線城市躺平風打工人，猛一看社會化程度還行，細一看比十幾歲小孩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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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也會從寵物那裏獲得能量或照見自己，因此我想分享我的這篇隨筆給大家，關於我和我生命中前後的兩只小狗。
（作者後記見文末）
Trigger Warning：
本文內容涉及 寵物相關創傷內容 ，請謹慎選擇閱讀，如有不適請及時結束。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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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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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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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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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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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01
前言
2024年7月29日，星期一， 接草莓到家的一個月紀念日。
照例等到7:30鈴聲響起，迎上草莓期待的視線，配合她搖動的尾巴，連聲說「早安汪，早安汪」。
然後在她開始無聊之前，走到窗簾前，看一眼窗外曬人的陽光，再回來換上遛狗專用服裝。
隨著我穿上內衣、粉色T恤、棕色長褲，草莓也越發興奮，從趴下的狀態中站立起身，大大地甩甩渾身的毛毛。
再向我在的方向依次伸出右手、左手，用瑜伽「下犬」的姿勢伸一個標準的狗狗懶腰，我註意到她的肩比我的還要靈活。
這一天，我第一次註意到她渾身黑色的毛發在夏季早晨強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意識到這樣毛質的狗狗，我如果作為中立路人碰到，80%會感嘆「主人養得真不錯」，這絕不是自賣自誇。
真讓人長舒一口氣。
02
草莓
從在 小紅書看到草莓的救助資訊，到聯系救助人、線下看她、準備用品、接她到家，算上頭尾，只用了12天。
在此之前，我也看過別的狗狗的資訊，也申請過別的狗狗的領養。
在此之前，草莓也見過別的潛在領養人，也經歷過 3 個中轉家庭。
我填的別的狗狗的領 養申請表 被 無視了， 草莓之前的潛在領養人怕她的眼睛惡化也放棄了。
我和朋友開過玩笑：配得感低的狗遇見了配得感低的人。
不過我選她倒不是覺得她殘疾好領，更多的是心疼她有只眼睛壞了應該很難找到主人，既然我選擇領養本身就為了做好事，那不如就選她。
但她倒真的是一只配得感很低的小狗，向來小心翼翼。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狗繩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地離我遠遠的，也不會做啃咬玩具、餐桌邊乞食這些刻板印象中狗狗應有的 「可愛」行為。
換過 3 個中轉家庭，算上剛救起來治療的醫院和最後落腳的我家，從 2 023 年 9 月被救起來之後的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她大概住過 5 個室內空間，見過 6 批不同的友善的人們 。
這對能理解 「中轉」概念的人類來說尚且難以適應，她這樣一個敏感的小狗要如何消化這種變動呢。
雖然大家都很愛她，雖然她在中轉家庭也交到了好朋狗，雖然她來我家的時候攜帶著幹媽們給的巨量 「嫁妝」，但她的過度懂事，還是總是透露著一種讓人心疼的氣息。
她性格中的敏感和小心翼翼，混雜著中轉家庭幫她適應家庭生活中教導的內容，可憐與聰穎雜糅在一起，共同造就了這樣的一個生活態度消極的聽話小狗。
但好在，我不是一個會用 「積極」強迫別人的人。
我也有一個過度敏感的靈魂，我也是「正能量」文化霸淩的受害人。
所以雖然我在潛意識中也希望她能快樂玩耍，但我不會過分幹擾她的沈思時間，不會用響片拉著她練取悅人類的技巧，也不會強迫她和路上遇見的其他狗以理論上應有的方式打招呼。
小狗，開心健康就好呀，但不開心也沒關系，不健康也沒關系。
我向中轉家庭取經，為她買高質素的狗糧和主食罐頭，保證她早晚兩次散步排泄，保證她水碗一直有涼白開，保證家裏一直開著空調。
雖然她不是很喜歡玩玩具，會因為麻煩而放棄漏食玩具和豐榮玩具，但我也還是給她準備著。
她壞掉的眼睛，之前中轉家庭帶她滴中醫的眼藥水，有效果，我就繼續給她滴，期待奇跡發生。
所以，不那麽開心，不那麽健康的小狗，也可以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呀。
03
等等
可是，我也確實是一個配得感低的人類。
雖然多多少少知道，迎接草莓可能會勾起我的沈睡的記憶，會觸動那片我盡量忽視的區域。
但當它真正開始發揮威力的時候，當我坐在公司食堂裏突然難以自控地流淚的時候，還是有一種欲辯已忘言的復雜情感。
2009 年，黑白色的等等出現在了我初二到初三的黑白色的生活中。
（圖片由作者提供）
我從來沒有好好養過他，卻享受了他存在的 1 00% 的美好。
我和他丟球、拔河，為了我自己好玩和他出去散步，我不知道狗在三十幾度的天氣裏會多辛苦，多容易中暑。
我只知道在大太陽下走過之後，他前半身的白毛比後半身的黑毛溫度要低，就像物理課裏老師講的那樣。
我不知道臭名昭著的河北劣質狗糧，我只知道小狗應該吃狗糧，我想讓他咽下可能對他來說難以下咽的食物，直到他餓到營養不良。
那時只有媽媽真正在救他，雖然還是不符合科學餵養，但在捉襟見肘的經濟條件下，還是盡力地餵養著一只我們本來不應該擁有的大型犬。
而我，只是每天都享受著他的存在，他給我的快樂，從來都對他的處境、他的健康、他的一切視而不見。
彼時的我，像不理解我自己的情感一樣不理解他，像對同學和一切身邊人熟視無睹一樣對他的需求熟視無睹。
我只知道應然，卻不知道在應然之前，還有現實以及其中實作應然的方式。
2009 年 11 月， 家鄉 下了那樣一場大雪，學校都只能停課休息，被太行山壓著幹到喘不過氣的城市，偏偏在那年，下了罕見的大雪。
我帶著他穿越街巷， 看著他在雪地裏奔跑跳躍，雪深過他的肩膀，他在雪地中跳進跳出，兩只粉白的耳朵像兔子一樣一豎一豎的。
我想，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確實的。
雖然我現在回想起只有淚水。
如果沒有他，我會平安度過青春期的時光麽？
如果沒有他，我會不會突然意識到原來我是沒有朋友的，我會不會某時某刻崩潰於自己在集體中的格格不入？
2009 年到 2010 年，我們只和他相處了 10 個月左右的時光，然後不堪重負的我們把他轉送給了不負責任的「親戚」，之後他又被轉賣。
雖然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但他在滿是陌生人的車裏回頭望向「家」的方向的樣子，卻總會出現在我的大腦中。
10 個月時光，我給過他什麽呢？
我只是從他那邊索取，甚至在他離開之後的幾年間，我還在反復回憶著和他相處的美好時光，在枯燥的課上畫著和他神似的簡筆畫，一遍又一遍。
（圖片由作者提供）
前幾天，媽媽電話中和我說，表哥知道我養了草莓之後，說她跟我可享福了，但他又怎麽能知道呢？
如果我不曾離開家鄉，獨自一人在上海和自身 ，和 世界相處，學著尊重情緒，學著正視自己，學著理解包容自己的不同，我又怎麽能真正理解草莓呢？
不被理解的小狗，又會重蹈什麽樣的覆轍呢？
04
人類
當然，
等等不是我善待草莓的踏板，草莓不是我彌補對等等虧欠的工具。
他就是他，她就是她。只是我不是我了。
15年間，為了生計，我從自己的氣泡裏走了出來，茫然地被社會刺痛，又學會被朋友治愈，在被異化中迷失自己，又在自我探索中更了解和包容「我」。
15年的時間，差不多有小狗一輩子那麽長。
我希望草莓可以享受我用她一生這麽長時間領悟出的成果， 希望她可以不必變成標準小狗，就按她自己的節奏，做個草莓。
在社會中扭曲自己，笨拙地改變這件事，就讓我這個人類承擔好了。
05
後記
我是自我懷疑ASD （孤獨癥譜系障礙） + ADHD （註意力失調多動障礙） ，因為種種原因未正式就診過。
因為最近領養了一只小狗，在我對她的態度和當年對另一個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小狗的態度中，我感到了十幾年間自己的改變。
本來希望在正文中透過描寫我和小狗，也兼而討論自我改變的，但奈何筆力有限，又不想寫得太過刻意，因而未能成文。
隨筆中其實能看到一些讓我 自疑 ASD 的 表現 的端倪， 比如：
初中的時候（其實包括了我整個學生生涯）社交很差，沒有真正的朋友，有些對身邊人視而不見，實際上是當時那只狗狗給我提供了度過青春期的心理寄托。
後來，創造出狗狗形象的簡筆畫後，高中還在反復畫。
到現在遛狗會遵循設定的時間，穿固定的服裝（但我這方面情況其實不嚴重，讓我換衣服我也不會暴躁哈哈）。
但也能從我對待兩只狗狗不同的方式中，看到這些年我在社會中被強制社會化帶來的改變， 比如：
我開始能關註到他人的差異、他人的需求
能從和其他人的交流中學習養狗知識並實踐
在工作之前，我比較 「 幸運 」 地幾乎從來沒意識到自己很難交到朋友這件事。
帶著對等等的回憶、山河四省只要學習好就什麽都沒關系的社會氛圍、和對自己不用費力就能過得很好的迷之自信，一直活到了工作。
但這個所謂的 」幸運「也讓我幾乎沒有意識到我和其他人的不同——
別人不會在社交中如此格格不入，別人不需要強迫自己和他人對視，別人也大概不需要假裝，就能對某事某人有強烈的意見。
因此，這個 「 幸運 」 也讓我在大學選專業的時候，沒有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學校和專業，使我走向了沒有專業、成功要靠與人溝通的行業（所以我大概率成功不了，只能賺點錢度日而已）。
因此，在工作之後，我獨自一人在上海，經歷了潮水一般兇猛的社會化沖擊。
但此時，規則早已悄然改變，成年人的世界，要非常幸運，才能遇到願意直接糾正你的人。
此間故事，如果要展開，又是不知多少篇隨筆，在此略過。
如今，在對照我和兩只狗狗的互動中，我能清晰地照見自己的改變，雖然根本上來說，即使表面上改變了很多，我還是我。
就像直至今日，我還是會在恍惚中依稀聽見自己的大腦管草莓叫等等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