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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好的小狗們

2024-07-09寵物

我很迷惑,我到底曾經擁有過幾只小狗。

我也很迷惑,為什麽在做心理治療的時候,我多年不怎麽想起的小狗會浮現在我的腦海,然後我就開始大哭。

我問過父母,最開始我家的小狗是哪來的,最後它到底去哪了,以及為什麽不能再養一只小狗。

他們每次都含糊過去,或者說,不太在意這些事情。或許對他們來說,小狗,寵物,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

可能我有過兩只小狗,都是黑白的,都是土狗。我只記得一個名字,「花花」。

我上小學時,花花就住在我家院子裏了。我和她最親,她和我最親。每天聽到我回來,她在大門裏就開始激烈地蹦跶,毫不顧忌自己脖子上緊緊的狗繩。


那時候大家對寵物的關照還不像現在這麽周全,也沒有很多寵物專屬的產品。養貓是為了抓家裏的老鼠,養狗是為了看大門,人來了叫喚幾聲,起個威懾的作用。我認識的養狗養貓的人裏,幾乎養的都是土狗土貓,也沒聽說過寵物醫院,這些寵物大都很頑強。

可想而知,我家的狗活得很「糙」。她很少洗澡,每次給她沖刷一下,立馬甩毛,水濺人一身。更別提給她塗抹什麽沐浴液了。

她和我們吃差不多的飯,做好飯就分給她一份。夏天看她吃西瓜吃得也蠻開心的,她也比較喜歡吃玉米,牙特別靈巧。偶爾我也會用零錢給她整點兒好的,改善夥食。


大部份時候我們是在院子裏玩。她撲在我身上,我緊緊抱著她。或者我給她講故事,講煩心事,講課,講日常,有時候她過於激動,一直跳來跳去,並沒有認真聽我講什麽。有時候她也不怎麽搭理我,雖然我一移動,或者叫她名字,她會立馬看我,但並不想跟我激情互動。有時候我靜靜坐在樓梯上,她靜靜趴在地上。


我很少帶她出去,也不懂什麽叫「遛狗」,也可能是爸媽擔心我,不準我頻繁一個人出門。於是一帶「花花」出去,她就要掙脫困住她的狗繩,試圖遠走高飛。而不經常帶出去的狗,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這也是我記憶出現差錯的地方。

有一次沒栓狗繩,她偷溜出去了。抑或不知道什麽原因,她跑出我家的院子了。

然後我在學校看見了我家的小狗!

我家坐公交車到學校,接近5,6站。但「花花」出現在了我的小學操場上。

恰巧我還見到她了。

我一開始不敢確認是她。她怎麽來的?她靠近我,稍微親昵了一下。很快跑開了。她認識我,但她厭惡狗繩。這外面的天地多大啊。

上課鈴響了。我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玩偶,徑直往教室走。

當時我在想,我的小狗會在學校等我。也可能她會自己回家。我不敢告訴老師,我不敢把小狗帶回教室,我更不敢離開學校,我好希望我父母能突然出現幫助我和「花花」。


「花花」必然是再也沒回到我家。我爸媽聽說我在學校遇到「花花」都覺得很離奇。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難過。但我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想不通,為什麽我沒有選擇和「花花」待在一起,而是成了一個牽線木偶,一個流水線上不能動彈的商品,毫無自我意誌,我怎麽就在鈴響之後回去上課了呢。

後面我們家又有了一只黑白相間的小土狗,她的名字應該也是「花花」。

有次剛帶她出門沒幾步,有公狗就圍上來了。最後「花花」和一只公狗難舍難分。我沒有意識到這只「花花」是雌性,其實上一只是公是母我也不知道。

缺乏科學養狗知識的,小學生的我,不知道要給狗做絕育。記憶中,似乎「花花」生育過兩次,每次一窩,5只左右,每次都會有一兩只小狗死去。

無論是懷孕還是完成生育 ,花花對我都很和善。她允許我近距離餵飯,換水。有時候虛弱的新生小狗吃不上奶,眼睛也睜不開,我就會手動拔開嘬奶嘬得歡騰的其他新生小狗,換上被擠到一邊的脆弱小狗。花花任由我擺弄。

我給每只小狗起名字,每天一只一只拿起來,捧在手裏,叫專屬於這只小狗的名字。


哪怕天天這樣看著這窩小狗,突然某一天,一只新生小狗就死去了。我呆呆地看著死去的小狗,我輕輕捧著他。那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緩解這樣難過的情緒,一面很傻地覺得,還好大部份小狗都活了下來,一面又為生命如此脆弱而困惑。

我帶著去世的新生小狗去了花草茂盛的一處園子,挖坑,埋小狗,輕輕地拍土,甚至想著給他搞個墓碑,把他的名字寫上去。後來告訴了爸媽,他們挺驚訝的,也覺得我過於草率。


沒有一只新生小狗可以被留下來。都是要送給別人的。

但有一只,被留了一段時間。不知道是我的央求管用了;親朋好友沒那麽多人有養狗的需求;還是他太可愛了,打動了我父母的心。我叫那只小狗「毛毛」,他是純白色的,一身小卷毛,黑色的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特別無辜。

我去哪,他就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後。有段時間,我家大門附近重新裝修,在那塊區域搭了一條一腳寬的木板,我們都從這木板上走路,讓下面的水泥變幹。我沒呼喊「毛毛」,讓他跟著我走。但他自然而然地就跟著我踏上了木板。


他太小了,外面的世界不夠吸引他。他只會緊緊地跟在我身後。他從來沒被拴上過狗繩。沒多久,我爸媽就把它送給了一位朋友。





關於我家小狗們的事情,大概就是這些了。後來「花花」也被送人了。爸媽一會兒說它在親戚家能吃能跑能跳,一會兒又說她好像也出逃了。

我很少提起,我也曾是個養過狗的人,「無知」地抱著臟臟的小狗狂親,不懂得遛狗,不懂得絕育,不懂得照顧小狗,也保護不了我的小狗們,甚至我在故意遺忘所有的故事。

我很少想起小狗們,但是被問及小時候很傷心的事情,最好的朋友,最遺憾的事情等類似的問題時,我的小狗們,「花花」,「毛毛」,都會立馬出現在我的腦海裏,然後我就陷入了難過。有次,被像剝洋蔥一樣的提問後,我的眼淚忍不住地流。

與小狗們的分離,讓我久久難以釋懷。

以至於偶爾他們滑進我的夢裏,我都掙紮著想刻意躲開他們。我是那個所謂的「權力」更大的人吧,但我卻沒為他們做多少事情。我喜歡他們,我愛他們,但我不知道如何去愛。

電影【機器人之夢】裏的機器人像我的小狗,只能「被動」地接受命運,被安排,我像那個沒有狗繩拴著的小狗,能隨意去交朋友,去外面活動,但全世界誰都不和我最要好,我失去了我最親近的朋友。


後來離開家,放假回家後的某一天回家,爸爸不知道從哪撿回來一只土黃色的小狗。也許因為被拋棄過,小狗總是一副要戰鬥的樣子,哀嚎大叫,沒等我和他熟絡起來,他就逃走了,或者被我爸爸放走了。

好遺憾。我勸慰著自己,沒有緣分。

還有最後一個我和我小狗的故事。有一次和人約會,我們聊起寵物的事情,我早已不記得他有沒有寵物以及我們的其他對話內容。但我記得他問我的狗是什麽品種,他不會說漢語,我不會說土狗的英文,我就結結巴巴地用英文回復,不是什麽純種狗,就是那種特別普通的狗,黑白色的,很健康,很可愛。

以後我會不會再次擁有一只小狗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偶爾很想念我的小狗們——曾經我可以那麽毫無保留地被喜歡著,也可以毫無保留地去喜歡他們。


*圖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