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世界 > 寵物

為啥這條狗叫薯仔狗呢?

2023-12-07寵物

我的叔叔,哈金.伊裏奇.科雷賓,擔任莫斯科近郊托米利諾小站薯仔倉庫的看守人。由於自己有看管薯仔的責任,他養了許多條狗。

不過,無論在市場上,還是在售貨亭「果汁-礦泉水」旁邊,它們老跟著他。從哈金.伊裏奇身上散發出黃花煙、薯仔皮還有鎘鞣皮靴的氣味。熏制的歐鯿的魚尾巴經常從他的西服上衣袋裏露出來。

有時倉居里聚集了五、六條狗,於是每天哈金.伊裏奇給它們煮一鐵鍋薯仔。一夏天這群狗在倉居里徘徊遊蕩,嚇唬行人,可是冬天它們更喜歡趴在暖和的、腐爛的薯仔上面。

有時候發財的欲望忽然湧到哈金.伊裏奇的心頭。他於是用細繩隨便綁住一條狗的脖子,把它帶到市場上去賣。他連一個盧布也沒有賣得。他還帶著一只狗崽子回到了倉庫。除了毛烘烘的商品外,他牽著一條無家可歸的「庫比克」。

春天和夏天我住在離托米利諾不遠的別墅花園裏。這個地塊既小,又空曠,在這一地塊上既沒有花園,也沒有別墅-長著兩棵雲杉,在雲杉樹的下面有一座板棚,還有一具放在小樹樁上面的茶炊。

可是周圍,在嚴實的柵欄後面沸騰著真正的別墅生活:

花園正在開花,夏季的廚房水蒸氣上升,吊床不時吱吱嘎嘎響幾下。

哈金.伊裏奇經常來我這做客,給我帶來春天長滿白胡子的薯仔。

「蘋果,而不是薯仔!」他對自己的禮物贊不絕口,「安東蘋果。」

我們煮薯仔,給茶炊生火,坐在原木上許久看著在兩棵雲杉之間長出來新培育的灰藍色的,枝繁葉茂的樹木-茶炊的煙。

「你應該開始養一條狗,」哈金.伊裏奇說,「一個人生活很寂寞,可是狗,尤拉,這是人的朋友。你想讓我給你帶條圖濟克嗎?牙齒-可大啦!腦袋-大極啦!」

「這算什麽名字-圖濟克嗎?有點蔫了吧唧。應該給它起個有力的名字。」

「圖濟克是個好名字,」哈金伊裏奇爭辯道,「反正像彼得或者伊萬的名字。要不然的話我給這條狗起名叫讓或者熱裏亞。熱裏亞是什麽名字-我不明白。」

在七月份我和圖濟克見面了。

那時正是暖和的夜晚,我習慣於睡在青草上,在袋子裏。不是在睡袋裏,而是在裝薯仔的普通的袋子裏。這個袋子是用結實的有許多小孔的粗麻布縫制的,大概,是用來裝最好的薯仔品種「洛而赫」的。不知道因為什麽,在袋子上寫著「皮丘金」。袋子,我,當然在睡前已經洗完了,但是,沒有洗掉上面的字。

有一次我躺在雲杉樹下的「皮丘金」裏。

已經到了早晨,太陽升到了花園和別墅的上空,可是我還沒有睡醒,我做了一個怪誕的夢。好像有一個理發師為了給我刮臉,正在往我的雙頰上擦肥皂。理發師非常固執地做著自己的事,因此我睜開了雙眼。

我看見了可怕的「理發師」。長著一雙黃眼睛,張開大嘴的黑色毛茸茸的狗臉懸在我的上方,在嘴裏可以看見像糖那樣白的獠牙。伸出舌頭,這條狗舔我的臉。

我開始喊叫起來,霍地站起來,但是馬上又倒下了,困在袋子裏,可是「理發師」跳到我身上,用鐵爪溫柔地拍著我的胸脯。

「這是給你的禮物!」哈金.伊裏奇從一旁,不知在哪裏大喊一聲,「召喚圖濟克!」

我從來沒有像那天早晨那樣吐吐沫,從來沒有使勁地洗幹凈自己的臉。當我正在洗臉時,禮物-圖濟克-疾馳著撞到我的身上,終於碰掉了我手上的肥皂。它對這次會面非常高興,好像我們以前就熟悉似的。

「瞧一瞧,」哈金.伊裏奇神秘地說,像個魔術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生薯仔。

他向上扔一個薯仔,可是圖濟克一下子敏捷地抓住了它,連皮都吃掉了。薯仔得澱粉汁順著它的騎兵胡須往下淌。

圖濟克長得又大又黑。留有口髭,長著濃眉,下巴上也蓄著胡子。在樹叢裏兩只黃色的永不熄滅的眼睛在發光,濕潤的、長著獠牙的嘴始終張開著。

嚇唬人-這是它的主要職業。

吃了許多薯仔,圖濟克趴在籬笆門旁邊,窺伺著偶然路過的行人。在遠處發現了行人,它藏在蒲公英裏,在必要的時候大吼一聲跳出來。當別墅的合作社社員嚇得呆若木雞之時,圖濟克躺在地上,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仰面打滾。

為了預先警告行人,我決定在柵欄前釘上題詞:「小心-惡狗」。但是考慮一下,這說得有點模糊不清,於是寫道:

小心!

薯仔狗!

這些古怪的神秘的話是想使行人害怕起來。薯仔狗-可怕極了。

在別墅區很快散布流言,薯仔狗-危險的家夥。

「先生!」當我和圖濟克溜達時,孩子們從遠處喊道,「為什麽它叫薯仔狗?」

為了回答這一問題,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薯仔,扔給圖濟克。它像一位手技演員,靈活地抓住了它,剎那間咬開薯仔。澱粉汁順著它的騎兵胡子往下流。

還沒過一個星期,我們那兒發生了一件意外事。

有一次晚上我們沿著別墅公路溜達。為了以防萬一-我牽著圖濟克的狗皮帶。

公路已無行人了,只有一個人影向前移動。這是一個老太太-頭紮繪有黃瓜圖案的頭巾,手拎購物袋。

當她趕上來和我們走齊的時候,圖濟克突然牙齒咯咯響,用牙齒咬住了購物袋。我驚惶地拉狗皮帶——圖濟克往旁邊一蹦,於是我們繼續往前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微的喊聲:

「香腸!」

我看了一眼圖濟克。從它的嘴裏露出很大一根香腸。不是香腸,乃是像飛船一樣的很粗的煮腸。

我把香腸搶下來,打圖濟克的頭,然後從遠處給老大娘鞠一躬,鋪上手帕,把香腸放在公路上。

按天性來說圖濟克屬於遊手好閑的、撿破爛的狗。在家裏它不喜歡趴著,整天願意往哪兒跑就往哪兒跑。跑夠了,它總是往家裏帶點什麽:兒童皮鞋、棉襖袖子、刺繡上農婦圖案的茶壺保溫罩。它把這些東西放到我腳前面,希望我高

興。老實說,我不想使它傷心,經常說:

「好樣的!喲,愛儲存的當家人!」

但是有一次圖濟克帶回家來一只母雞。這是只白母雞,絕對像死雞一樣。

……我嚇壞了,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只雞。每秒鐘,發楞,看著籬笆門:瞧,怒氣沖沖的主人馬上就要到來了。

時間在流逝,可是雞主人卻一直沒來。但是卻來了哈金伊裏奇。親切地微笑著,他背著一袋薯仔,從籬笆門邊走過去。我記得他一生都是這個樣子:面帶微笑,背一袋薯仔。

哈金.伊裏奇放下薯仔袋子,把雞拿到手裏。

「很肥的一只雞,」他說道,馬上用雞啪的一聲打圖濟克的雙耳。

打擊力量很微小,但是圖濟克-騙子開始呻吟起來,倒在草上假裝哭起來,掉下幾滴狗眼淚。

「你還吃不吃雞啦?!」

圖濟克悲傷地向上擡起爪子,扮成非常痛苦的嘴臉,當有人故意拍雜技團小醜鼻子時,這副嘴臉時常會出現。但是在濃眉下一雙快活而厚顏無恥的、每一秒都準備遞眼色的雙眼卻閃閃發光。

「明白不明白?!」哈金.伊裏奇生氣地說,用雞戳它的鼻子。

圖濟克躲開雞,轉向一旁,然後跑兩步,把頭埋入堆在木工工作台下面的一堆鋸末裏。

「怎樣處理這只雞?」我問。

哈金.伊裏奇把雞掛在板棚的屋檐下,說:

「我們等一等,馬上會來雞主人的。」

圖濟克馬上明白暴風雨已經過去了。(他不在處於危險之中了)用鋸末噴鼻息,它撲向哈金.伊裏奇親嘴,然後旋風似的沿著花園疾馳,好幾次興奮地跌倒在地上,用後背打滾。

哈金.伊裏奇把板放在木工工作台上,用平刨刨木板。他幹起活來既輕快又漂亮-平刨沿著木板滑行,就像一艘煙囪傾斜的長長的大船。

太陽曬得很熱,屋檐下的母雞窒息死了。哈金.伊裏奇忐忑不安地看了看接近午飯時候的太陽,意味深長地說:

「母雞有臭味啦!」

害死母雞的圖濟克臥在木工工作台下面,懶洋洋地伸出舌頭。濕潤的刨花落在舌頭上,懸在耳朵和胡子上。

「母雞有臭味啦!」

「怎麽辦呢?」

「應該拔下雞毛,」哈金.伊裏奇說,向我使眼色。

於是圖濟克從木工工作台下面友善地丟個眼色。

開始點篝火,老兄。你弄點刨花生火。

當我忙活生篝火的時候,哈金.伊裏奇拔雞毛,湯很快在鍋裏沸騰起來。我用長勺子不是攪拌幾下湯,想喚起自己的良心,但是它在心靈深處打瞌睡。

「作為人,我們吃午飯吧,」哈金.伊裏奇說著靠近鍋邊坐下來。

在我們與外界隔絕的地塊上,坐在篝火旁邊真是太美啦。周圍花園鮮花盛開,吊床不時吱吱嘎嘎響幾下,可是我們-林間篝火,一片空草地。

吃完午飯,哈金.伊裏奇把茶壺架到篝火上面,開始唱起來:

婀娜的花楸樹,你為何低垂頭?……

圖濟克趴在他腿邊,若有所思地聽著他唱歌,耳朵沙沙響,好像害怕漏掉哪怕一句話似的。可是當哈金.伊裏奇唱到「但是不許花楸樹走到朋友跟前」時,圖濟克的眼睛裏出現了眼淚。

「唉,同誌!」突然聽到喊聲。

在籬笆門旁邊站著一位頭戴草帽的人。

「唉,同誌!」他喊道,「誰是主人?」

因熱而懶洋洋的圖濟克突然醒悟過來,拼命地朝柵欄奔

去。

「怎麽一回事,鄰居?」哈金.伊裏奇喊道。

「這個畜生幹的好事,」公民指點著圖濟克說,「偷走了我的雞。」

「請進,鄰居,」哈金.伊裏奇是說,呵斥圖濟克,「為什麽隔著柵欄毫無成效地喊叫。」

「我在您這兒沒什麽事情可做,」雞主人氣憤地說,提心吊膽地看了看圖濟克,邁進了籬笆門。

「我們坐下來聊一聊,」哈金.伊裏奇說,「您養了多少只雞,大概,十只吧?」

「十只!」,雞主人鄙夷地哼了一聲,「從前有22只,可是現在卻只有21只了。」

「二十一點!」哈金.伊裏奇非常高興地說,「雞廠!也許,我們開始養雞?怎樣?」不,哈金.伊裏奇想了想繼續說,「我們最好栽上花草樹木形成一個花園。你是怎麽想的,鄰居,看以在這一地塊種植花草樹木嗎?」

「不知道,」鄰居不滿地回答,每秒鐘都不會轉移開對雞的註意力。

「但是這裏的土壤很粘。在這種土壤上種薯仔,薯仔也會像豌豆一樣小。」

「這麽小的薯仔可把我折磨到極點了,」雞主人說,「這麽小,我自己不吃。我煮給雞吃。自己老是吃通心粉,通心粉……」

「他沒有薯仔,啊?」哈金.伊裏奇說,狡猾地看了看我,「要知道我們有整整一袋子。拿走吧。」

「我幹嗎要您的薯仔!快還給我雞。或者給一些錢。」

「多麽上等的薯仔呀!」哈金.伊裏奇狡猾地喊道,「蘋果,而不是薯仔。安東蘋果!瞧,我們有煮好的薯仔,嘗一嘗吧。」

哈金.伊裏奇馬上從鍋裏撈出一塊煮好的薯仔,瞬間剝下薯仔皮,說:

「甜點心。」

「莫非嘗嘗?」雞主人開始疑惑,「否則總是吃通心粉,通心粉……」

他從哈金.伊裏奇的手接過一塊薯仔,放了一點鹽,咬下一小塊來。

「他都很好吃,」他通情達理地說,「您是怎麽種的?」

「我們根本不種薯仔,」哈金.伊裏奇笑了起來,「因為我們是薯仔倉庫的工作人員。這薯仔是作為口糧發給我們的。想裝多少裝多少。」

「那麽就裝一維德羅吧,就足夠了,」我插嘴道。

哈金.伊裏奇責備地瞅了我一眼。

「這個人很倒黴:我們的狗吃了他的雞。他想裝多少薯仔就裝多少吧,只要他不傷心就好。」

第二天我在煤油鋪買了一條明智鏈,把薯仔狗鎖在雲杉樹上。

它的自由日子已經結束了。

圖濟克委屈地呻吟,假裝哭,硬往外擠眼淚,使勁掙鏈子,弄得球果從雲杉樹上掉下來。一到晚上,我就開啟了狗鏈子,領著圖濟克去溜達。

八月份到了。住別墅的人開始多起來。一個陽光普照的傍晚,住別墅的人戴著草帽有禮貌地沿著公路溜達。我也給自己買了一頂帽子,為了適應傍晚別墅的氣氛,面帶微笑,和圖濟克一塊溜達。

圖濟克-騙子在溜達時佯裝成一條很有教養的、可愛的公狗,有禮貌地四下張望,像少將一樣,傲慢地豎起眉毛。

我們見到住別墅的人們帶著狗-愛爾蘭賽特種獵狗或者像高音譜號一樣的曲線形的靈緹。從遠處看見我們,它們橫穿馬路走到公路的另一邊,不希望接近危險的薯仔狗。

圖濟克在公路沒意思,所以我帶它繼續往森林裏走,解開狗皮帶。

圖濟克高興得得意忘形。它趴在地上,看著我,好像看著我從不厭煩,打了個響鼻,像踢進一球的足球運動員,撲過來吻我。一段時間它在周圍拼命地跑,高興得跑了一圈又一圈,碰倒了小樹樁,拼命地往某處跑。一眨眼它藏在了灌木叢中。我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藏到了蕨菜裏。

圖濟克馬上開始焦急:為什麽聽不到我的聲音了呢。

它吠叫著喚我,在森林裏跑來跑去找我。當它跑到我跟前時,我突然大吼一聲從隱藏地點跳出來,將它摁倒在地。

我們在草地上溜達,吼叫,可是圖濟克卻嚇得牙齒打戰,瞪大眼睛,我忍不住笑起來了。

雞主人看來很傷心。

一天早晨在我們的籬笆門旁邊出現了一位警察局的中士。他讀了半天有關薯仔狗的啟示,終於決定進院子看一看。

圖濟克被鐵鏈子拴著,當然,從遠處就發覺了警察。它用眼睛盯著他,想厲聲吠叫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改變了主意。奇怪:它既不吼叫,也不咬鐵鏈以掙脫鏈子,撕碎進來的人。

「你們寵壞了這條狗!」警察說,嚴厲地轉入正題。

我稍微有些發呆,不知怎樣回答。中士用眼睛從上到下打量我一下,發現帶「皮丘金」字的袋子。

「您是皮丘金嗎?」

「為什麽,不是呢,」我吃驚地說。

中士掏出記事簿,用鉛筆匆忙地寫了些什麽,開始觀察圖濟克。因為警察註視著它,圖濟克不知怎樣地挺直身子,好像按「立正」姿勢站立。它的毛,通常極難看地向四面八方豎立著,不知因為什麽抿平了,它的皮毛現在可以稱作「不錯的發型」。

「收到了申請書,」中士說,「這條狗殺了雞。而你們把這些雞吃了。」

「只有一只雞,」我更準確地補充說,「這只雞我們已經付了錢。」

中士哼了一聲,又開始打量圖濟克,好像用他的目光照相。

友好地搖搖尾巴,圖濟克把身子右側轉向中士,讓給自己拍照,然後身子左側轉向中士。

「這是一條溫和的狗,」我說。

「那麽為什麽它叫薯仔狗呢?這條狗就是這種品種嗎?」

我馬上從兜裏掏出一個薯仔,把它扔給圖濟克。圖濟克在空中抓住它,有教養地吃薯仔,客氣地向警察鞠躬。

「奇怪的動物,」中士疑惑地說,「它吃生薯仔。可以撫摩它嗎?」

「可以。」

我馬上明白了,圖濟克確實是一個偉大的演員。當中士用手撫摸蓬亂的脖頸子時,薯仔狗靦腆地閉上眼睛,就像室內犬一樣,搖晃著尾巴。我甚至想,它會舔中士的手,但是圖濟克卻克制住了自己。

「奇怪,」中士說,「聽說,這是一條使人們苦惱的兇惡的薯仔狗,忽然我卻可以撫摩它了。」

「圖濟克覺得是好人,」我忍不住說。

中士拍幾下手,抖落狗毛,把手遞給我:

「拉斯特廖平。我們認識一下吧。」

我們互相握手,中士拉斯特廖平直奔大門而去。從圖濟克身旁走過,他俯身,像父親的樣子撫摩一陣狗。

「好樣的,好樣的,」中士說。

當警察轉過身來的時候,該死的薯仔狗-騙子突然用後爪子站起來,朝中士的耳朵極可怕地吠叫。臉色蒼白的拉斯特廖平跳到一旁,圖濟克跌倒在地,用後背打滾,笑出眼淚來。

「還想吃一只雞,」中士從遠處喊道,「再沒有可說的了。有了違法記錄!」

「但是再也沒有雞,也沒有申請書了。夏天結束了。我要回莫斯科,而圖濟克-要回到薯仔倉庫。」

在八月的最後幾天,臨別時我們去了森林。我采了一些醜乳菇,那一年醜乳菇特別多。圖濟克愁眉苦臉地跟在我後面徘徊。

為了讓狗稍微開開心,我向它扔耷拉著一對大耳朵的醜乳菇,但是卻犯了錯誤,沒有得到快樂。當我埋伏起來的時候,可是圖濟克很快就找到了我,走到我跟前,躺在我旁邊。它不想玩。

我到底還是沖著它咆哮,抓住它的雙耳。過幾秒鐘我們已經在草地上玩耍了。我把裝滿蘑菇的籃子扣在它的額上,圖濟克可怕地張開了嘴,甩掉籃子,開始撕籃子,醜乳菇吱吱尖叫。

傍晚哈金.伊裏奇來到了。我們煮新薯仔,生茶炊。在隔壁的別墅裏可以聽到匆匆忙忙的聲音,那裏也準備動身:綁緊包裹,揪蘋果。

「好年頭,」哈金.伊裏奇說,「豐收年。收了很多蘋果、蘑菇、薯仔。」

沿著別墅公路我們往車站走,等了半天市郊電氣列車。在月台上擠滿了人,到處放著包裹和手提箱,裝滿蘋果和蘑菇的籃子,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秋天的花束。

貨車開過去了,有60節車廂。電氣機車在車站附近轟鳴,圖濟克勃然大怒。它兇猛地撲向駛過去的車廂,希望追上恐嚇它們。車廂冷漠地繼續疾馳。

「諾,為什麽你心情不好?」哈金.伊裏奇對我說,「在你的生活中還會有許多狗。」

裝滿住別墅的人和東西的市郊電氣列車快開到跟前了。

「非常擁擠,連蘋果都沒地方放,」連廊裏有人沖我們喊起來,「可是這些人卻帶著狗!」

「不要擔心,鄰居!」哈金.伊裏奇喊著回答,「如果我們有蘋果的話,往哪兒放,我們會安排的。」

從車廂裏傳出歌聲,那裏大家齊唱,彈吉他。從車廂裏傳出來的歌聲使人激動,哈金.伊裏奇也開始唱起來:

婀娜的花楸樹,

你為何低垂頭?……

他的嗓音很好聽,宏亮,有農村人的味道。

我們站在火車的連廊裏,圖濟克,用後爪站起來,向窗外看。火車從白樺樹、花楸樹、結滿蘋果的花園旁邊駛過。

今年是個好年頭,豐收的年頭。

那年在花園裏飄出蘑菇味,而在樹林裏-蘋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