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睜開眼睛，我對睡在旁邊的先生說，三哥，我愛你。
他照例回答，別光說，要看行動。
我回答，我只是希望，就算有一天我突然離開了你，你至少知道，我曾用我的方式愛過你。
我這是昨天被老爹講的他老同學的事刺激到了。
昨天是正月十六，老爹給我盤我的銀杏老樁，我陪在旁邊。
他講到他的老同學，與他同一個小區，隔著一條通道住對面的，同年76歲的王叔叔。
臘月二十七下午，老爹在小區裏面還碰到王叔叔，兩個老同學一番閑聊。
王叔叔說他剛去看望了他住在別的小區的95歲的老母親回來。
老爹問他，最近在幹些什麽呀？
精氣神都挺不錯的王叔叔回答，還是那樣呀。老倆口安靜過日子，每天去看望另住一處的老母親；眼看過年了，在成都定居的兒子一家也要回來，闔家團聚過年啦。
兩個老同學彼此問候、祝福以後，各自回家。
大年初一，老爹和繼母回農村，去繼母弟弟家團年。
出門的時候匆匆一瞥，看到對面王叔叔家門前有救護車啥的，老爹也沒有多看，就坐上繼母的車走了。
直到初四下午，老爹碰到自己的一個學生，住王叔叔家隔壁的鄰居，才聽到她說，王叔叔已經永別了。
可以想象我老爹的震驚，也許還有恐懼。
那個學生說起從王叔叔家人那裏得到的資訊。
除夕夜裏，王叔叔家人團聚。
開心的王叔叔喝了點小酒，卻引發了腦溢血。
家裏人把他送到醫院急救，醫生給他做了開顱手術。
可是，大年初三，他的腦部又繼續出血了。
醫生說，鑒於他的出血情況，即使再做開顱手術，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撿回一條命，從此成為植物人。
他的家人權衡之後，放棄了再手術治療的方案。
取掉各種生命維持儀器後，王叔叔很快就離開了。
大年初四，他們家就將王叔叔火化了。
我老爹那個學生，平時與王叔叔家也相處的不錯。可是，因為都是各自關著門過年，待看到王叔叔家人進人出人比較多，去問的時候，才知道王叔叔已經火化了。
本地慣例，一旦喪家的喪事已辦，則不得再進行任何吊問。
因此，無論是我爹，還是那個鄰居，都沒能參加王叔叔的葬禮，送他一別。
父親感慨，他們家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麽向老王那個95歲的老母親交代！
我說，是呀，畢竟他天天都要去請候老母親的呀。
父親說，他們現在只是暫時瞞著在。
我說，能瞞多久呢？現在微信影片聊天那麽方便，完全找不到借口說沒法影片啊。
父親搖頭。
昨晚回家，我的眩暈癥又有點發作了，暈暈的，有點惡心。
這提醒著我，52歲的身體，確實不是22歲的身體那麽剛健了。
今天清晨，我夢到了幾年前下落不明的我的老狗，帥氣逼人的金毛桑尼。
它一直欠我一個道別。
夢裏，它還是那樣帥氣，披著濃密的閃著金子般色澤的長毛，散發出我熟悉的獸的味道。
夢裏，我撫摸著它的狗頭，RUA著它的皮毛。
夢裏，它安靜地躺著，慢慢地，像一個人一樣側臥著。
夢裏，我用一塊布，把它從頭到尾覆蓋完整。
夢裏，我清楚地知道，它已經與我永別了。
夢裏，整個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濃霧。
所以，睜開眼睛，我對先生說，三哥，我愛你。
從來就不會有什麽準備好了的永別。
每一天都好好相愛吧。
用語言，用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