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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牛市,像極了1999年!(深度好文)

2024-10-04財經

人在景區,心在股市。

大家每一天都活在上漲的恐懼裏,無論踏空者怎麽說服自己,說沒有基本面的支撐股市不可能有大行情,股市就是天天漲得讓你懷疑人生。成交量更是大得可怕,國慶日前一天兩市成交2.6萬億,比上海一年的GDP還多20%,短短五天翻了五倍。

而在場外,券商在以環比十倍的增速開戶,年輕韭菜們都在蠢蠢欲動。連去年在中國股市被暴打出局的國際資本貝萊德也放低了身段,上調了中國股票的評級,可見資本沒有祖國,有利潤的地方就是資本的祖國。

對股民來說,這也許是第一次不想放假的放假,看著狂飆的港股、看著新加坡富時A50指數的強烈賺錢效應,他們實在無法找到休假應有的姿勢,實在有一種浪費時間的不適感。

為什麽一切來得這麽迅猛和誇張,讓人猝不及防,甚至很多機構都踏空,這是真實的世界還是楚門的世界呢?

新韭菜們恐怕還不熟悉A股的性情,再強的研究能力、再牛的風險控制,在中國股市面前也只是花拳繡腿,這裏最需要的是拿捏情緒和人性,這恰恰也是普通人最欠缺的能力。

中國股市誕生於1990年,今年34歲,和我同歲,也算正當年,但它從來都沒有過哪怕一次四平八穩的慢牛行情,每一輪都是轟轟烈烈的瘋牛以及隨之到來的一地雞毛。

過去30年六輪牛市指數都在一到兩年內翻了一番以上。在這些牛市裏掙到錢的少數,都是關鍵時候從不戀戰、能果斷離場的狠人,因為他們知道在A股從來沒有穩穩的幸福,只有暴漲的快感。

回顧歷史,跟現在這輪牛市最像的恐怕就是1999年啟動的「519行情」了,無論從宏觀經濟背景、牛市啟動原因,以及上漲速度,可以說是如出一轍。歷史不會簡單重復,但總會驚人地相似,今天的內容就是讓大家透過重溫那場二十多年前的波瀾壯闊,能夠大體預判本輪牛市可能的發展。

1999年519行情之前中國宏觀經濟也是陷入了極度低迷,這一切都要從九十年代初期說起。1992年初,鄧公南巡講話,給搖擺不定的開放方針打了一針強心劑,全國人民大幹快上,隨後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一度超過了60%,這也為後來的新一輪通貨膨脹和產能過剩埋下了伏筆。

1994年中國的通貨膨脹率達到24.1%,這還是統計局的數據,可以用誇張來形容。就當經濟過熱開始再一次威脅改革成果之時,決策層開始大刀闊斧地實行緊縮政策,釋出了【關於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的意見】,史稱緊縮「十六條」,簡單說就是嚴控貨幣發行、以及實行緊縮的財政政策,比如快速加息、加強對房地產開發的宏觀管理,控制基建投資規模等等。

這段時間像極了2020年開始的對房地產「三道紅線」、互聯網和教培行業等治理整頓,更像的是,之後「一放就亂、一管就死」的中國特色。

從96年開始,前期過快投資產生的產能過剩的問題顯現,加上產權等問題一直得不到有效解決,國企人浮於事,效率低下,39個大行業其中19個全面虧損,1994年國有企業總體凈盈利還有900多億,1996年上半年就變成虧損130多億,國企已經到了不改就死的局面。

於是國企改革拉開了序幕,說白了就是最初版本的「砸鍋賣鐵」,這背後是數千萬人的下崗。屋漏偏逢連夜雨,1998年還長江淮河等流域還發生了百年一遇的暴雨和洪災,當年人口自然增長率首度跌至千分之十以下,可以說這是90年代最艱難的一段歲月。

禍不單行,內部出問題的同時,外部不利因素也開始集中顯現。在我們內部化債去產能的關鍵檔口,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爆發,直接影響了中國的基本盤出口,導致到98年出口開始負增長,讓中國經濟化債和去產能面臨著更嚴峻的挑戰。

雖然當下中國出口在數據上表現亮眼,但集中在個別領域,西方國家對中國商品出口的圍追堵截,同樣使中國面臨著和九十年代末相似的外部條件。1999年GDP同比增速降至7.7%,物價水平也持續下降,1997-1999年PPI連續31個月負增長,彼時絕大多數老百姓甚至還不知道什麽是通縮,但通縮的影響卻是實實在在的。

彼時,全球也處在美國的加息周期,疊加亞洲金融風暴,外資大量撤出,也讓中國當時借了不少外債的企業面臨困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海南開發銀行和廣東國際信托投資有限公司,它們都是因為高度借貸投機房地產而遭到清算,我們用一種讓外資大跌眼鏡的魄力宣告了,在中國,沒有什麽大而不能倒,以此來整頓金融秩序,當然這也帶來了當時連續多年房地產投資和信貸市場的萎靡不振。

大家記住一句話,我們看到的大多數行動,沒有那麽多的深謀遠慮,更多的只是迫不得已。

經濟下行壓力加大,貨幣政策總是沖在最前面,早在1996年,央行就開始不斷降息,利率從超過10%,降低至2.25%,但單一的貨幣政策沒有產生明顯作用。企業該不借貸還是不借貸,經濟陷入通縮風險。這個時候簡單的貨幣政策已經解決不了問題,因為大家不願借貸投資消費的核心原因並不是資金價格的貴賤,而是缺乏信心,銀行信貸增速陷入冰點。

於是,1998年起,政府大幅加杠桿、透過發行長期建設國債加大基礎設施投資。1998-2001年,國家向四大國有銀行累計定向發行了5100億元的長期建設國債,相關投資進一步帶動了1萬億以上的配套貸款,中央政府充當了「最後借款人」的角色,這也和我們當前所期待的財政政策加力提效如出一轍。

但是政策能做的只是打一個窩,最終目的是吸引到魚群,用老百姓的前赴後繼,來撬動社會的總需求。面對98年的極度低迷,【國務院關於進一步深化城鎮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設的通知】下發,標誌住房全面產業化,同時到來的是教育產業化,高校開始擴招,為房地產市場培養源源不斷的購買力。

但這都是後話了,在當時房地產的起步階段,根本沒有辦法帶動經濟走出困境。面對大量的失業,需要企業老板進行投資,進行招聘,但是企業老板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投資,經濟陷入了越不招聘,就越沒有購買力,越沒有購買力就越不招聘的死結,怎麽辦?怎麽才能鼓勵企業融資投資呢?

就在此時,剛剛誕生不到十年的股票市場進入了高層的視野,提振信心的擔子落到了股市這位年僅9歲的小學生肩上。

看到這裏,即便是沒有經歷過那段歷史的人,也能捕捉到幾個跟今天高度相似的關鍵詞:通縮、產能過剩、社會融資低迷、外部不利因素、經濟增速下滑、失業問題突出、房地產企業暴雷、長期國債等等。和今天更像的是,股市在這種情況下讓人猝不及防的爆發,也是來源於一紙檔。

1999年5月16日, 「關於進一步規範和推進證券市場發展的六點意見」得到批復,其中提出要改革股票發行體制、保險資金入市、逐步解決機構的合法融資渠道、允許證券公司發行債券、擴大證券投資基金的規模、允許部份B股及H股公司回購股票。

和如今引爆股市的因素一樣——旗幟鮮明地鼓勵加杠桿。更重要的是,這是第一次股票市場的發展得到了最高層的充分肯定。對於講政治的股票市場來說,無異於打了一劑強心針。

1999年5月19日滬指單日漲幅高達4.65%,且在接下來僅僅一個半月,漲了近70%,讓人頭暈目眩!股市成交量也上漲數倍乃至數十倍,感覺錢像洪水一般湧了進來。519行情中還有一個小插曲,當市場漲到6月中旬,市場陷入猶豫,當日也出現了大幅回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6月15日喇叭出來了,人民日報釋出了特約評論員文章【堅定信心,規範發展】。時任證監會主席周正慶後來坦承,這篇文章正是由他主筆。有了國務院發文,證監會領導背書,人民日報力挺,6月下旬市場在經歷短暫調整後,繼續狂飆。

一個半月,上證指數從1058點上漲到1756點,只有31個交易日,這樣的上漲速度極其罕見,並伴隨著多個跳空上漲的缺口。要知道1999年是一個資訊傳播還很慢的時代,大部份人了解市場只能靠電視新聞和報紙,或口口相傳,可即便如此,照樣造就了一個瘋牛行情,現在行情能在更短時間內爆發,無非是自媒體時代畫上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1999年的故事告訴我們,經濟雖然存在問題,但不影響政策大力出奇跡,短期內完全可以催生出一個本不該存在的牛市。一個東西本身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定的時代背景下,我們需要它好。

難道牛市真的能被人為創造出來?政策手段真的能把經濟規律殺得片甲不留嗎?519行情給出了答案,起碼短期是可以的。

因為人性就是這樣,情緒起來了,特別是能夠大範圍傳播的時候,大家都想單車變摩托,股票炒得相當兇猛。99年行情其中一個細節把這些表現得淋漓盡致,因為當時美國正經歷互聯網泡沫,於是這波行情大講科技故事,把科技股的估值炒上了天,尷尬的是,中國股市彼時甚至沒有一家真正意義上的互聯網公司。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節前5天600點的行情,絕對比519更加迅猛。這一切的導火索就是「一行一局一會」打出的一套政策組合拳,5000億金融機構互換便利再加上3000億股票回購增持再貸款,以及傳聞中的「平準基金」。

接下來會怎樣?也可以參考一下519。519行情啟動1個半月,指數上漲近70%之後,由於基本面沒有實質性好轉,國企三年脫困還在進行,上市公司盈利能力也沒有快速跟進,甚至還有三分之一是負增長,更重要的是政策沒有進一步亢奮,股市進入了半年的調整,跌幅一度達到20%。但到了2000年,經濟刺激初顯成效,一季度經濟增速反彈到8.7%,於是牛市第二波開始了,這波算是緩慢上漲了一年多,漲幅也超過60%。

算在一起兩年的牛市指數實作了翻倍。歷史規律告訴我們,在急漲之後,能否再出現第二波緩漲,關鍵要看宏觀經濟能否真的出現改善,換句話說,政策和第一圈牛市畫了一張餅,後續我們能不能真的吃到這張餅,才是行情能否持續的關鍵。

如果經濟數據改善了,更重要的是大家的信心改善了,不管是賣煎餅的還是做企業的老板臉上的笑容增多了,行情可以走得遠一些。畢竟股價的波動最終要回歸到上市公司的利潤,迫不得已超預期的政策帶來的第一階段瘋牛只是眼前的茍且,股價上漲帶來的消費改善和上市公司盈利能力才是詩和遠方。

那麽本輪行情什麽時候會結束?我們或許還可以參考519行情是如何結束的。答案是中國股市經歷了兩年的上漲,最終又回歸到了以融資為核心職能的「尿性」上去,這就涉及到了制度層面的問題。2000年A股正選家數暴漲到133家,配股156家,合計募集資金1291億。

這是什麽概念,當年的信貸投放只有5600億,A股募集資金規模與信貸投放的比值達到23%,這麽高的比值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可見當時的牛市確實發揮了促進融資的作用。但是戲劇性的是,當經濟出現了好轉之後,股市好像又不那麽重要了。

到了2001年,國企改革也基本宣告階段性勝利,在這樣的背景下,2001年6月國務院釋出【減持國有股籌資社會保障資金管理暫行辦法】,距離519行情啟動剛剛兩年,並且股票市場融資功能剛剛恢復,政策為了籌集社保資金開始鼓勵國資減持。

前有融資需求高峰,後有國資減持壓力。從那一天開始,A股進入了漫漫熊途,最終跌到了2005年令人絕望的998點,那可是剛剛加入WTO最初的幾年,是中國經濟增長最快的幾年,也就是從那時起,股市和中國經濟基本面長期不匹配的討論就越來越多。

為什麽股市始終改不了牛短熊長的政策市基因呢?我不那麽直白地說一句直白的話:本質原因是股市這個完全市場化的產物和不那麽完全市場化的經濟現實之間的一種沖突。

股市長期以來,在整個國家經濟中一直處於相對邊緣化的位置,只是在經濟極度低迷時被夜壺般地請出來,發揮一下財富效應,拉動經濟,有點類似樓市,但還遠不如樓市的影響力。

這種夜壺效應因為太依賴政策,所以看起來沒有明顯規律性,在全球股市中,跟跌不跟漲,走不出屬於自己的獨立行情,所以既不具備經濟晴雨表的功能,又起不到經濟發動機的作用。在這種牛短熊長的背景下,對於既沒有資金優勢又沒有資訊優勢的散戶來說,賺錢必定是不容易的。

當然,這輪迅速爆發的牛市不僅是股民壓抑已久情緒的反映,更是政策思路發生明顯轉變的訊號。從過去的「既要長期高質素發展,又要短期的穩中向好」,轉變成想辦法讓利於民,著眼當下,降低大家的債務負擔,降低房貸利率,透過讓大家在股市上也能賺到錢,從而刺激大家的消費意願,老百姓的吃喝拉撒,也確實能夠反映到上市公司實實在在的利潤上面,從這個角度講,股市絕不是一個零和博弈的遊戲。這才是我們最值得期待、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因此,風險偏好比較高的朋友,當然可以「幹字當頭」,十年一遇的機會是對你風險偏好應有的獎勵,至於什麽時候跑,那就要看股市的上漲能在多大程度上刺激消費,能在多大程度上給上市公司創造利潤,能在多大程度上縮小宏觀經濟基本面和股價的差距,我們拭目以待。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現在這個信用緊縮周期,對大多數人來講,是贏得起、輸不起。由於制度等底層因素的存在,股市不適合大多數人,特別是抱著拿身家性命押註股市從而實作財富躍遷這種不切實際幻想的普通人。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如果拜佛有用,那麽你連廟門都進不去;如果種地能掙錢,那麽農民將無地可種;我最後再補充一句,如果炒股真能暴富,那麽普通人連證券賬戶都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