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在西溪南村楓楊林遊賞。
張靚秋、周濤濤在豐梧村與村民交流。
經張靚秋團隊改造後的徽州巷陌公共文化空間。
在資源優勢並不突出的普通村子,文化賦能鄉村該從何入手?在皖南,一批新鄉人與當地村幹部、村民一道,正在進行一場鄉村文化資源發掘、整理、活化利用的探索。
「老人拿出家裏瓷板畫,滿滿一層灰,拂去灰塵後才看清楚畫中人,原來是他的太爺爺,再一看落款,還是清鹹豐年間的舉人。」張靚秋回憶道。
對話中的老人是安徽省黃山市黟縣豐梧村村民王壽權。起初張靚秋請他講講祖上有什麽典故,老人連連擺手,閉口不答。但架不住一再追問,他這才拿出了家中的瓷板畫。「後來老人來了興致,講得停不下來,追著我們說。」張靚秋笑著說。
在豐梧村,不止瓷板畫,還有更多「蒙塵」的記憶正在被發掘,這也是張靚秋和同為建築設計師的丈夫劉魯濱深入該村進行文化賦能鄉村探索的目的之一——喚醒「沈睡」的鄉村文化。
文化如何賦能鄉村?一千個村有一千種答案。受地理歷史、自然資源、經濟基礎等因素影響,每個村莊的文化基因與稟賦各有特色,能撬動的社會資源也不同,從而分流出強資源村和弱資源村。
在皖南,文化資源強村燦若星鬥,如享有世界文化遺產之譽的西遞、宏村,或是被朱熹贊為「天下第一村」的呈坎,抑或是有「中國古祠堂建築博物館」之稱的南屏等,這些村歷史文化資源厚重,文化品牌吸重力強,保護、傳承、挖掘文化資源都走在了前列。
同時,更多的是名不見經傳的弱資源村,它們該從何處著手?在豐梧村、西溪南村、碧山村,一批像張靚秋夫婦這樣的新鄉人與當地村幹部、村民一道,正在進行一場鄉村文化資源發掘、整理、活化利用的探索,試圖走出一條普通村子可以借鑒的文化賦能鄉村路。
喚醒:看見鄉村的「高端價值」
每個鄉村都是有生命的。正如皖南地區諸多傳承了上百年的古民居,只要有人住,就能賦予它靈性與活力。
在豐梧村,王壽權一家至今還住在祖上傳下的老房子裏。房子依山臨水而建,門前豐溪河清流見底,屋內一梁一柱均為榫卯,木雕刻鏤典雅工麗。站在明堂天井下,即便正午的太陽光線散落進來,也顯得柔和。房間裏人們並不因為外來客打亂生活節奏,在午休的大人,在寫作業的孩子,搖頭晃腦的電風扇,互不打擾、一派從容。
「最初我就是被這個村古樸的氣質、良好的生態吸引來的。」樸蔓農場的主人褚一凡2020年來到豐梧村,是最早為這裏註入新鮮血液的新鄉人之一。經過幾年細水長流的修建,綠油油的水稻田,青山環繞中的農場驛站、露營基地一點點起來了,豐富著村莊的業態。與此同時,村裏也開始有人辦民宿。如同石子投入湖水,一層層漣漪蕩漾在這個小山村,分別畢業於耶魯大學、哈佛大學的張靚秋、劉魯濱夫婦就是其中一層。2023年初,他們來到豐梧,給這裏帶來一場名為「豐梧季」的鄉村實驗。
不同於西遞、宏村、呈坎等傳統建築連片的村落,豐梧村保存完好的古民居寥寥,也並沒有負有盛名的歷史人物。張靚秋夫婦思考著,在歷史文化資源平平的鄉村進行文化賦能的嘗試,該從何入手?他們認為,皖南許多鄉村雖然沒有保留下大量古建,但基本的村莊肌理仍在。如將村民的個體記憶編織在一起,便能組合為村莊文化歷史的長河。於是,他們決定進行「文化編織」,留住村民的個體記憶。
王壽權老人家對面,在建的鄉村記憶博物館已接近完工,即將在9月底啟用,屆時這座被定義為「活」的鄉村文化空間,將摒棄掉一板一眼的機械敘事,透過鮮活的物件串聯起村民們的記憶節點。
68歲的村民王茂生沒有想到,自己30多年來隨意記錄生活的日記,有朝一日會作為展品展出在博物館。他覺得日記裏都是瑣碎生活,「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但張靚秋他們把它當個‘寶’,一來就盤著腿坐地上,聽我講40年前做民兵營長、文書時期的生活。」
入戶調研中,張靚秋還「淘」出了許多見證村民生活變遷的老物件。比如老會計陳新榮家裏有把舅舅傳下來的烏木算盤,算來有100多年歷史,珠子不靈活,摸起來還有些幹澀,但見證了陳新榮一路從年少學徒,到後來參加供銷社,再到糖煙酒公司的人生軌跡。
革命軍人證明書、糧票、舊課本……村民們開始主動展示自家的「老玩意」。從文物保護的視角,村民家裏的老物件似乎不足以「登堂入室」,但卻是每個普通村民生命歷程的摘選,同樣是大歷史大變革的見證。劉魯濱回憶:「一開始,村民對我們有所防備,不樂意講,但跟他們熟悉之後,有很多人主動找我講,這就是文化自信的提升,也是我們想達到的和村民互動的效果。」
豐梧村的文化拼圖正在村民個體記憶的編織中逐漸完整。接連湧入的新鄉人是幫助該村梳理文化脈絡的關鍵。本質上,文化產生於實踐活動,與日常生活密不可分。本地人只因「身在廬山中」,認為只是尋常。而當外來者以陌生化、差異化的視角去切入,才能玩味出其中不尋常的真諦。這些在城鎮化行程中被保留下來具有獨特性、稀缺性的文化資源,正是鄉村「高端價值」的體現。
距離豐梧僅5分鐘車程的碧山村,因文化喚醒帶來的鄉村價值體現已經頗有成效。
「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詩情畫意的碧山村不僅有李太白的盛贊,還吸引到100余位新鄉人來此定居創業。順著村裏的梘溪河水慢慢走,碧山書局、碧山工銷社、豬欄酒吧、牛棚咖啡等業態就像從古村「長」出來的,在古建築、古民居的基礎上融入了現代元素,讓人捕獲驚喜、眼前一亮。
「鄉村質樸自然的環境更容易激發文化藝術產品靈感,不能以傳統眼光打量現代鄉村。我也只是換了一種更直觀地見天地、見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種療愈感帶來的情緒價值,是城市給予不了的。」「村口小賣部」的店主李慧姐7年前憑著對碧山書局、豬欄酒吧的向往,從蕪湖市來到碧山村旅遊,從此便紮根在這裏。
和李慧姐一樣,許多遊客都喜歡在碧山書局二樓靜坐一會兒,沈浸式享受鄉村文化帶來的精神愉悅。城市生活節奏快,鄉村包容人們情緒的釋放,一收一放間,人的心理需求得到充分滿足,城鄉的功能性互補得以體現,這也是更多新鄉人參與鄉村文化喚醒發掘的重要原因。
尊重:啟用鄉村文化是個慢變量
十步一景,五步一畫。行走在皖南的村巷小徑,青瓦白壁的淡雅色調,與周遭青山碧水相契相融,一棟棟徽派建築依山就勢地「生長」在皖南鄉間,體現著「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
建築是文化的載體,徽派建築中對天人觀的強調不言而喻。對於正在豐梧村進行鄉村建設的張靚秋夫婦而言,啟用鄉村文化的過程也蘊含著「天人合一」的智慧,即強調文化的「在地性」。
何為「在地性」,即是在尊重當地文化肌理的前提下,創作出與當地水土高度相融的文化藝術產品。具體到實踐中,張靚秋夫婦雖然確定要在村裏進行公共文化空間改造,但改哪裏,為什麽改造卻要仔細斟酌。
彼時,周濤濤在村裏擔任第一書記,就改造文化空間的事情,他特地去收集了村民建議,「我們這裏經常下雨,幫我們設計一些遮風避雨的地方,方便大家在一塊吃飯聊天。」
掌握了核心需求,後續便依次有了徽州巷陌、水渠廊橋、田野驛站等公共文化場所。
徽州巷陌位於村內交通要道,基於村內的吉祥亭改造,長亭修建的時間已不可考,但功能就是給村民提供休憩之所。經張靚秋團隊改造後,原先破敗的長亭變得既古樸又現代,搭建好的頂棚又滿足了村民避雨休閑的需求。村民葉梅蘭家正好在吉祥亭側,「每天下午我都和村裏其他老人們一起,在長亭乘涼說話,大家說說笑笑,心情都變好了!」葉梅蘭說。
水渠廊橋跨村內豐溪河而建,改造前曾是廢棄水渠,但村民們至今還能記得早年集體修水渠的場景。水渠「復活」後,「常有村民在飯點端著碗來到這裏,邊吃飯邊聊天是當地人的習慣。」劉魯濱說。
田野驛站則建在入村的鄉道旁,以做舊的木材搭建起一處藝術感與實用性並舉的小型藝術裝置,與遠方黛色山巒相映成趣。記者參觀時,正遇上三兩村民搖晃著蒲扇,乘涼休憩,田野清風似乎都吹向了他們的方向。劉魯濱看著這一幕很欣慰:「這就是我們的目的,達到了。」
「改完後村民體驗感很好,年輕人回來看到環境幹凈了也開心。最重要的是,讓村民感到被尊重。」周濤濤說。
「針灸」原本是城市更新中的概念,旨在透過建築空間的小規模更新最佳化,啟用整個區域的活力。張靚秋說:「這幾處公共空間改造就用了‘針灸’概念。我們在尊重豐梧村文化傳統和村民生活習慣前提下,植入新舊結合的一些元素,給村民提供生活便利,鄉村也因這些公共空間而‘活’起來。」
在離豐梧村一個小時車程的西溪南村,啟用鄉村文化這一慢變量已經累積到了「質變」的突破。
西溪南建村距今已有1200余年,村內明代徽派建築老屋閣及綠繞亭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剛剛入選世界灌溉工程遺產的徽州堨壩也坐落於此。而村裏最吸引人的「金字招牌」,莫過於蓊蓊郁郁、綿延6公裏的楓楊林,林中濕地與澄澈清明的豐樂河相呼應,置身其中,如同漫步在「綠野仙蹤」。
「單是古建築,或單是楓楊林都不足以讓西溪南村火起來。」西溪南村黨總支書記吳誌明說,「在社交媒體上爆火前,西溪南一直在埋頭積蓄力量。有完好保存的古建築和民居,也有碧水環繞的生態景觀,這都是我們長期邊保護邊探索開發的成果。」
今年「五一」假期,西溪南村「火」了,實際接待遊客達15萬人次。面對突然湧入的大量遊客,西溪南村依然保持著清醒:保護好楓楊林,保護好古建築,這是根本。
「楓楊林根系發達,可以擋風雨、阻水浸,以前每到汛期,洪水遇到楓楊林後都會拐個彎,確保了西溪南村不受水浸災害。」吳誌明說。
楓楊林守護村民安全無虞,村民也自發守護楓楊林生態,於是便首創了村莊濕地開一半、留一半的輪休制度。記者采訪當天,林中清晰可見輪休的紅色標誌牌,輪休區內樹木依然蓊郁,並無遊客打擾休息中楓楊林的寧靜。而在另一邊,孩子們笑著鬧著在淺水區嬉水,遊客在開放區的翠綠天幕下或拍照,或遊玩,動靜相宜,勾勒出和諧的生態圖景。
尊重鄉村意味著要找到「平衡」。面對散落在鄉村的歷史遺址、古民居、好生態,要平衡好古與新的關系,找到二者共生的結合點。既尊重歷史、尊重自然規律,又不循古復古,透過融入現代元素,與現代人生活結合,文化得以延綿興盛。
合力:原鄉人與新鄉人同向共赴
馬頭墻層層疊疊、高低錯落,以青磚壘砌的線條,跳動著韻律之美。在這些皖南古村,年輕人不斷湧入,新鄉人與原鄉人相互融合、彼此碰撞,演奏出一曲曲和諧靈動的鄉村樂章。
年初,周濤濤的駐村工作已經結束,但「豐梧季」的使命還在繼續。記者采訪當天,他正好回村和劉魯濱討論鄉村記憶博物館展陳擺放的問題。剛進村,村民朱竈蓮大媽主動迎上來:「濤濤,你回來啦!」大媽很驚喜,拉著周濤濤就開始感慨,「你一走,我們很多人都舍不得……」
周濤濤中等身材,面容憨厚,笑起來有很強的親和力。他自我總結說:「鄉村是熟人社會,村裏的事情沒有村民支持辦不好,‘豐梧季’就是個例子。」
60歲的村民組長王長峰性格耿直,對村裏大小事很上心,在村裏很有威望。去年10月,村裏著手建造記憶博物館,本來是個好事,但挖掘機卻遭遇「三進三出」,每次都被王長峰帶著村民擋了出來。
「因為那片空地有一些健身器材,平時村民也可以去晾曬糧食或者其他東西,損害村民利益的事情,我不能答應。」王長峰態度堅決。
村民的反對讓張靚秋苦惱又委屈,但周濤濤明白,工作要推進,就必須尊重村民想法,雙方要各退一步想。隨後,周濤濤專門請王長峰和村民到村委辦公室,開啟電腦,展開圖紙,耐心解釋:健身器材將安置在村裏別處,博物館建成後,一樓仍是開放公共空間,村民可以自行出入使用。
「我們已經在這一樓辦過幾場紅白喜事啦!只要利於村民,利於豐梧村,我們舉雙手贊成!」王長峰笑著說。
熱心腸的王長峰開始主動為專案出點子出力。比如台階上要使用毛石等自然材料加上少量混凝土,但外來施工隊覺得耗時耗力,不願意去撿石頭,王長峰看不慣,一大早六點多就泡在寒氣侵骨的河水裏,用尺子量,一個一個挑選合適的石頭。被感動的張靚秋也意識到團結村民的重要性:「有村民參與建設,對激發村莊的內生動力和活力至關重要。幾方面共同努力,價值同向,鄉村才會欣欣向榮。」
然而欣欣向榮的共同願景並非一筆揮就,每當周濤濤提起「豐梧季」的艱辛,都忍不住感嘆「太累了」,他調侃自己像個「變壓器」。「村民、藝術家等各方面的壓力都向我匯集,當時村裏沒人做過類似的事情,每天一睜眼就在面對質疑,再去解釋、溝通,時常想放棄。」
周濤濤回憶起專案落地時的艱難:「村裏的施工隊隊員都上了年紀,雖然也在對標圖紙,但對某些細節,比如顏色是黑的或是灰的,兩公分厚還是三公分厚,他們比較粗線條,但藝術家們‘火眼金睛’,執著要求返工,但返工就意味著施工方要賠錢……類似很多與施工方的利益矛盾,有時候還得鎮裏出面,大家作退一步想才能解決問題。」
周濤濤解決矛盾時常有「作退一步想」的思路,追根溯源,這一「方法論」竟是在徽派建築中得到的啟示。
觀察徽派建築外圍,屋外墻角常常有被人為抹平的痕跡,俗稱「拐彎抹角」。相傳清道光年間,開封知府胡文照回西遞村修繕祖居,看到小商小販拉貨挑擔不易,便主動將屋外墻角削去三分、側門墻界後退半米。後來胡知府的做法被鄰裏紛紛效仿,流傳至今,成為古徽州地區「和」文化的註腳,也演變為今天黃山市推進基層治理的「金鑰」。如今豐梧村以「和氣」帶動一群人共促鄉村發展,便是「作退一步想」工作法的鮮活例證。
視線轉到西溪南村。新鄉人溫均暢既是高端民宿的合夥人,又是村裏的義務「鄉村規劃師」。最近,他與村裏的大物業公司合作,著手做「樹下咖啡」的新專案,但也遇上了一些溝通上的麻煩。
作為藝術家,溫均暢講品質,主張「慢工出細活」;但企業講效益,更重成本和利益,希望「快刀斬亂麻」。快與慢的對立讓溫均暢有點「心累」。好在吳誌明經常幫他開解:「慢的快不了,好的作品需要時間,你慢慢做,考慮好再做。」
溫均暢是2017年頭一次來西溪南村。當時的他站在村口豐樂河橋上眺望,遠處雲霧升騰的壯觀景象讓他心蕩神怡,之後便決定在這裏投資發展民宿。7年心血投入,他早已將自己視為西溪南的一員,經常為村裏修繕改造提建議。
「村裏翻修老石板路,我建議整平之後不要丟碎塊,放回去墊平就好,既漂亮又耐用。之前翻新路,用的都是新石板,材質太軟,一壓就破,很影響村容。」就路的問題,溫均暢又忍不住給吳誌明提意見,「我這是‘路見不平’,經常提意見,讓村幹部‘頭疼’。」溫均暢笑著說。
說到底,鄉村建設需要各方齊力推進,外來人才、政府、村民、企業各方是合作者,在磨合中必然少不了矛盾摩擦,但各方更是共同體,向著共同建設好鄉村這一個目的前進。所謂「誌合者,不以山海為遠」,既然都是為了鄉村更好,又有什麽不能「作退一步想」呢?
活力:文化帶來無限可能
鬥轉星移,兩百多年前的徽商巨賈在修築房屋時,不會想到這一修,不僅見證了他們的衣錦還鄉,更給家鄉留下了寶貴的文化資源,澤被後人。文化無窮盡,創意無限大,二者的碰撞總能帶給人們新鮮體驗,激發出文化賦能鄉村的無限可能。
徽州臘肉融入蘿蔔絲餅,徽州番茄、幹辣椒拌入意大利粉包,徽州豆腐乳調制法棍蘸醬……這些徽州風味「混搭」西餐的創意美食,均出自西溪南村的溪邊55麪包咖啡店。店主許若俠與黃敏是對來自寶島台灣的夫婦。
「我們希望啟發村民開啟思路,用創新辦法演繹在地文化。這樣更能促進本地文化產業良性發展,避免千篇一律的業態和惡性競爭。當每家每戶有了自己的創意產品,村民就有了產品差異化帶來的增收空間。」許若俠坦言。
實際上,關於如何鼓勵村民拓寬賽道、創業經營,西溪南村做出了許多探索,也有不少村民成為直接受益者。
「90後」村民柯世豪營運著村裏的擺渡車業務,為了服務好日益增長的遊客,大物業公司將擺渡車從一開始的7輛增至14輛,這才勉強滿足遊客需求。再沿著村內中街往下走,一幢幹凈整潔的民房出現在眼前,匾額上寫著「後院有請」的字樣,「進來我家坐坐吧」,原來是柯世豪家經營的農家樂牌。
2015年,柯世豪爺爺柯家治敏銳察覺到鄉村旅遊的機遇,成為村裏第一批興辦農家樂牌的村民。「我家祖上六代木工,原先家裏便是開木工店的,老房子建於明末清初。農家樂牌一開始叫‘柯家小院’,我接手後想著換個更有趣味性和吸重力的名字,於是就有了我媳婦起的‘後院有請’。每年農家樂牌和營運擺渡車的收入加起來有20多萬元,一家人能齊齊整整在一起,比在外打工好多了。」柯世豪說。
村民在「家門口」務工,收入同樣可觀。余騰輝是一名年輕攝影行業從業者,早年間在黃山市區攝影,偶然的機會他回到家鄉西溪南,發現早已換了天地,尤其是旅拍行業的入駐,讓他覺得在家也有「用武之地」。這家名為「達哢」的旅拍店,老板何昊是東北人,從2019年4月來到西溪南到決定在這裏開店,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村裏遊人如織,店裏生意也風生水起,余騰輝每月能拿到上萬元的薪金,很是滿足。
作為「後起之秀」,今年3月,豐梧村入選安徽省第二批和美鄉村精品示範村建設名單,將獲得一筆新的資金支持。「豐梧季」也將持續發酵,張靚秋夫婦計劃著利用他們名校校友資源的優勢,再招募一批年輕人到豐梧開展公益服務,為下一步向新業態延伸做足準備。
樸蔓農場新建的米酒加工生產線、稻米生產線已經運轉起來,來農場遊玩、團建的城裏人總會帶點大米或米酒回去,產品供不應求。農場業態開始向民宿延伸,眼下正在抓緊施工中,每天都有上百名村民在工地務工。「按照工種不同,每天有一百到三百塊錢的收入。」王長峰說。
讓我們把目光從豐梧村、西溪南村、碧山村收回,復盤鄉村與文化的互動過程,從喚醒文化、尊重鄉村,再到和衷共濟、迸發活力,諸多努力之下,文化賦能鄉村的千百種可能愈發清晰。
那麽,文化如何賦能鄉村?皖南古村給我們的啟示是:要通達「古今」,尊重村莊歷史文化脈絡與村民主體,尊重客觀規律、鄉村生態,不能偏離鄉村搞建設、偏離村民談發展;要辨明「虛實」,文化作為精神活動,並非虛無縹緲,應充分認識到保留鄉村稀缺文化資源的重要性,因地制宜發展文化產業,用好文化人才的力量,文化也能轉化成帶動一方經濟發展的強力引擎;最後,要抵達「幸福」,要看到文化對文明鄉風的浸潤,留住村民個體記憶,實則是喚醒村民主角意識,也是村民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提升的過程。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毛曉雅 楊鈺瑩 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