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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紅,今年60歲,是個退休教師。孤獨一人在北京生活了40年,終於在退休後決定回老家山西長治安家。我花了27萬蓋了戶三層小洋樓,打算回老家享受晚年。
踏進老家的土地,我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些老街老巷,都是我兒時的記憶。我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和鄰居的小夥伴們在胡同裏噔噔噔地跑,路遇老王伯,就朝他羞澀地喊一聲:「王伯伯好!」
我滿懷期待地來到新房,站在自家的門口環顧四周。左右都是些平房,還有幾戶磚混結構的二層小洋樓。我的三層在這裏已算是高樓大廈了。
我忙轉頭看過去,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樣子的婦女,正站在自家門口盯著我看。
「哦,我是李紅,我這房子是新蓋的!」我朝她揮了揮手。
那婦女點點頭,臉上仍然滿是戒心:「哦,新蓋的啊,那你是外地人咯?」
婦女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轉身就進屋去了。
我的新房很漂亮,我給每一個房間都選了顏色不同的裝潢。一層是客廳和餐廳,我打算以後有空常叫上老同學,一起在我家飽餐一頓,敘敘舊。二層是臥室書房,我會在這些地方度過大把時光。三層我打算整成書房和空閑娛樂間,日後可以在這裏打打太極、下下棋什麽的。
中午我在家吃了頓自制的鹵蛋飯,原本我打算把窗戶開啟通通風的。不料我剛把窗開啟,就看見斜對面走過來一個鄰居大媽。她看到我的舉動,臉色立刻就變了,接著就加快腳步離開了。我瞬間就覺得很尷尬,好像做賊一樣,只好趕緊關上窗戶吃飯。這頓飯吃得我極不爽快。
這種被鄰居們疏遠的日子讓我很苦惱。我想跟大家搞好關系,但他們就是對我避而遠之。
我激動地放下碗筷,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前,開門一看,是隔壁那位婦女。
「請問,有事嗎?」我連忙客氣地說。
婦女抿著嘴,表情有些尷尬,過了幾秒才開口:「就是,就你一個人住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我高興得熱淚盈眶,險些哽咽出聲。太好了,終於有人理我了!
「謝謝你!我一個人也挺好的。倒是你們大家,怎麽都不理我啊?」我忍不住追問。
我連忙答應下來,熱情地請她進屋坐。她推辭了一會才進來,在客廳裏局促地坐了一會就告辭了。臨走時我送了她一袋自己腌的鹹菜。這是我對鄰裏關系的重要一步!
我開始每天早晚打掃門前衛生,經過的鄰居時,我都主動微笑問好。有幾戶人家也開始回應我了,我高興得不得了。終於,我被這個冷漠的老家了!這天我心情大好,連著炒了三道家常菜,還給隔壁阿姨送去一份。她笑著收下了。
我想我該認真考慮下如何跟這些鄰居聊聊天,搞好關系,也讓自己的生活不再那麽孤單。我決定周末的時候找人 搭夥打牌或者下象棋,然後我來做頓好菜請大家嘗嘗。這次我一定不關閉門窗,讓大家都感受到我的熱情好客!
周末的時候,我早早去菜市場買了新鮮蔬菜和豬肉,打算燒幾個拿手菜請鄰居們來嘗嘗。中午時我敲開了隔壁阿姨的門,笑瞇瞇地說:「阿姨,今天中午有空嗎?來我家吃頓飯唄,我炒了幾個家鄉菜,保證好吃!」
阿姨欣然答應下來。很快,我又邀請到了對門張叔和他的太太。張叔說如果我家吃飯關門的話他可不來,我趕緊說:「來來來,我家沒規矩,吃飯從來不關門的!」
於是中午我家來了三位客人,餐桌上七嘴八舌,熱鬧非凡。我爽快地端起酒壺為大家倒酒,讓他們盡情享用我的手藝。
「哎,紅啊,咱們以前怎麽不認識你呢?你這手藝還挺好的!」張叔一邊吃一邊稱贊道。
我搖頭笑道:「我小時候住前面巷子裏,後來去了北京常年不回來,你們可能都不記得我了。這次退休回老家,你們一定要多關照我!」
「來來來,敬紅啊這位新鄰居!」阿姨舉起酒杯,我們都跟著歡呼。
這頓飯吃得格外痛快,一看表都下午兩點了。客人們都很滿意,誇我手藝不錯,必須經常請他們來嘗鮮。我得意極了,暗自慶幸終於融入這老家的生活圈子裏了。
之後每逢周末我就找人吃飯聊天。我給空房間買了張大桌子和麻將,有時我們就哼哧哼哧地打好幾圈麻將,邊打邊說笑。我也終於熟悉了新老家的情況,知道了哪家姑娘已出嫁,哪戶人打算搬去縣城買房。我的生活豐富了不少,老家的這片天地也變得愉快起來。
就這麽過了大半年,我的日子無聊時也有,但總體上很充實。直到有一天,鄰居阿姨忽然對我說:「紅啊,我先跟你說句實話,最開始我們都覺得你好高冷啊!成天一個人住大房子,也不跟人說話。所以見你就走,怕你講話難聽。」
我聽了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說:「啊?我高冷?沒有沒有,我人很熱情的!」
阿姨哈哈笑起來:「後來我們才發現你人超好的!我們老家人嘛,有時候脾氣直來直去,你千萬別介意。」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最開始大家都誤會我了!還好後來有機會重新認識,現在我們已經熟稔如一家人。我感慨,我和老家就像一對老友,互相熟悉了解,才能親密無間!
聽完阿姨這番話,我沈吟了許久。原來我和老家鄰居之間曾有過很大的誤會,害我開始的日子過得不開心,也影響了鄰裏關系。好在後來大家重新認識,這才發覺我並不是想象中的「高冷」。我不禁思索,自己和老家,也許本來就是一體的,卻因為時光和距離的隔閡,變得離奇生疏。現在誤會消除,我們才又重新找到了連結的紐帶。
我柔和地看著阿姨,微笑道:「人和人之間最寶貴的就是這相互理解啊。我小時候住老家,你們可能都認識我爺爺奶奶吧?他們人最好了,把我帶大。我身上也一定有他們的影子,其實我跟老家是一脈相承的。」
阿姨點點頭:「是啊,你說你姓李,住我們老巷子,想必祖輩都在這長大。你小時候我們可能見過,只是現在印象模糊了。不過你回來了,我們又重新認識,也就找回這老家感覺了!」
我欣慰地笑了:「我就代表了老家的一部份,承載著這些親情回憶。我會常回來,和大家團圓。」
從那次談心後,我和鄰居們的感情更加牢固。我時常邀請他們來家裏做客,或者到他們家做客。我們已經熟稔如一家人。我給老家每戶人家都起了親昵的外號,我自己也有了外號「紅財迷」,因為大家都說我總喜歡端茶倒水招待人,熱情的很。
有一次我鄰居的外甥女回老家,我便興沖沖地給她包了素餃子招待。那小姑娘吃完誇我做的餃子香脆可口,這讓我很受用。我朝她眨眨眼說:「我們老家的餃子有名的!你下次要帶朋友來嘗嘗!」
如今我的老家新房已經被我收拾得很有人氣。到處擺放著、老家人送的小禮物,每一個角落都帶著生活的煙火氣息。我也終於找到了那種久違的歸屬感。
這就是我的家,我搖籃所在的地方,充滿了令人留戀的記憶。
我慢慢感覺自己像這個老家的名譽「長輩」一樣,會關照這裏的年輕人,讓他們聽聽老一輩的話。孩子們也很喜歡黏著我,到我家來玩。有一次,我正給隔壁小女孩講我打小聽來的鬼故事,她聽得津津有味,最後被我嚇得臉色蒼白,差點哭出來。這下我被她奶奶一通好說,我只好腆著臉給小女孩買了好大一個糖葫蘆賠禮道歉。
如今我在老家已然是融入了大家生活的一份子。我經常自豪地對鄰居們說:「大家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有我這個‘村長’在,管你們吃住行!」 他們也笑著揶揄我是一個自告奮勇的村長,但我知道他們的笑裏有分親近和喜歡。
沒錯,我和老家就像一體,我已經深深融入這片土地。即便我不住這裏,家鄉人也會時常提起我的名字,因為我帶給過他們快樂和幫助。這就是我人生後半段最想要的日子,沒有什麽比這種感覺更美好的了。
就這樣,在老家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轉眼又一年過去了。這一年裏我過得意外地充實幸福。鄰裏之間已經熟稔如親人,我也參與了很多社區事務,小有作為。
我興奮地答應下來。掛了電話回頭一算,我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回北京了,確實很想念過去的老友們。於是我決定待到春節過後,就返回北京待上半年。
我把這個訊息跟老家的鄰居們說了,他們雖然有點舍不得我,但也理解我對老學校老朋友們的思念,只囑咐我回北京要照顧身體。我一一答應下來,並跟大家約定回京後一定會帶紀念品回送他們。
正月十五那天我踏上歸途,鄰居們都到火車站裏給我送行。臨走前我不禁紅了眼眶,和他們一一擁抱,叮囑他們要相互照應。這些樸實的鄉親們已經成為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一部份。我知道就算我不在老家,他們也一定會時常想念我、議論我的事跡,因為我已經成為這個老家集體記憶的一塊磚。
返回老家,一下火車就有鄰居前來接我,熱情地幫我提行李。回到住處,我抱著土特產給每一家人送去,並熱烈擁抱他們。六個月不見,鄰裏們都期盼著見到我,聽我講在北京的見聞。
後來我幹脆在老家也置辦了套房子。於是我可以在老家無拘無束地待一整年。很快這套房子裏也積累了我和老家人的點點滴滴回憶。張大伯喜歡在我這下棋、小孩子們就愛蹭吃我做的點心。我的三層小樓成了鄰裏們閑暇時最想來的地方,我也樂得他們天天串門子。
現在我已是這老家裏最受歡迎的長輩,大家有口難調的小輩,都會被送到我這接受「感化教育」。我便耐心地跟他們聊聊人生道理,講講以前老家的故事。沒想到我還真有這「傳道授業解惑」的天賦,居然把幾個不中用的小毛頭都勸導得面貌煥然。於是老家人更加敬重我,笑謂我是他們心目中的「名師爺」。
我感慨地想,我和老家原來早已經融為了一體。即便我離開這片土地幾年幾十年,人們提起老家,也會立刻想到我這個典型的「鄉土人氣」代表。我感到無比欣慰和充實,這一生沒有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