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世界 > 三農

那個年代的往事:我們村子一名剛提幹的軍官相親的故事

2024-02-18三農

我老家蘇北地區,和中國廣大貧困地區的農村一樣貧窮落後,「農業真窮、農村真苦、農民真累」這三句話,是當時農村的真實寫照。

農村人改變命運不是沒有機會,一是考大學,二是當兵。但考大學很難,當兵入伍,就成了農村孩子唯一的希望。

七十年代初,我們生產隊陸續有六七名農村小青年當兵入伍, 幸運的是只有一位在部隊當兵的提幹了,這名提幹的兵是我們生產隊姓許人家許冒良老漢家的大兒子,名叫許友金。

許老漢共育有4男3女,挨個孩子相差兩三歲,家庭人口多、底子薄,生活非常貧困不說,他老伴 半身不遂 ,常年生病臥床,生活勉強能自理,但一點家務農活也幹不了。

許老漢孩子都還小,他是既當爹又當娘地拉扯這麽多孩子一天天長大,真是太不容易了。因家庭生活困難,老大許友金小學畢業便迫輟在家務農,十七八歲時當兵入伍去了東北部隊。

他當兵的第二年,便有媒婆上門給許友金提親。那時農村人對軍人特別崇拜,當兵的青年特別好找物件。但好幾個媒婆給許老漢當兵的大兒子介紹物件,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半年多時間,許友金的物件也沒個影。

村裏人說:都是女方家看許老漢家人口多太窮,更重要的原因是許老漢老伴半身不遂,癱瘓在床,病癆子常年又吃藥打針的,誰願意把自家姑娘送到這樣負擔重的人家?

許老漢家裏孩子又多,一個個都沒到長到成人,家裏也只有幾間土房子,實在太困難,誰都不願意把自家的黃花閨女嫁過去受罪。

也有人說:許老漢雖然家裏窮,但在部隊的大兒子許友金,那小夥可裏長得又俊朗又精神,一般長相不太出眾的,可能人家還看不上女方呢!

其實,村民們說的都很有道理,長相好、家庭不錯的女孩不太情願,因為許家人口多又太窮,怕嫁過去吃苦受罪;但長相和個頭連大眾化都達不到的姑娘,許家反而也不想委屈求全,畢竟許友金的個人條件好。

許友金當兵的第三年底,家裏收到了他在部隊提幹的書信,信封裏還夾帶著許友金穿著軍裝的全身照,從照片上看,那上衣軍裝變成了四個兜。這可把許老漢高興壞了,逢人便誇大兒子很爭氣當上軍官了,惹得人嘖嘖稱贊!

許家大兒子在部隊提幹了的訊息一傳十、十傳百,周圍幾個村莊的人家都知道了,讓村民們都非常羨慕。許家大兒子許有金,入伍前是生產隊的記分員,小夥個頭一米七六多,面容清秀,白白凈凈的。他家教好,待人溫和,為人謙虛,見面未曾開口便面帶微笑。

他雖然是小學畢業,但頭腦靈活,做事認真,又寫得一手好字,村民見了都誇他懂禮貌、有見識,將來肯定有出息。

聽說許友金在部隊非常能吃苦,工作積極主動,頭腦反應快,做事機智靈活。他愛看書學習,積極要求進步,自學達到了初中以上水平,第二年便入了黨。他先是任連隊文書,經常寫一些新聞稿件,慢慢地被領導賞識,不久又被調到營部當書記,不到一年便提幹了。

那個年代,農村有一種現象,誰家的孩子出門在外有出息了,上家裏來的媒婆就很多,都急著給孩子找物件說親。許友金當兵提幹的訊息傳出後,當初那些長相好、家庭條件好、但又猶豫不決的姑娘,可是後悔死了!

有的趕緊再去求媒婆去許家提親,一時間,許家成了我們生產隊很有名氣的人家,連生產隊的王隊長吆喝村民出工時,也特意去許老漢家拉呱套近乎。

對大兒子的婚事,許老漢反而穩穩當當的,一點不急。他認為兒子當上軍官了,以後就是吃皇糧的國家人員了,這婚姻大事可草率不得,不能影響了兒子的前程。

所以許多媒婆來提的親,許老漢都沒有爽快地答應,總感到不那麽十全十美的,看來許老漢的兒子提幹了,相親的條件便一下子提的這麽老高!

正當村民都議論許老漢有點翹尾巴的時候,許老漢卻突然反客為主,想找媒婆去到本大隊小李莊生產隊、外號叫「 李員外 」的家中求親。原來,許老漢把家中近來媒婆不斷來提親的事,讓二兒子寫信給部隊的大兒子,看大兒子自己有什麽意見。

這許友金也真有個性,回信就直接要和家住本大隊一戶人家姑娘相親,希望許老漢托媒人主動去說親,並說他對相親能不能成,心裏很是沒底,擔心這姑娘看不上自己,還說自己準備明年 春節 前要回家探親。

這姑娘是何許人家呢?能讓一個堂堂正正、英俊瀟灑的軍官都不太自信?原來這姑娘是許友金小學時的同學,她初中畢業沒考取高中便輟學回家務農。這姑娘長相可不一般,從小就是美人胚子,上初中時是學校的校花。

姑娘是本大隊小李莊生產隊外號「李員外」的獨生女。李員外從來不種地,他很有經商做買賣賺錢的天份,從小就學會了殺羊剝狗,東街買西街賣的,逢集又到集市上賣羊肉湯,是農村很早就發家致富了的那一批人之一。

他家境殷實,富得流油,個頭高大,身材壯實,濃眉大眼,大耳招風,性格豪爽,做事利索,說話聲音又高又沖,行為舉止很像過去當官有錢人家的員外,人送外號「李員外」。

聽別人說,他老婆是過去一個地主家的小姐,長得又好看又嬌氣。解放後鬥地主劃成分,地主家的小姐成份不好,沒人敢娶。

李員外卻偏不信這個邪,毫不猶豫地把地主家的小姐娶回來了。也有人說是地主家這位小姐長得又俊又媚,把李員外給迷上了。

不知什麽原因,李員外的老婆給他生下一個女兒後,就再也沒懷上孩子。女孩名叫「霞霞」,這女兒便成了他們唯一的千金。

「霞霞」生下來就長得稀罕,女大十八變,慢慢成人後更是漂亮。她遺傳了「李員外」濃眉大眼和個頭高的基因,大長腿,皮膚白皙,明眸齒皓,身材玲瓏標致,算是十裏八村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難怪上初中時學生們都叫她「校花」。

我們蘇北地區的農村,那時人們的思想一直非常封建保守,自古有本大隊範圍內兩家男女青年不結親的老規矩,生產隊範圍內那就更不可能。

當地村民們認為,姑娘嫁人是潑出去的水,嫁得越遠越好,太近傷風敗俗。就是現家的老家人,還有許多人有這種舊觀念。

所以,李員外的千金「霞霞」再漂亮,也沒有媒婆敢去打破這個老規矩,況且李員外選婿條件要求也非常高,他以前早放出過話:不是縣城吃商品糧的家庭,根本不會考慮。

許老漢對兒子想找李員外家千金小姐相親很是吃驚,一來都家住本大隊,「近親」結親的規矩從沒人違犯過,二來許老漢心裏發怵,認為自己這個窮家庭,根本沒有那個實力去找大富大貴的李員外結親。

所以他思前想後,還是沒有底氣向媒人說,只有等幾個月後,兒子回家來探親時再商議。第二年的春節前夕,許老漢的大兒子許友金,提幹後第一次回家探親來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我剛上小學二年級,放寒假不到一周時間。一天下午,不知誰傳開了,說解放軍許友金回來了!

農村人沒見過多少世面,對解放軍特別好奇,特別是生產隊的孩子們,在老電影裏經常見過打仗的解放軍,但真人沒見過,都紛紛跑到許老漢家要喜糖吃。

我和鄰居家的兩個小男孩,趕緊跑到村東頭的許老漢家,可能我們去得太晚了,許多小孩都在許老漢門口又蹦又跳的玩,地上有許多水果糖紙,我們三個小孩也沒好意思再上門要。

正要離開時,突然見到一名身穿綠軍裝的解放軍,陪著幾名大人從許老漢院子的大門走出來。

原來是許老漢的鄰居們,到許老漢家裏看望許友金後,許友金正把這些親鄰們送出門口,有的人耳朵上還夾著剛發給他們的香煙。

小時候我們都認識本生產隊的許友金,但幾年不見,似乎他模樣大變,也許是一身綠色鮮艷的軍裝映襯得緣故吧!許友金看上去挺拔英俊,穿了雙擦得瓦亮的皮鞋,整個人的形象顯得高大而清瘦。

天氣雖然很冷,但他卻頭戴著單軍帽,帽檐上的紅五星帽徽和上衣領兩邊綴著的紅領章,交相輝映。「三點紅」再加上一身嶄新的草綠色軍裝,把人襯托得特別有精神。

當時我們這些孩子們看到他,就像現在的人們有幸見到電影明星一樣,感到特別神秘,我覺得許友金比我在電影裏看到的解放軍更英俊瀟灑。

幸好我們當時都是不太懂事的小男孩,現在想想,如果村子裏的小姑娘看上他,肯定會激動得心兒怦怦直跳!

別說我們小孩子見到解放軍這麽激動,那段時間,村子裏的大人們,有見過穿著四個兜軍裝許友金的,都非常羨慕,大家都像在聽新聞一樣紛紛議論,說許家大兒子提幹後回家專門相親來了。

聽說許友金的幾個妹妹,見到許友金剛回來時,似乎也有點害羞、怯生生的樣子,顯得非常陌生,沒想到許友金離開家鄉才幾年,變化這麽大!

.......................................

七八十年代,軍人的地位就是高,特別是農村兵提幹的軍官,真是讓人人都羨慕!

聽說許友金回來探親後,不久便去小李莊的李員外家相親,李員外見到高高大大、英俊帥氣、身著軍裝的許友金後,立馬就喜歡上了這位形象好、口才又好、幹凈利索的軍官了。

李員外的女兒「霞霞」更是一見傾心,愛慕不已,馬上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兩家相親、定親、結親也真的快!當年許友金快返回部隊的幾天前,聽大人們說許家要去李家「傳檢」(蘇北農村一種禮節,男方到女方家送禮定親),我們小孩子都去許家看熱鬧。

許友金推著一輛嶄新的「鳳凰」牌單車,車後座上馱著一大包布料和新衣服,車把上掛著胖頭魚和一大長條豬肉等。他身著軍裝,昂首挺胸,推著單車,邁著很有節奏的步伐,風風光光的,顯得非常光彩照人的樣子。

他從家的村東頭出發,也不急著騎上車,頭也不回地向小李莊出發,惹得生產隊大人小孩都出來看熱鬧。還有人看到許友金,也是騎著這輛「鳳凰」牌單車,帶著「霞霞」去縣民政局辦婚姻登記去,說是先領上證,明年去部隊舉辦婚禮,再回家旅行結婚。

那「霞霞」姑娘高挑的個頭,身材挺拔勻稱,穿了個高跟鞋,看上去似乎比許友金還高出半頭的樣子,洋洋氣氣的漂亮。她畫了個淺妝,俊俏的圓臉白裏透紅,長長的大辯子擺在後背。她見人總愛低下頭,說話輕聲細語的,舉止文雅大方,又顯得秀秀氣氣的樣子。

大家都說「霞霞」長得太漂亮了,又說許友金真是有福氣,能找上這麽漂亮的姑娘,也有的說這麽帥的軍官找什麽樣的姑娘不行?

.................................

我也感謝現在的老兵許友金!多少年後,我也入伍考上軍校後在部隊工作,多少也是因為小時候,看到他那次提幹後探家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

解放軍那種威武莊重,英姿颯爽,全身正義凜然的形象,深深感染了我,讓我也投筆從戎,加入了解放軍的行列,實作了當一名職業軍人的夢想。

在條件非常艱苦的西部邊防,我也一直努力工作,無私奉獻,無悔青春,對得起幾乎大輩子的這身軍裝......

聽老家二哥說,許友金一直在沈陽軍區工作,作為一個當初只是小學畢業的農村兵,他非常努力,十分優秀,提幹後官是越做越大,具體是當什麽官不太清楚,但他大概是在2009年正師級光榮退休,在部隊的一個幹休所裏生活。

他的三弟高中畢業後入伍到了 西藏 ,考取了軍校,畢業後在一個邊防連隊任指導員。他愛人「霞霞」隨軍後和他生活在沈陽,育有一女,同樣也考入了軍隊醫學院,畢業後在原沈陽軍區某醫院任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