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嘉寧乖張任性,向自己的少師示愛無果後。
命人打斷了他的腿,下了猛藥,一夜春宵後,將他囚禁。
清冷孤僻的少師從此成了三公主殿裏折了翼的金絲雀。
當他準備自縊時,我出現,放走了他。
可後來,他卻用鐵鏈將我的手腳捆綁,俯身低笑道:「三公主當年不該將我放走……」
初見傅與寧時。
他身軀瘦弱,臉色蒼白,一襲玄衣,坐在輪椅之上,眸色沈沈顯得荒涼寂寥,可長發披肩下的面孔卻美得驚心動魄。
我不由得慌了神。
傅與寧見我直勾勾地看著他,勾了勾唇嘲弄道:「今日三公主又學了何種招式來折辱我?」
見他對我如此不悅。
我才想起,如今我的身份是三公主嘉寧。
這是一本言情文。
我因病死後,莫名地穿成了書中的三公主。
而傅與寧是命運多舛的殘疾男二。
故事初始,我將驕傲的傅與寧一腳踢入泥潭,弄斷了他的腿,下了猛藥淩辱他。
直至,身為女主的四公主香鸞被父皇接回宮,才將他救出泥濘。
原書中,三公主的結局,極致悲慘。
傅與寧輔佐四公主香鸞成為女帝後,將我的手腳捆綁,丟進窯子裏,叫來十幾個乞丐淩辱我。
最後,我不但成為失智癡兒,屍體還會被丟入亂葬崗中。
2
想到身體的原主結局如此悲慘,我不由得蹙了蹙眉。
如今惡果已種下,但一切才剛剛開始,並非無法補救。
我命人取來了藥膏,蹲下身,撫摸他的腿。
傅與寧平靜地看著我,在我掀開他的長袍時,眼眸裏盡是厭惡。
他低笑:「我如今這副模樣,三公主竟對我還有興致。」
我未作聲,也並未像原書中一般淩辱他,而是將藥膏一點點地塗抹於他腿上的傷痕,輕揉撫摸。
他的神情微微地錯愕:「三公主這是在幹什麽?」
我指了指他的腿:「我問了太醫,這腿並非治不好,每日塗抹藥膏,針灸,按摩,泡藥膳,百日即可痊愈。」
傅與寧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可很快地又神色黯淡:「如今,我的腿好與不好,都是廢人一個,有何區別?」
我垂下頭,柔聲地安慰道:「你有驚世才華,未來必定會成為朝中棟梁,怎可妄自菲薄?」
傅與寧發出一聲嗤笑,斜眼看了我一眼。
在他看來,加害者安慰被自己傷害之人,這行為本就荒誕無比。
我沒有辯解,只是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你可以躺到床上去嗎?」
傅與寧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神色淡漠地將輪椅推到床榻旁,用手臂支撐著自己,艱難地一點點地由榻沿移到臥榻之上。
他平躺著:「三公主要做,便快些。臣有些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榻沿之上。
傅與寧果真長了一張迷惑眾生的臉,容顏如畫,雙目如墨。
即使如此這般境地,身上仍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冷孤傲之氣,皎潔清冷,讓人沈迷。
我將他的長袍緩慢地脫去,又去解他的外褲。
傅與寧閉上雙眼,神色自始至終平靜如水。
「會有些疼,你忍忍。」
隨後,我將銀針垂直刺入他的足三裏穴。
傅與寧霎時睜開了雙眼,神情須臾錯愕。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的手:「你這是在幹什麽?」
「顯而易見,為你施針。精準刺穴而養,輔以按摩揉捏,每日一個時辰即可。」
3
我柔聲道:「你這傷是我造成的,從今日起,我將每日為你施針按摩,直至你痊愈。」
傅與寧攥緊了拳,身體僵硬:「這便是三公主想的新招式?」
他猛然捏住我的手臂,死死地盯著我。
他被嘉寧命人打斷腿,下藥剝衣時都未曾如此慌亂過。
傅與寧從來無懼酷刑,可他怕軟刀子。
溫柔刀迷亂人的心智,奪人性命。
我不做解釋,只專註於研究他的腿傷。
穿越之前,我本就是中醫師,治病救人是我的終生夙願。
看書時,我一直痛惜傅與寧因病而蹉跎,而後又因殘腿自卑,放棄女主香鸞的示愛,香鸞轉投魏殊懷抱後,他徹底地黑化,逐漸地成了殘暴的攝政王。
明明故事一開始,他是清風霽月的少師。
故事初始時,書中是這樣描寫的:「傅與寧俊美無雙,眉宇間盡顯清冷傲氣,小小年紀時,他便筆落驚風雨,精通朝野之道,是百年難遇的少年巫師。」
可故事的結尾,卻是:「他看著月光下的美艷少女,女帝親手斟的桃花醉,香氣迷人,傅與寧無聲地笑了。如今的他,竟成了世人眼中的羅剎,他不想自己心愛的少女為難,一口便飲盡了那杯劇毒的酒。」
傅與寧的後半生,落筆之處便是寂寥荒涼。
我曾在心裏惋惜的少年郎,如今坐在床頭與我對視,那雙眸子深不見底。
萬幸,現在只是故事的初始。
我將他的衣袍丟給他,平靜地說道:「我對你已失了興趣,等你腿傷好後,便離開我的宮殿吧。」
4
我將傅與寧安置在側殿養傷。
紅墻瓦黛從不缺秘聞。
宮中立刻有傳言,三公主已經厭棄了他,美貌少師失了寵。
我聞言心神不安,去側殿探望他。
冬日寒風凜冽,傅與寧所在的偏殿卻連炭火都未生起。
傅與寧一襲玄衣,發絲微亂,衣衫單薄地坐在紅檀木桌案前,安靜專註地翻閱厚重經書。
他擡眸望向我時,碎發落在了他美艷的臉上,我心跳如鼓。
「公主為何會來此處?」傅與寧聲音有些嘶啞。
我緩緩地走向他,伸手去觸碰他的手背。
果不其然,冰塊一般寒涼。
「為何不生炭火?」
他唇角勾了勾,笑了笑:「失去了公主的寵愛,我不過是他人眼中的棄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傅與寧笑意中帶著些狠厲,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才想起,原劇情中三公主死得太早。
而傅與寧在劇情後半段,殺人如麻,睚眥必報,他是踩著眾人的屍體為四公主香鸞開辟了一條女帝之路。
我蹙了蹙眉,俯下身子,與他平視:
「你的傷,不可著涼。」
那些人苛待你,你可以懲治她們,你需要什麽東西,都可以向我要。
「在我……你之前,你曾是我的少師,是我公主殿內的貴客。」
傅與寧凝視著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一字一句道:「三公主,臣需要一些炭火,還需要筆墨和宣紙。」
5
「那些侍女苛待你,你準備如何懲戒?」
傅與寧沈思片刻,清冷嗓音低低沈沈道:「那就讓她們余下半月無肉食可吃,無炭火可用吧。」
我笑了。
這是我所認知的傅與寧。
世人皆道黑化後的傅與寧是惡鬼羅剎,可上帝視角的我明白,他不過是信奉「以善治善,以惡治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後面的劇情裏,傅與寧做的那些一樁樁、一件件惡毒事,也只是四公主香鸞奪權,他從未有一刻存有私心。
傅與寧是個癡人,濺了自己一手的血,毀了一世的清譽,也只是為了那個初見時,對著他笑,救他出泥沼的純情少女,連死亡,也只是怕心愛的少女為難。
我的心揪著疼。
在傅與寧的心裏,我是毀了他人生的惡毒公主。
只有香鸞,才是救贖他的月亮。
6
月色寂寥,風雪呼嘯。
我正在床上苦苦地思索。
百日之期快到,按我的治療經驗來說,傅與寧的傷勢應該好得七七八八,可他為何至今仍然無法站立行走?
難道是我學藝不精?
或是傅與寧另有心疾?
忽然聽見有人輕聲地推門入殿,腳步緩緩。
我閉眼裝睡,卻能感覺有人佇立在我床榻邊,那人身上的淡淡藥膏味傳入我的鼻腔。
那藥膏是由我親手熬煮偵錯,此人是傅與寧。
他為何深夜入我殿內?
腿疾明明已痊愈,又為何裝瘸?
傅與寧在床沿坐著,凝視了我許久,突然翻身上床。
我此時心慌不止,手指緊緊地捏著芙蓉被,不知是否應該裝作被他驚醒?
傅與寧輕輕地一挑,小衣的系帶便跌落到床底,大片裸露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寒冬的空氣中,散發著難以忍受的寒冷。
可很快地我就不覺得冷了,他的身子覆上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膚,皮膚的熱氣源源不絕,我的心口猛地燃燒起炙熱的火。
黑暗中,我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
「傅與寧,你在幹什麽?」
傅與寧揚起眉,望著我的眸灼灼:「三公主為何不繼續裝睡了?」
我有些惱:「你深夜偷溜入我床榻,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傅與寧低聲地笑了:「三公主,我死了對你有什麽益處呢?」
我蹙著眉,不解地看著他。
他的手伸進了我的小衣裏,像是故意誘哄著我動情。
這怎麽會是傅與寧呢?
他應該是拒絕我觸碰的,每次行事後,他都會沐浴焚香,洗掉三公主所留下的那一身脂粉味,與我的歡愛,於他而言,是恥辱。
「三公主,你想要什麽呢?」他俯身低笑,在我動情時,誘哄著我。
我突然明白了,傅與寧今晚為什麽而來。
鉤心鬥角的宮殿內只有骯臟的交易,赤裸裸的欲望,他不信,我做這一切沒有目的。
我有些難過。
只有在宮外長大,天真爛漫的香鸞才能讓他放下戒備之心,我在他眼中,從來都是陰險毒辣、刻薄寡恩的三公主。
7
「你的腿已經好了嗎?」我柔聲地問他。
傅與寧楞住了,手中的動作停頓。
可很快地,他又揚起眉,溫柔地問道:「臣的腿被三公主治好了,三公主想要臣為殿下做些什麽呢?」
「我想要什麽?」我喃喃自語,重復著他的話。
「是啊,三公主想要什麽?」傅與寧輕輕地擁著我,把玩著我的發絲,用溫柔到極致的語氣問我。
黑夜裏,傅與寧的嘴角勾著醉人的笑意,一雙眸似蘊含萬千星辰,勾著我心頭如一泓泉水蕩漾再蕩漾……
可我知道,他溫柔的面孔下蘊藏著蓬勃的殺機。
我仰起頭,平靜地說道:「我什麽都不想要,既然你的腿傷好了,明日便離開吧。」
傅與寧的雙眉微微地攏起,直勾勾地盯著我,似乎想要將我看個明白,顯然我的答案不如他的意。
害人後又施恩,傅與寧也搞不明白三公主到底要做些什麽?
男色、財富、權勢……在這深宮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可現在的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助這個還未徹底地踏入絕望之路的少年郎。
「傅與寧,以後需要幫助,你還可以來找三公主。」
他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悅。
「看來,三公主的確厭棄了臣,那臣便退下了。」
傅與寧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可下榻時候的踉蹌出賣了他。
傅與寧走後,他所躺過的地方還有余熱。
我有些貪念這份溫暖,可這一切卻好似我做的一場春夢,余溫散去,夢醒無痕。
我提醒自己,我要離傅與寧遠點,這個人,我要不起。
次日清晨,傅與寧已經離開了我的公主殿。
這樣也好,我和他,從來不是同路人……
8
傅與寧離開不久,四公主香鸞便出現了。
她比原劇情中出現得更早一點,或許是我放走了傅與寧,所以,故事的情節發生了更改。
初見香鸞時,她正在替被辱罵的傅與寧打抱不平。
宮裏的太監們慣於阿諛奉承、踩低捧高,遠遠地看見我,故意當著我的面肆意地嘲笑著淪為了守藏史的傅與寧。
說他是以色事人的面首,嘲笑他靠媚笑和淫賤之事侍奉主子,還不如他們這些太監公公……
字字句句,不堪入耳。
這些人還不清楚,傅與寧只是暫時困於囚籠的猛獸,一旦出籠,他鋒利的齒會將他們的喉頭咬破,連骨頭渣滓都會被嚼碎。
我攥緊了拳頭,快步地走上前。
可有人的鞭子比我更快地拂在這群奴才的臉上,一鞭子下去,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太監們發出了痛苦的哀號。
少女一襲紅衣,英姿颯爽,不施粉黛卻依舊美貌驚人,她的美,是一眼的張揚。
香鸞威嚴地呵斥:「賤奴,一群趨炎附勢的東西,傅少師才傾天下,是你們這群賤奴可以隨意侮辱的嗎?」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不過是身處高位者憑著權勢巧取豪奪,辱人者,何談真心?」
香鸞說的高位者顯然是我。
她不愧是女主,一出現,渾身散發著耀眼的光輝,連一向清冷的傅與寧看她的目光都明媚溫柔。
雖然劇情發生了變化。
女主香鸞還是在出現的剎那,就救贖了他。
但這一次,與原劇情有所不同,傅與寧不再是殘缺的,他終於可以肆意地去愛,去擁抱屬於他的月亮。
我轉身,默默地離開。
9
傅與寧成了四公主香鸞的少師。
據說,是香鸞每日端著親手熬煮好的燕窩,去父皇的殿中求來的。
不久後,我又聽侍女說,傅與寧腿疾復發,四公主香鸞衣不解帶地在他的床榻邊照料他,被父皇呵斥後才肯回寢宮。
我揪著眉,傅與寧的腿疾復發了?
黑夜裏,寒風凜冽,我裹著鬥篷,提著紫檀六角宮燈,裝作宮女模樣,穿梭在風雪之中。
走進暗沈寂靜的小殿時,我隱約地看見了床榻前燭光搖曳,門窗緊閉,滿屋的藥草味道,傅與寧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吱呀」一聲,我輕推開窗,藥草的苦味頓時消散了許多。
「三公主,你怎麽來了?」傅與寧用手臂撐起身子,低垂著眼,溫柔地對我笑。
他的臉色慘白,額上冒出一層冷汗,聲音嘶啞。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我來看看你。」我如以往一般地去掀他的衣袍,解他的外褲。
他皺了皺眉,動了動唇,卻什麽都沒說。
我掀開太醫為他包裹好的傷口,腿部傷疤處紅腫流膿,傷口破裂感染,太醫未清創消炎幹凈,便下了猛藥。
傅與寧清冷的聲線又在我耳畔響起:「三公主,為何要在深夜來這裏呢?」
我回他:「我說過,我要治好你的腿。」
他不作聲了,只是細細地凝視著我,目光晦暗不明。
我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
至德行本,善醫濟世,治病救人本就是為醫者的本職。
何況,他的傷是由我身體的原主造成的。
在幽暗的燭光下,我用裹了青黴的藥包細細地擦拭他的傷口,放柔了聲囑咐他:「聽聞你帶著香鸞每日逛宮闈,你的腿傷復發也多是操勞過度。」
傅與寧輕聲道:「四公主從小流落民間,初進宮,自然多些好奇。」
我笑了笑,心中苦得發澀。
我怎麽忘了傅與寧為了她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小小的腿傷算得了什麽?
我重新包裹好他的傷口,柔聲地囑咐道:「你的腿傷需要靜養,不可再隨香鸞胡鬧了。」
傅與寧靜靜地看著我,沒說話。
我收拾好藥包,轉身離去時,聽見傅與寧問道:「三公主還會來看臣嗎?」
我回他:「三日後,我會來換藥。」
10
每隔三日,我便裹著一身風雪,深夜去往傅與寧的小殿內為他換藥。
可今日,遠遠地在傅與寧的小殿外,便聽見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屋內一盞明燈,明晃晃地亮著,窗上倒映一對璧人。
我走近了,聽見傅與寧溫柔地對香鸞說道:「四公主,夜深露重,早點回寢殿休息。」
少女嬌嗔著說:「好。」
我吹熄了手中的燈籠,躲在回廊陰暗處裏,看著香鸞漸行漸遠,廊中未點燈,我隨著孤冷月色進了小殿。
傅與寧坐在桌案前,看著我滿身霜雪,指了指身旁的銅盞花瓜棱手爐:「去烤烤手。」
那手爐我認得,是父皇賞賜給香鸞的獻禮,異常珍貴。
這次,我沒有吩咐傅與寧躺到床上去,就在他的桌案前,蹲下身,為他換藥。
包好傷口,我仰著頭看他:「傅與寧,以後我不會來了。」
月色灑在他絕美的面孔上,一雙眸子看不出悲喜。
他不說話,我有些尷尬,又繼續絮叨:「我也算清償了當年的過錯,本想著在官場上為你推舉,可現在,你已經有了香鸞的幫助,仕途坦蕩,也用不上我了。」
傅與寧微微地俯下身,目光平糊溫柔:「三公主像是在妒忌四公主。」
我低聲地笑了,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我挺妒忌她的。」
他緩緩地笑了:「三公主,你什麽都有了,在妒忌她什麽呢?」
我到底在妒忌香鸞什麽呢?
與其說是妒忌,不如說是艷羨。
我如今成了什麽都有的三公主,卻艷羨流落民間的香鸞,她的眼睛裏,泛著鮮活明亮的光澤,敢愛敢恨,明媚嬌俏。
這股子天真勁兒是生活在鉤心鬥角的宮闈中的三公主沒有的,也是從小受著精英教育、個性沈悶的我所沒有的。
就像穿越前的世界裏一樣,那些個性鮮明、嬌俏明媚的女孩子才是所有人眼中的主角。
傅與寧目光驟然收緊:「三公主,你突然讓我捉摸不定了。乖張任性、囂張跋扈是你偽裝的面具嗎?」
他突然撫上我的後腦,眼眸柔情繾綣,輕柔地吻了我,腰肢抵在了他的臂彎,我閉上眼,齒間是清冽的茶香。
吻後,我在他懷裏微微地喘氣,卻發現,傅與寧抿著唇,在觀察我的反應。
傅與寧用自己誘我,試探我。
我是個傻子,明明知道傅與寧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香鸞,他只需溫柔繾綣地哄哄我,我輕飄飄地就又被他迷惑了。
「傅與寧,」我輕輕地喚他名字,「愛人只需七分滿,你以後……不要那麽傻了。」
11
那日後,我很久都未見到傅與寧。
即使不去探聽,宮闈中也屢屢地流傳著他的訊息。
傅與寧辭了四公主的少師,傅與寧成了中常侍,父皇采納了傅與寧減少繁重賦稅的建議......
傅與寧本就是經天緯地的少年天才,蛟龍得雲雨,豈會困於池塘?
我欣慰地搗鼓著手中的藥草,真心地為他高興。
宮裏所有人都說,三公主變了,改掉了貪圖安逸、喜好風花雪月之事的惡習,開始鉆研起了醫術,還拜了太醫令為師。
有人開始編排,說三公主妒恨四公主,怕四公主跟她爭搶女帝之位,甚至,連父皇都試探我,是否有意繼承大統?
我將親手做的補藥丸子奉上,在父皇面前明誌,要做濟世救人的女醫。
父皇欣慰地看著我,說我繼承了我母妃蘭妃的遺願,又誇我終於長大懂事了。
其實,對於宮裏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我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傅與寧會怎麽想?
如果我成了香鸞女帝之路的絆腳石,他會不會像原劇情對待那些礙著他眼的人一樣,對我趕盡殺絕?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嗅到空氣中隱約地有藥草煎糊的味道。
我趕忙起身,苦笑著去熄火。
果然自古以來,男色誤正事。
12
又過了一個春。
今夏,連續的猛風驟雨致多地水浸。
洪水淹了許多村莊,稻谷被浸泡。
天災過後,許多災民湧入了京城,遍地乞兒。
據說收屍人每日忙於走街串巷,收屍的草席都緊缺,蓋不住這些可憐人最後的一絲尊嚴和庇佑。
皇後帶頭捐贈珠寶翡翠用於賑災,在宮墻角搭建粥棚,親自為災民贈米施粥,京中貴女紛紛效仿。
我準備求父皇恩準我隨同太醫們去宮外救治災民時,香鸞也在大殿內求父皇。
她所求之事,是請父皇下一道旨,將她賜婚給傅與寧。
父皇皺著眉,一臉不悅地看著香鸞:「此事容後再議。」
他又一臉埋怨地看了一眼我:「你也是為了那個傅與寧而來?」
「兒臣是為解決災民的醫療問題而來。」
我說完,父皇雙眉一揚,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你想如何解決?」
「京城災民大量傷病,醫師不足,可將部份無須急救的病患轉移至皇城附近醫療資源充足處。在京城巷口建立臨時救助的治療站,由太醫院帶頭醫館的醫師駐紮。」
父皇笑了:「傅與寧剛向朕建議『移民就食』,你就來了個『移民就醫』。甚好,甚好。」
我俯首跪拜:「兒臣請旨隨太醫院一同出宮救濟傷民。」
父皇揚起眉:「你可是我朝三公主,千金之軀接近那些災民?」
「兒臣也是女醫,仁醫逢春,不應問病民貧富。」
父皇笑意吟吟:「果真是長大了。」
13
殿外,香鸞蹙著眉,冷冷地說道:「你是知道我向父皇請旨賜婚,故意來打擾我嗎?」
我的眼睛直視著她,語調平靜:「如今百姓正在經歷水浸之苦,衣不蔽體,每日都有災民因饑餓致死,你卻覺得小情小愛更為重要嗎?」
香鸞被我的話噎住了喉:「我不是……」
原劇情裏,女主香鸞有著鴻鵠之誌,因曾流落民間,更知百姓疾苦。
上位後,推新政,懲貪官,重賢明,致力於解民之貧困,創造了屬於她的盛世。
絕不是如今局限於情愛,而忽略百姓流離之苦的四公主。
我沈下臉,看她:「我不會跟你搶傅與寧,他是你的,我也搶不走。」
香鸞抿著唇,一副若有所思又帶些內疚的模樣。
我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又繼續道:「你那時說得沒錯,身處高位者的確有著權勢,但也有著必須履行的責任。你比我聰明,應該懂。」
我轉過頭,卻見傅與寧站在長廊處用冷冽的目光盯著我。
他走近了,那雙清冷眸子蕩著笑,沈著嗓道:「好久不見三公主,臣越發覺得三公主有趣了。」
他說話時,我的眼神落在他微動的紅唇上,突然感到有些心慌,鼻尖縈繞著那晚清冽的茶香。
我不自覺地有些發顫:「傅……傅與寧,真是好巧。」
「不巧,我特意……」
「傅少師。」香鸞輕快地跑過來,「你是在這裏等我嗎?」
原來如此,他特意在這裏來等香鸞的訊息。
「三公主,臣……」
「恭喜你。」我及時地打斷了他,「得償所願。」
14
在宮外,看見百姓命如螻蟻、食不果腹,婦人懷中的三歲小兒因感染致使全身瘡痍。
我突然找回當初學醫的初心,救死扶傷的夙願。
一位大媽接過我遞過的藥碗,目光和善地看著我:「姑娘大善,救了這麽多之人,死後定要入那極樂世界當菩薩的。」
旁邊的太醫笑了:「這位姑娘你可知是何人?她可是三公主。」
我聽見了四周的驚呼聲,有人竊竊私語:「她就是那個囚了自己的少師,刁蠻猖狂的三公主?」
如今那個任性的、乖張的、囂張跋扈的三公主竟被人說成了菩薩,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剛剛還甜甜地叫著我姐姐的小女孩往後退了退,踉蹌著跑進了自己母親的懷裏,她哭著問婦人:「那就是傳聞中會吃人的三公主嗎?」
我苦笑,我在百姓中流傳的名聲竟這般差嗎?吃人的三公主?
深夜裏,我惆悵著,走進了偏殿外的竹林,那些為傅與寧療傷的夜晚,都會途經這處,恍惚間,我好似遠遠地看見了傅與寧的身影。
他怎麽可能在這裏呢?
他巴不得離三公主遠遠的,又怎麽會再踏入這片竹林?
竹林茂盛濃郁,暗暗悠悠,從裏猝不及防地竄出一個宮女握著一把匕首朝我刺來,一刀劃破了我的右肩膀,瞬時鮮血淋漓。
我對上她的眸子,兇相畢露,滿是憤怒與殺意,她嘶吼著問我:「三公主,你知道嗎?我的孩兒死在這次水浸之中,你為什麽不救他?」
枯瘦的婦人,我不知道她的力氣為何這麽大,我始終都掙脫不開。
她見一刀未刺中我的要害,立刻擡手刺我第二刀。
可刀柄還未落下,她就被一利劍從後刺破了咽喉,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一劍斃命。
我看清了她身後的人,笑了:「傅與寧,真的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傅與寧沒說話,冷著臉,將我拉到他的懷裏,去剝我的衣服,看我的傷勢。
我羞紅了臉,去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