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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888億捅破天的康美,魔幻的老板坐牢12年

2024-01-17股票

2018年10月16日,一個普通的周二。

下午6點,資深股民老王一邊吃著晚飯,一邊刷著朋友圈。突然,一篇刷屏稿把他給牢牢吸引住了。

這篇稿子的主角正是老王重倉的康美藥業。上市17年來,康美股價一路狂飆上漲,更是A股市場第一個市值過千億的藥企。

主打價值投資的老王,平時自然少不了對康美藥業的關註和分析。

而當天中午康美藥業意外跌停,老王還跟炒股群群友分析——這只是遊資出貨引發的市場誤判。

當天收盤時康美還回升了4%,則間接佐證了他的觀點。

然而這篇文章卻如同臘月裏的一盆冰水,直接把老王從裏到外澆得通透。

康美過去三年的財報被扒了個遍——賬上趴著多達數百億現金的康美,一不去還銀行減少利息支出,二沒有買理財坐享收益,反而還在銀行貸款之外還發行高達60億的公司債。

事若反常必有妖,這篇文章很快引發了連鎖反應。

1

10月17日起康美連續三個跌停,無數跟老王一樣的A股股民欲哭無淚,想跑都跑不掉。

這篇文章引發 「血案」後,中國證監會緊急成立調查小組進駐康美藥業。調查經歷了整整半年,這期間康美的股價起起落落,最低5塊4,最高到過10塊6。

2019年五一假期前,康美藥業釋出了一封「欲蓋彌彰」的公告,直接引起了輿論的軒然大波。

因為公告中寫道:由於財務數據出現會計差錯,造成2017年營業收入多計入88.98億元,營業成本多計入76億元,銷售費用少計入5億元,財務費用少計入2億元,銷售商品多計入102億元,貨幣資金多計入299億元,籌資活動有關的現金專案多計入3億元。

作為一家上市公司,公司財務數據清晰透明公開是最基本要求,可股民們萬萬沒有想到,身為A股大白馬的康美,竟然玩的這麽狂野。

對此,康美創始人、50歲的潮汕人馬興田卻辯稱:康美只是財務差錯,可不是財務造假,大家不要亂想。

馬興田本以為就此可以蒙混過關,可揭開的蓋子可沒那麽容易蓋回去。

半個月後,證監會釋出了對康美的正式調查結果,又震驚了整個市場。

原來康美藥業僅僅虛增貨幣資金這一項就捅破了天——2016年是226億,2017年是300億,2018是362億。三年時間公司收入分別虛增90、100 和 16 億元。

A股史上最大規模的財務造假案就此實錘,康美雞賊的主動申請了ST,每天跌幅鎖死5%。似乎提前預知了接下來的命運。

果不其然,康美的股價再次上演高台跳水,一連十五個跌停板。一時間,被深深套牢的股民不知道該說謝謝,還是該喊賠錢。

2018年,上證綜指全年累計下跌24.59%,大盤回落到2500點之下,表現全球墊底。而康美為A股的魔幻大名再下一城。

而獨屬於康美的魔幻操作,早在10年前就已經開始。

2

有的電影拍的像廣告,有的廣告拍的像電影。

有這種感受的觀眾,肯定會想起2008年那年在中央3台捲動播放的【康美之戀】。

長達4分多鐘的廣告,不僅有著電影級的拍攝水平,還有李冰冰與任泉兩位大咖出鏡,更有國家級歌手譚晶極富感染力的演唱。

桂林秀麗山水反而成了最美的背景,觀眾看完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唯美」。

在那個電視媒體最後高光的年代,這部略顯另類的企業音樂MTV卻開辟了一條品牌宣傳之路,而片中反復出現的「康美」二字,更讓全國人民都知道了康美藥業。

這部【康美之戀】正是馬興田為康美量身客製的MTV音樂電視,光制作費就花了300多萬。

這一年,潮汕人黃光裕靠著家電銷售領域的縱橫捭闔榮登中國首富寶座,而與他同齡的膠己人馬興田卻靠著音樂MTV成功出圈。

在以秒計費的央視,馬興田光2008一年就砸下了2926萬的廣告費。

馬興田顯然很滿意這個費用帶來的品牌效果,之後連續為旗下的人參和茶葉拍了兩部同樣的音樂MTV,6年間總共付出去了3.4億廣告費。

這麽大手筆,也許也只有潮汕人才有這樣的魄力。

潮汕並不是一個城市,能夠被稱為膠己人的地區包括潮州、汕頭和揭陽。首富黃光裕是汕頭人,馬興田則出生在揭陽普寧。

當黃光裕的國美在北京站穩腳跟時,馬興田剛剛在普寧辦起了康美藥業。

黃光裕背後有個叫杜鵑的賢內助,不管家境、氣質、學識還是長相,杜鵑都遠超黃光裕,卻唯獨看中了這個潮汕人。

而馬興田的妻子許冬瑾,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家女。父親許德仕下海經商,瞅準時機攢下了不少家財。

富家女許冬瑾最後選擇了窮小子馬興田,據說是父女兩人都認可人高馬大的小馬,篤定他會有一番出路。

而馬興田卻是也沒有辜負嶽父一家的厚愛,從中藥材起家的康美藥業迅速切入化學藥領域。

1998年,康美的化學藥生產基地就透過了國家藥品GMP認證,這可是全國第43家,粵東第一家的榮譽。

當年,康美藥業就推出了控血壓的康美絡欣平,抗感冒的康美利樂,消炎的康美諾莎。康美就此迅速在醫藥市場站住了腳,2001年康美藥業在上交所成功上市。

四年時間,32歲的馬興田就打造出了一家上市公司,比國美上市還早了三年。

這無疑於老馬家祖墳上的青煙直沖雲霄。

3

上市之後的康美卻突然變了,馬興田將主營業務從西藥轉向了中藥。畢竟西藥競爭激烈,而中藥是馬興田的老本行。

早在5年前,馬興田就靠著藥材三七的低買高拋,賺到了第一桶金。

而普寧自明清起就是粵東地區中草藥材集散地, 1997年建成的普寧中藥材市場更被國家認定為首批八個全國定點中藥材專業市場之一。

上市之後的10年間,馬興田構建了覆蓋中藥材種植、生產、流通全周期的溯源體系。這些舉措讓康美形成了完整的中醫藥產業體系,行業龍頭愈發穩固。

普寧中藥材市場也被康美接管,馬興田更斥資10億投資興建中國普寧康美中藥城,打造成了全國規模最大的貴細中藥材專業市場。

貴細中藥指的就是西洋參、冬蟲夏草、人參、鹿茸、花膠、燕窩,這些一聽就很貴的好東西。

康美藥業的營收在2012年突破了百億大關,馬興田家族也以120億的財富,位列胡潤中國百富榜73位。

如雪花一般的榮譽飛向康美和馬興田,在資本市場,康美藥業也成為了股民們追捧的大白馬,股價更是連連高攀。

但此時,關於康美藥業的負面訊息就不斷傳出。

2012年,一家北京投資公司的兩位「不速之客」來到了普寧市國土資源局,稱發現康美藥業用來發債和配股的土地存在 「不合常理」的問題。

因為根據公開記錄查詢,康美用來發債的土地批號根本不存在,另一塊用來配股的的土地證號早已作廢。

這家投資公司還指出,康美藥業申請上市時的資產就包括這兩塊「飛地」,總計18.47億的價值,幾乎是康美藥業從2002年至2010年的利潤總和。

也就是說,馬興田自打康美藥業準備上市起,就已經走上了造假的路。

然而這起本該「鐵證如山」的事件,卻在證監會下發的「勒令自查」後便不了了之。

而當時站在康美身後站腳助威的,還有一大票知名的大券商。

4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馬興田2008年當選為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給他提出幫助的時任揭陽市委書記的陳姓官員,馬興田為此向上打點了500萬港元。

而在更早之前,馬興田還給主政揭陽五年後升任省會城市一把手的萬姓官員送上了200萬港元和60萬元人民幣。

2014年這名官員落馬後,馬興田也辭去了人大代表一職,但卻沒有影響到康美的發展勢頭。

2015年,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醫藥市場,而康美成為第一家市值超過千億的醫藥上市公司。

在媒體眼裏,康美是中國企業500強,福布斯亞太最佳上市公司50強,中國制藥工業10強……

在專家眼裏,康美打通了第一、二、三產業,不僅對醫藥產業,對整個經濟社會都有很大的借鑒作用……

就在一片贊譽聲中,2018年10月的那篇新聞稿最終引發了一場大雪崩。

而就在2個月前,康美藥業還釋出了出色的半年報。眾多券商更是紛紛點贊,清一色給出了買入和增持評級。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盡管證監會當時已經開展調查,但此時馬興田對外表現得依然頗為淡定。

在2019年2月4日的【新春祝辭】中,他還寫到:「2019年要‘發展實業、聚焦主業、瘦身健體、固本強基’」,一派運籌帷幄的模樣。

而在前一天,康美藥業還獲得普寧市2018年度「光榮納稅戶」特別貢獻獎。在頒獎儀式上,普寧市長表示,康美藥業連續11年納稅額居全市首位,是普寧市的標桿企業。

更讓康美股民提氣的是,康美還如期兌付了彼時一筆20.87億的融資。訊息一經公布,康美的股價在8個交易日內上漲了72%。

很多刀口舔血的股民紛紛建倉加持康美藥業,康美的股東數從2018年第四季度的22萬戶大幅增加到2019年一季度末的28萬戶。

然而這些股民很快就會被無情地擊倒在一連串的跌停中。

5結尾

2019年5月17日,中國證監會釋出調查進展,康美一夜帶帽,股民只能割肉爭相出逃。

2019年8月16日,證監會發言人高莉在釋出會上代表官方定調:康美藥業有預謀有組織長期系統實施財務造假行為,惡意欺騙投資者,影響極為惡劣,後果極為嚴重。

之後馬興田夫婦就分別被處以90萬元的頂格處罰,加終身證券市場禁入。

這樣的處罰,顯然不能讓深受其害的股民們難以接受,而康美一案並沒有結束。

2020年5月14日,證監會宣布已將康美藥業及相關人員涉嫌犯罪行為移送司法機關。

而在2個月前,新【證券法】開始實施,明確引入中國特色的集體訴訟制度。當年,有5萬名投資人就康美藥業虛假案向法院提起訴訟,這也是中國證券集體訴訟第一案。

2021年11月12日,法院出了判決結果:康美藥業作為上市公司,承擔24.59億元的賠償責任;公司實際控制人馬興田夫婦承擔100%的連帶賠償責任。

除了賠錢之外,馬興田還因數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並處罰金人民幣120萬元;而他的老婆許冬瑾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

判決宣布1個多月後,老王的股票賬戶收到了康美藥業的賠償款34960元。

根據康美藥業的破產重整計劃,這是對損失50萬元以下部份的5.2萬余名股民的一次性賠付款。

被康美傷透的老王,此時正忙於潛心研究下一個價值投資物件,這筆錢就是建倉的第一筆資金。

黑格爾曾說,人類唯一能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

誰又知道,下一個躲藏在迷霧之後的「康美」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