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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深圳瘋狂的「8·10」股票風波,認購證背後的利益沖突(2)

2024-02-14股票

要問92年深圳最為撩人的是什麽?那無疑就是認購證,任誰也沒有它那麽閃耀亮眼。

1992年,9206號熱帶風暴席卷了深圳。同一時間,新股發行方案也在深圳緊鑼密鼓的論證醞釀中。

這一年,將有10余家公司在深圳發行新股。「深市老五股」帶來的示範效應,讓此時的深圳特區吸引了全國範圍內無數投資者的目光。他們個個已經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而這次新股發行的決策者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一筆巨大的資金將從全國各地湧來,即將一口吞噬掉此次發行的新股認購表,無法吸納消化的資金狂潮將給深圳帶來一次災難性的打擊。

事後,有人回憶起這段經歷說:「8月聚集在深圳股民手中的人民幣可以再造一個一模一樣的深圳了。」這絕不是誇張的說法,事實上只會更令人驚嘆!

從5月份開始,相關部門就在論證和決策,這新上市的5億元股數怎麽來發行。

5月16日下午,深圳市第二會議室,十幾位市政府主管領導、股份公司負責人、中國人民銀行分行行長、股份制研究權威人士聚集在此,召開了關於92年新股發行方案的第五次會議。

五種方案:預交款、發行債券、特種儲蓄,競價投標和發售抽簽表一字排開,放在各位參會者的面前。研討會似乎陷入了死局,每一種方案都有充足的證據來說明其適宜性,但沒有哪一種方案能說服全部的與會者。

焦灼的狀態讓幾位與會者開始點燃了香煙,「禁止吸煙」的墻標也沒能讓他們停下口吐雲霧,主持人看著緊縮眉頭的他們,只好默不作聲。

一位坐在前排的經濟學教授打破了長時間的沈默:「1973年春季,美國某地幾位股票投資專家坐在一起,憑借他們豐富的經驗和精確的數學公式計算,他們選擇了福特汽車集團股。然而隨後的中東戰爭、阿拉伯石油禁運等讓他們的決策毫無價值。天有不測風雲,尤其是涉及到股票。我的建議是問一下我們的股民的意見。」

▲深圳市長專線電話

「你好,請問是市長辦公室嗎?我想問一下今年新股認購的情況。」

「你好,我是市長鄭玉良。現在具體的方案還沒有定下來,不過已經有幾種方案了,我們也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自從征詢意見的通告發出以後,每天的市長專線電話中,有80%是關於92年新股發行情況的咨詢和建議。

▲深圳某有線廣播電視台

「各位觀眾,這裏是‘股民侃股市’節目,今天我們請來了兩位專家和幾位股民朋友,與大家共同交流。同時也歡迎大家撥打節目下方的熱線電話,現場連線專家進行答疑。」

於是,從第五次新股發行方案會議到向大眾公布之間的3個月時間內,新股發行的決策者們透過報紙、電台、市政府信訪辦、市長專線電話、每日快報等多種形式搜集社會各界的意見,並對五種方案的接受度做了數量上的對比,采用「五選二」的方法首先抽出了「預付款」和「發售抽簽表」兩種方案,最終又在反復討論和表決以後,確定了「發售抽簽表」的方案。

時間向前翻到1991年11月,深圳首次發行新股認購抽簽表。

抽中簽的股民在11家上市公司新股陸續上市後均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原始股每股的發行價在1.5-3.8元之間,上市首日價均漲到了11-20元左右,中間十幾倍的利潤差讓人瘋狂。

91年認購抽簽表發售時,在發售點也曾出現了連夜排隊購買的情況,可是由於當時300萬張表格供大於求,發售開始後不到幾個小時,排隊的長龍就相繼縮短並逐漸消失,讓那些辛苦排隊等候的人大倒苦水,早知道如此容易買到,何必辛辛苦苦來排隊呢?

正是1991年新股發行的成功先例,讓1992年新股發行的決策者們獨獨鐘意發售抽簽表的方式,這是因為「前車後轍」的古訓說得很明白,不需要再「摸著另外一塊石頭過河了」。而且92年的決策者們也想到今年認購新股抽簽表的數量將比91年多很多,所以特意提高了門檻,將每張表1元增加為100元,以此來控制激增的認購者數量。

與91年相比,新股發行的股數已由2億上升為5億,認購抽簽表由300萬張增加為500萬張,發售網點由294個增加為300個,所有的數碼對比都說明,92年的這次新股認購抽簽表的供求關系將不會出現較大的失衡現象。所有的人都認為如91年那樣,92年的新股發行會順順利利地結束。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股票=金錢」的力量,忽視了過多資本的破壞性,忽略了掩藏在人性深處貪婪的本性,高估了某些發行工作人員的道德情操,僅僅把前一年的股票發行方法做為此次新股發行工作不是唯一也是最主要的參照物,最終使92年的新股發行蒙上了悲劇的色彩。

然而,隨即而來的認股狂潮和「8·10」沖擊波果真是不測風雲嗎?

深圳股市初期,一夜之間,數以萬計的股民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從無人問津的貧困戶成為了眾人羨慕的十萬富翁、百萬富翁。超高的利潤掩蓋了投資風險,也讓一些投資者不顧一切地勇往直前。

甚至於91年深圳股市出現「熊市」也沒有驚醒其中的參與者,突如其來的牛市將一切風險和痛楚掩蓋到下面。到了1991年底,上市新股的最高回報率竟然達到了1000%,種種利好訊息蜂擁而至,讓中國股市的前景一片光明坦途。

所有關於股市中發生的一切財富神話,像風一樣吹遍了祖國的大地,有股票的成了普通人嚴重艷羨的物件,沒有股票的民眾,也開始時刻緊盯著這個造福神話不斷湧現的圍場,仿佛只要有錢能介入其中,便可躺在床上數大錢,這種刺激引領著參與者的瘋狂。

在美國股市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在10個認股人當中,賠錢的7人,不賠不賺的2人,賺錢的只有1人。」然而這樣經過時間驗證的傳言,在92年的深圳無人去重視,現在的他們只迷信一種說法:「要想發財,就到特區炒股票!」「不要怕狼,即使狼真的來了又有什麽?社會主義股市還是牛市勝熊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相比於民眾瘋狂的參與熱情, 深圳市政府更是為了此次新股認購抽簽表發售工作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組織了銀行、證券公司、保險公司、公安、武警、工商、監察等諸多部門的龐大隊伍,以期達到順利發售的目的。

隨著發售時間的臨近,3400各公安幹警和武警指戰員將投入特區內的303個售表點。宣傳車上街宣傳,3000余張通告張貼於各售表點,巡邏隊聯防隊巡邏於大街小巷,確保社會秩序的安定。一切都在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新股認購表後面的各項工作不可謂不縝密嚴謹。

然而,一個重大失誤卻被忽視了,那就是對違紀舞弊行為嚴加查處並沒有擺在突出重要的地位。91年股票造福的神話讓少數人萌生了邪念,據眾多人現場目擊和群眾舉報及記者采訪獲悉的情況表明,大多數售發點的抽簽表都沒有賣完而透過「後門」流出。有人驚呼如此大規模的舞弊現象出現在全國率先建立起行政監察機關的特區深圳確實令人驚愕。這在全國範圍內也實屬罕見,而這同樣令新股發行決策者們始料不及的事實成為引發眾怒的導火索,也不能不說入情入理。

當時中國人民銀行深圳分行的一位負責人說:「采取認購抽簽表的辦法簡便易行,雖然工作量很大,但它最大的好處是廣大群眾,特別是中小投資者獲得公平均等的參與投資機會。」

然而他們忽略了股民們瘋狂的參與和舞弊者攫取利益之間的矛盾沖突,造成了事與願違的結果,這種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人做冷靜、全面深層次的思考。

當然,我們的有些分析是站在事後的角度來總結,然而在「8·10」沖擊波這場人為的「熱帶風暴」來臨之前,無論是新股發行的高層決策者,還是盲目跟從的新股準股民們,都無法預料到這種「不測風雲」。當時的他們熱情、勇氣可嘉地投入到這場新股發行工作中,盡管最終的結果不盡人意。

1992年8月6日晚,深圳電視台播出了一條新聞:【1992年新股認購抽簽表公告】將於明天正式釋出。這標誌著92年新股認購方案在幾經波折和討論後終於要落地了,而此時電視機前面的人,不可能會想到隨著這一方案的落地,就像觸發了潘朵拉魔盒的按鈕,各色人等,各方勢力,各種關系開始或參與、或運作、或勾結地開展起來。